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妃常可疑》专用灭害灵

8、杀人者（八）

　　意外是计算之外的无防备事件，而在崇王府门前遇见凌海擎却是特意安排下的巧合。
　　除了崇王府外拥堵的马车，并没有一件事情出乎宁风烨的预料。
　　以昼王宁风烨此时在大邺朝的地位，百官相见都要列队恭迎，然而凌海擎见到他，仅是打了声招呼，似乎与见自家子侄没什么两样。虽然听其言下之意，快速路过是为了去前方开道。
　　宋覆雪根本无需准备任何应对举措，就感觉到那人如一阵风一样从自己眼前过去了。
　　宁风烨朝龙武卫带队的头领摆摆手，微笑着说，“尔等且退开，让北定伯过去。”
　　这话便等于没说，同一时刻，凌海擎已率先撸起腕子，将迎面第一台马车就地扛起，肩膀一用力，如抛个玩具一样抛出十数米，那些龙武卫若退得再晚片刻，保准成了“飞车”下的亡魂。
　　宋覆雪瞠目结舌的站于原地，实在想不到这位好汉竟是这般开道的，直叫揭帝难当，金刚拱手。只是崇王府外的马车都是朝廷官员的座驾，难道不找他算账？
　　却见旁边的宁风烨一脸寻常，似乎并不感到惊讶，言语中仅是些微迁责，“凌将军推开一二辆挡道的马车，容得本王和属下通过便罢，何必闹得太过。此处毕竟是五哥府门外。”
　　宋覆雪心想此人既是武将，大概天生性格粗犷些，待彰显过一身本领后应该也会如那天在朝露台见过的官员一样转头来拍宁风烨马屁。
　　然而事实却正相反，凌海擎闻声，手臂上竟有一股恐怖的气源凝聚，他眸如鹰视，侧头便道，“崇王这厮向来做事不靠谱，这些领着朝廷俸禄的官吏也多是无能之辈，事没办多少，排场倒是一个比一个好。今日我偏要看看是我的拳头硬，还是这些破木椽子硬。”
　　崇王府门口车马林立，近乎涵盖一整条街，此时跟他所发出的气势相比，竟忽然显得渺小起来。
　　宋覆雪这才推翻心中原先的设想，是自己判断有误，宁风烨的话毕竟还不是圣旨，大邺朝的朝中官员并不全以他马首是瞻，这位辅国大将军与宁风烨威势相当，只怕不是能以笑脸相迎的人。
　　“喝！开！”
　　凌海擎龙行虎踞，一步剁地，地上就是深深一个脚印，待再不能前进之时，拦路的车马就遭了大殃。
　　王府门前的数名侍卫原本就离得较远，龙武卫又因凌海擎是他们的直系长官，是以一时无人上前劝阻。
　　宋覆雪暗暗叹息一声，只见前方十余辆马车在一阵“叮啉哐啷”声下左倒一辆，右横一辆，马屁“稀律律”乱叫，车夫纷纷跳下马车。这位姓凌的大将军单手横拉重达千斤的马车，如提小孩子手臂，再往前去，可不保证不把崇王府的大门给拆了。
　　若非亲眼所见，她都不敢想象凡人的力量能大到这般地步，更不敢相信会有人如此明目张胆的推倒百官的座驾。这种人，战争之中是凶兽，和平时期恐怕会成为难以控制的野兽。
　　宋覆雪小心捏了一把宁风烨的衣袖，掩住唇形问到，“你不劝劝他？”
　　宁风烨摇手答，“北定伯功高盖世，且拥有圣宠，弹劾他的褶子曾经在御书房垒了满满一桌，父皇都没管过。本王想劝，大腿却还没他胳膊粗，真叫他一掌劈了怕也是白挨，这要如何劝？”
　　宋覆雪不信，垂首低语，“你是皇帝的儿子，他不是啊，真将你伤了蹭了，还不能将他治个死罪？”
　　“死罪，应该会吧。”宁风烨话音一转，“但本王怕被他蹭一下就直接不做人啦。”
　　宋覆雪立即噤了声，心中想到：如此看来，这个凌将军非但不是朋友，还是跟昼王交恶的势力。怪不得昼王如此怕死，有这么一个危险分子在旁，可能防也防不住。
　　街上的动静终于引出崇王府的主事者，以及几个听见府外变故的官员。
　　“啊，我家的马！何人竟敢在此放肆！”
　　其中一名官员率先一声大喊，瞧他身上的衣着穿戴，该是个三四品的武将。
　　凌海擎侧首，都不正面与人对视，冷冷一哼，“怎么了，是你家的马？”
　　那四品京畿守备顿时胡子一抖，嘶吼化为撕嘴，“不不，不是。凌帅，您随意。”
　　凌海擎明显不把他当回事，就连另外几个到王府外观望的官员他也全当没看见，大步一迈，边回头边说，“七王爷，路已经给您清出来，本将可要先进去了。”
　　“北定伯请自便，本王在此谢过了。”宁风烨面含微笑，宋覆雪却从他握扇的那只手上判断出他明显有些不悦。手背上青筋暴起，显然是用了很大的力道捏紧扇柄。
　　宋覆雪轻轻挽起他这只手，安抚道，“怎么气成这样了，要不我替你打他一顿？”
　　宁风烨一愣，随即脸上化为真实的笑容，轻声反问，“人你已经见到，还开了一番眼，觉得有几成把握能打赢他？”
　　宋覆雪其实觉得自己打不赢，不过身为一个“保镖”怎么能在雇主面前贬低自己的使用价值，她伸出一根手指，又换成两根手指，“拼一拼，应该有一成……两成把握。”
　　宁风烨点了点头，低声耳语道，“那就是有五成机会杀死他。如果想尽一切手段，几率还能再高。”
　　“啥，啥？”怎么杀死的几率还能比打赢高三成？昼王的数学是体育老师教的吧？
　　此时崇王府内前来迎接宁风烨的管事尚未走近，周围马匹和车架残骸乱成一片。宁风烨以正好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嗓音，半点不避讳的说到，“本王可亲眼见识过你的手段，你这人，喜欢妄自菲薄，打人你不擅长，杀人却是长项。五成的把握，值得本王冒一冒先斩后奏的险将这个任务交给你了。”
　　宋覆雪差点被吓摊过去，要不是来之前吃得饱，当场就背过气去了。
　　套路，这全是套路！宁风烨这个人简直蔫坏，他哪是怕死，根本是有预谋的骗自己主动担下这个任务。

