《妃常可疑》专用灭害灵

9、杀人者（九）

　　宋覆雪成了众人目光的焦点。
　　她个人只觉得莫名其妙，原本在大街上，她坐于马上招摇过市确实引人瞩目了些，可如今进了崇王府，府里这些都是达官贵人，怎么还有那么多人盯着她？这一双双眼睛的主人不会是都在馋她身子吧？
　　宋覆雪对着最近一名瞧着自己的官员笑了笑，揣摩出一个适中的音量说到，“见过这位大人。”
　　话刚出口，那官员就像是被马蹄子踩了似的，急忙加快脚步错身而过。似乎嫌逃得不够远，尤像在背后被人加了几鞭，直奔二楼楼梯。一直跑上二楼的露天阳台，竟还装作无事的再向她看来。
　　这是喝多了么？
　　“王爷，我如今的穿着打扮有何不妥？”宋覆雪以为是自己脸上长了什么才引来这些目光，语气间颇有几分不确定。
　　宁风烨刚好和另一名官员寒暄完，顺便搭理她一声道，“并无不妥。”
　　“对嘛，那怎么那么多人看向我。”宋覆雪眉头紧皱，原本不觉得自己的举动有哪里不合规矩，如今却觉得处处透着诡异，古人的行为处事她完全不能理解，自行嘀咕道，“看着我倒也罢了，半天不吱声，我明明打了招呼，多少也应我一声啊。”
　　方才宋覆雪与谁打招呼宁风烨没有看清，他却能猜到那人为何不敢应声。对着宋覆雪做出一个捂嘴的手势，说到，“叫你别太张扬，你怎么还向别人打招呼？听好了，除非有人摆明身份前来向你问候，其它情况你无需先开口。”
　　“这是什么道理？”宋覆雪纳了闷。
　　宁风烨微笑道，“便是我昼王府的道理。你主动攀谈，恐会吓到人家。”
　　宋覆雪嘴角往下弯，低声自嘲，“原来我成肖可了啊。”
　　宁风烨理理她的头发，一边笑着反问，“安安静静的又有什么不好？等下我去主会席喝几杯水酒，大概半个时辰就走，你也别饿着肚子，坐在我身边，只管吃就好。”
　　“原来可以吃啊！”宋覆雪脸色瞬间好看了起来，仰仰脖子看向那一桌桌基本没动的菜，低声道，“还以为那些菜只是摆着好看的，那我可不客气咯。”
　　宁风烨趁机做出条件替换，“吃归吃，今天主会席上那一桌人的面孔都给本王记下，特别是本王跟你说了名字的。”
　　“不是说让我只管吃吗？”
　　“那是一开始的要求。”宁风烨提着心看着宋覆雪，似乎这一决定对他来说也很是艰难，“本王刚刚才记起应春曾说过的话，若是让你什么都不想只顾着吃，只怕过不多会儿主会席就会变成一张空桌。”
　　宋覆雪，“……”
　　叭，叭，叭，叭。
　　筷子捏在手中，脑中却时时想着宁风烨的警告，宋覆雪这次是真的吃不痛快了。
　　主会席一共十个人，连同宋覆雪和宁风烨。宋覆雪在坐下的第一刻就记住了另外八人的长相，然而这八位全都是苦修辟谷术的道士之流人物，根本就不动筷子，除了一开始碰一下酒杯走个过场，其余时间只以眼神交流，互数着对方胡子的根数以表达敬仰。
　　尴尬？不存在的，佛祖面前听经的五百罗汉相互间会尴尬吗？只要主会席旁边载歌载舞的人不退，他们的形象就只会越静越高大。
　　宋覆雪十分想问一问宁风烨，自己是不是不适合坐在这里？那八人的身份地位必定也不寻常，但人家可没一个带了侍女上桌的。
　　然而宁风烨已经事先警告过了，别人不先开口说话，她就别搭理。估计那八人的情况跟她一样，都是“敌不动我不动”，于是就演变成了九尊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菩萨像看着宋覆雪一个人动筷子。
　　崩！
　　宋覆雪手一松，一筷子戳在桌子上，她不吃了还不行嘛。
　　“皇侄，你身边这个姑娘好大的手劲。”席上其中一人先开口说道。
　　宁风烨边放下酒杯边说，“小姑娘没规矩，第一次到这种场合，叫三皇叔受惊了。”此后他拂起袖子喊道，“来人，换一双筷子给我家丫鬟。”
　　速速有在旁伺候的侍从跑去厨房多领了两双筷子出来，连原本在安排其他事宜的崇王宁道崇也陪着侍从一起往这边走来。
　　刚刚挑开帘幕，就听到席间有人怒问，“七郎，你让一介丫鬟来与我等亲王同坐，是为何意？”
　　“六皇叔很介意吗？”宁风烨面色不动，偏头看了一眼说话之人所坐的方向，手里却一刻不停，一边帮着宋覆雪布菜一边说，“昔年六皇叔的一条狗在后.宫中走失，惊扰了父皇两位嫔妃落水，其中一位还怀有身孕，至此流产，您这又是何意？”
　　对面的六皇叔正是当今圣上胞弟，位封广坤王，早年间正是以胡闹闻名，虽说后来改了许多，但今日被旧事重提，仍不免老脸一红。
　　离广坤王有两个座位的另一位王爷出面打圆场道，“七郎，这就是你的不是了，在座都是自家人，何必说话夹枪带棒。当年你六皇叔年幼，且已经受过罚了。”
　　宋覆雪原本不知道这些人的名号，但眼下已由他们说话间的只言片语听出来这些都是宁风烨的叔伯辈，就连刚刚赶到的崇王都只能摆着笑脸在旁哈气，不敢随意插话。
　　又有一位王爷举起酒杯说话，“来来来，喝酒，陈年旧事，不提也罢。”
　　宁风烨却故意推开他撞上来的酒杯，冷声道，“事情是旧事，但六皇叔当年犯事之时，可比今日的本王要大了许多。堂叔单来敬我的酒却是有失偏颇，虽是叔侄，对事也要一视同仁。”
　　“我怎么没有一视同仁啦，当年你六叔犯错之时我可没在他身边啊！若是在的话，定不叫他犯那些混事。”
　　宁风烨沉下脸回问，“那么今年各位叔伯齐聚汴京，是为了劝我一劝，还是动我一动？”
　　“这……这根本就是两码事。”最开始发言的三皇叔又再度开口，义愤填膺的辩解道，“皇兄身体不适，我等进京看望而已。怎么我等兄弟间的情义，还由得你这个做侄儿的来说？”
　　宁风烨一见真的有人恼了，该带的信息也带得差不多了，便不继续以此做文章，转而说到，“诸位叔伯见谅，本王一时酒醉，大概说了些混话。不过有一件事，当要提一提，很慎重的提一提。”他边说边打出一个哈欠，续道，“最近本王府上也丢了一条狗，来日寻找之时可能会引起某些连环变故，还望诸位叔伯到时也能当无事发生。”
　　在座的八串胡子都抖了一抖，“这是在威胁我们？”
　　宁风烨眼睛忽大忽小，打量众人，呵呵笑道，“有吗？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至于那条狗跑到谁府上，那只有狗知道。”
　　“这云山雾罩的什么话？七郎，你到底是要干什么？”
　　“说话，喝酒，找狗。”宁风烨虽然脸上带着笑，却无法叫人辨清表达着什么情绪，他说着便慢慢起身，向在座各位以及静立的崇王拱了拱手，“我今日话已说完，酒也喝了不少，眼下有些困意，就不打扰诸位在此畅饮。五皇兄，收起这两双筷子吧，本王先行一步。”
　　宁道崇朝他回了一礼，内心实在觉得这一趟自己也是来多了，还不如当做没看见呢。还好这一间隔间跟外边是分开的，要不然百官见到这些王爷在内争执，还不知会传出什么话去。
　　本朝帝位传至宁风烨的父皇，已有数十代，虽说当今圣上是以太子之身继位，继位前后没有同室操戈宫内阋墙的惨剧发生，可泰半是因为当初大邺朝内忧外患，宗室只能戮力同心方能保得这一隅江山。待朝局稳固后，上一辈的王爷死的死伤的伤，留下来的这些却全是历经风雨之辈，没有几个善茬。
　　这些王爷表面上不争不抢，暗地里却各有各的一台班子，为己谋事不成，乱别人的事却都是一把好手。宁风烨此来便是知会他们一声，虽然话有些难听，但总比不说好。
　　这些王爷相互间剑拔弩张明刀明抢的都见多了，眼下不过是一些威胁的话语，他们回去后只会好好思考，而不会觉得是你要杀我。
　　可惜不是所有人都清醒，酒精上了头的六皇叔广坤王忽然跨步起身，单掌下落“轰”的一声劈开一块桌角，对着宁风烨的背影嚷道，“七崽子留下！你知道你在跟谁说话吗，别以为皇位就非你莫属！”
　　“还真看不大清是在跟谁说话。”宁风烨转身反问一句，眼睛盯着那块碎掉的桌角好一会儿，蹭蹭宋覆雪的肩膀，吩咐道，“覆雪，桌角歪了，你修一修。”
　　“啊？我不会啊。”宋覆雪觉得现在肯定不是做木匠活的时候，便是会也不能答应。
　　宁风烨笑着强调道，“有些角留着就是为了要修的，若是没了，就不用修了。”
　　宋覆雪明白了其中意思，走到那位满脸通红的老王爷身边，将手掌按在那块原本已经碎裂的桌角上，渐以毒气侵入。桌面随即如一块枯木，进入腐朽状态，宋覆雪轻轻用指尖一弹，一个桌角崩落，而其它几面的桌角也都危如累卵。
　　宁风烨脸上终于露出一个显而易见的情绪，赞赏的目光久久停留在宋覆雪脸上，继而抽出折扇，边摇边说，“意思到了就行，走。”
　　他二人一前一后走出隔间，明显可听到房内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待宁道崇缩手手脚的带着下人也一并退了出去，诸位王爷都有所思半响，这张桌子才轰然垮台，盆盆碗碗顿时散了一地。
　　广坤王宁鸿烈这才如梦方醒，“哗啦”一声仰躺在太师椅上。他已经意识到，刚刚那一刻似有个死神从自己身边走过。
　　席间年纪最大的忠诚王眼角瞥了瞥窗外，以极度紧张却又不得不压低的声音道，“这是丫鬟？”
　　虽然人已走远，但众人皆知他指的是谁。
　　三皇叔捋捋胡须道，“世人都知道，昼王府上没有丫鬟，有也是障眼法。”
　　“怪不得，七郎今日有恃无恐，不是替丫鬟撑腰，是带了个撑腰的丫鬟。”
　　众皇叔交谈之际，却见忠诚王已经弓下身子，从已经摔得粉碎的汤碗里捡出一条完整的鸡腿，放到嘴边就啃。
　　广坤王缓缓打出一个酒嗝，愣愣道，“唉，堂兄，你这是真饿啦？”
　　“刚才不是七崽子在嘛，现在人都走了，难道我老人家好不容易出来吃顿满月宴，还要饿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