　　……
　　崇王府，比宋覆雪原先内心设想的小多了。
　　不是因为崇王府的建筑规模不够排场，而是在见识过昼王府广阔的内部纵深后，宋覆雪已经对古代贵族的奢侈程度有了一个极大的包容量，结果一进崇王府才发现能那么奢侈的可能就只有宁风烨。
　　在宋覆雪看来，崇王家里单是门面就显得比较磕碜。昼王府的匾额宽阔大气，左行龙右横虎的“昼王府”三字，排场赶得上紫禁城，数一数上面的金色铆钉都能堆起一人多高，脚下三尺门槛姚明都要跌倒，围墙宽度一望无际，更有一棵千年老树从王府内部延伸出来，见得到的巍峨肃穆。而崇王家的门前就两只矮小的石狮子坐镇，大门数人宽，牌匾上只写了王府两个字，连个一二三四五的排行都没标。
　　她陪着宁风烨，在千呼万喝的吹捧声中进入王府，不久就看见一个金装玉带的男子气喘吁吁的上前说话，“七弟能够前来，为兄深感荣幸啊。”
　　宋覆雪心想眼前这位就是皇上的第五子崇王了，他印堂饱满，目光凛凛，一副多福多寿的宽厚面相，身高七尺五，身材魁梧，单看也算得上仪表堂堂，却比宁风烨差多了。
　　宁风烨嘴角带笑，语气愉悦的说，“嫂子身体可好？”
　　宁道崇脸上暗暗闪过一丝担忧，嘴上却装作无事般，“如今正坐月子，难免伤风着凉，纵使犯病也都是小症。”
　　“愚弟昔年在辽东平叛时，得到一株年份两千年的人参，今日，特地拿来给嫂子进补。”
　　宋覆雪见他下马之后一直提着一袋东西，不知是什么，他此时拿了出来，竟是一颗千年人参。
　　宁道崇眼底一亮，伸出的手却赶忙收回，退后一步道，“七弟有心了，为兄愧不敢受啊。”
　　宁风烨一如既往的以他那股和煦笑容对答道，“五皇嫂诞下皇孙，如同对国有功，五哥不必推辞。”
　　“那为兄，谢七皇弟厚赐。”宁道崇如同一个下臣般，微微下蹲，高举双手接过。
　　宋覆雪原想侧身横着走一步，避开崇王这个大礼，却被宁风烨紧紧拽住一条胳膊，听他道，“你动什么，别忘了，不得离开我三步以上。”
　　“这也没到三步啊。”宋覆雪以脚步量了量，他二人刚才挨得紧，即便这时她刚好侧移半步，距离都尚在一步之内。
　　“那你是看上哪道菜色了，急不可耐的前去。”
　　宋覆雪直想当场抚额，自己明明是想躲开崇王的礼数，怎么还能跟吃产生联系。跟宁风烨还没认识几天，自己在他心里到底是个什么形象啊？
　　垂着脑袋的宁道崇慢慢抬起头来问到，“这位姑娘是？”
　　“本王府上新来的。”宁风烨没打算特意留出时间给她做介绍，一句话略过去，“自小在外边长野了，请皇兄多担待。”
　　宋覆雪眯着眼，对崇王十分客气的点点头，随后眉角一撇，在一个极端角度瞪了宁风烨一眼：你才长野了，你们全家都是野生的。
　　宁道崇觉得自己一定是站错了方位，手里的千年人参隔着盒子都在发出十足的药性，要不然怎么会正巧看到了这记白眼，还看到七弟完全没当回事般的笑脸。
　　他猛地咳嗽起来，是内心在告诫他此时不宜说话，只能以咳嗽代替。
　　“皇兄也身体不适？”
　　宁道崇捂着嘴，要降低存在感太难啦，低头回答，“略有，略有。”
　　“那就正好跟嫂子分食这株人参，一块儿补补。”宁风烨从衣袖里抖了半响，边说边抖出一张纸，“我这儿还有一个药方，是当初和这株千年人参一起得到的，详述它的服用方式。也不知是不是真的，五皇兄可叫太医看看，若是没错就照章服用。”
　　宁道崇立即抬手拿过，也塞进袖子，连感谢都忘了说。心里满是想着，七皇弟可不是事必躬亲的性格，如今却连上门礼物都是由他自己拿着，身边这个就肯定不是丫鬟，昼王府也从不使用丫鬟，那么她的身份就更朴素迷离了。
　　宁道崇脑细胞死了一片，最终认为往高了捧准没错，立时想起之前七皇弟问过这姑娘是不是看上了哪道菜，那大概是饿了，于是躬身哂笑道，“路上没安排好，让七弟受委屈了。两位赶快入席吧。”
　　那弓着的背又多往下压了一点，直到比宋覆雪今日的发型略低。
　　发型：看，还好我是飞天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