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妃常可疑》专用灭害灵

5、杀人者（五）

　　吭叽！吭叽！
　　宋覆雪乘着“一匹马”走在昼王府内的林中小径。
　　不过有一说一，这畜生虽然血统不正，但似乎由于得名甚正，在它驴的内心中真有身为一匹马的觉悟。没人骑的时候，犟到两个人都拉不住，可当宋覆雪试着坐到它背上，它反而安生了。
　　宋覆雪微微皱着眉头，坐在驴上谨慎驾驶。骑马她可不会，骑驴，大概也没学过，但现在冯小哥看她的眼神就是“你骑得甚好，这头毛驴天生就是为你而设的坐骑，既然已经拉来了，往后也不用还了”。
　　辰伯在交托好这头驴以后就转身走人，也不知为何，明明都是走的同一方向，几个呼吸后就看不到他的人影了。
　　在一阵阵毛驴抽气声中，宋覆雪与冯小哥套着近乎，“你叫应春对吧？”
　　“没错，在下冯应春，之前忘了介绍，是在下疏忽。我原籍大名府，永靖侯是我伯父，不过我九岁那年就离开侯府，一直在昼王麾下办事，现任……”冯小哥始才第一次向宋覆雪说起自己的身份，但他话音一顿，原本有一长串的职务要说，旋即想起那些职务在昼王革除他指挥使一职的同时也该一并革去了，耷拉下脸道，“现任昼王府后宅的马房管事。”
　　宋覆雪听罢一点表情都没有，只因她完全不清楚永靖侯这个称呼在朝中意味着多大的势力，反而对他现任马房管事的身份有些许动容，正需要他管点事，借一匹马，一匹真正的马。
　　不过在她开口明说之前，下意识视线下移，往冯应春脐下看了一眼。这一眼绝对没有非分之想，只是在明确冯应春这个名字之后莫名浑身膈应了一下。
　　冯应春察觉她目光有异，问话道，“宋姑娘，怎么了？”
　　宋覆雪一手捏下巴，一手左右晃动控制毛驴，兴味十足的反问，“你不觉得你的名字很奇怪吗？”
　　“何处奇怪？”冯应春面有愕然，“江水应春生，海潮随月大，乃是我名字的出处，父亲为我取了这个名字，是期许我如应春花一般华美。”
　　这些古人取名还真是麻烦，定要搞什么出处。宋覆雪抚额，在听完这个出处后表情更显怪异，“被你这么一形容，应春花我也不敢直视了，难道你没觉得应春两个字念起来特像一个人体器官吗？”
　　“应春么？”冯应春口中嘀咕两声，顺着似是而非的音猜测，“莫非是……嘴唇？”
　　“嗯。”宋覆雪眼帘下拉，眯眼再续，“不过是下面那张。”
　　吭叽！吭叽！
　　一匹马恰在此时连声哼哼，更甚至想要举起一双驴蹄赞成宋覆雪的表述。
　　冯应春木在当场。
　　宋覆雪单独忙活好一会儿才重新驯服这头倔驴，不过借马计划也在她开口诋毁冯应春这个名字的同一时刻宣告实质性的终结。
　　随着徐徐暖风逐渐转凉，改名留姓的未来人士宋覆雪终于成功入住昼王府。
　　这天她留下了两个疑问：第一，昼王所处的凤栖阁距她所住的龙啸阁距离颇远（没错，宋覆雪如今住的地方正是叫龙啸阁，阁名威风八面，但是她住在里面略微有些心慌），昼王显然并不把她当丫鬟看，也没当丫鬟用，可是那么一个实权王爷从刑场救下她，对她礼遇有加，抬举得那么高到底是要干嘛？再有一个疑问，古代的蚊子莫非都还没进化成功吗，怎么今天先是路过一片大森林，晚上又住在这所四面没有蚊帐的空旷阁楼里，竟然一直都不见有蚊子来叮她一口？
　　是的，她没被叮，她皮痒了。
　　宋覆雪对着天上乌漆漆的月亮思考半天，无法得出答案，最终走回书桌前，在桌上摊开纸笔。她敛起袖口，执笔沾墨，以坚定的眼神准备挥笔疾书，接下来要写的是往后的生计问题，亦是她无法逃避急需正视的，要在这个未知的时代生存下去，她必须争取在三天之内写出自己知道的所有……菜谱。
　　王府生活，才刚刚开始。
　　然而她一落笔，哗……染开一大片。
　　好嘛，刚才定的计划推倒。第一个三天计划应该是，先学会写字。

　　……
　　龙啸阁，因阁楼边有一条瀑布而得名，特别是在大雨过后，那瀑布轰轰作响，犹如龙啸。然而这几日天气晴好，历来空旷的龙啸阁附近竟也罕见的热闹了起来。
　　宋覆雪入住王府，对昼王府的家丁们来说是一件大事。
　　昼王府已经很多年没有迎来女主人了，甚至曾经有过的那一位就其作风来看也不像是个主。宋覆雪被王府正印的护卫统领和大管家辰伯亲自接进门，又有王爷吩咐过内外院数名管事，往后龙啸阁内的一应吃穿全由宋覆雪自行决定，王府有求必应，那身份地位就很清楚了，在这府中绝对是不能得罪的“一人之下”。
　　之后的两天，不断有府中下人有意无意的路过龙啸阁，来一睹这位重要人士的真容，以防将来在王府其它地方遇上了别冲撞到。几大管事还特意前来郑重拜见了宋覆雪，尤其厨房大管事从她手中接走了满满两页纸，上面歪七扭八的写着一行行菜名。
　　宋覆雪第一天进府的时候因为没见到多少人，还以为昼王府地方虽大，压根就没几个人手，可是当这些原本分散在各区域的人全往她眼皮底下凑时，她才深觉真是小看了地大物博这四个字，或者更改一下，这四个字应该叫“父皇的爱”。
　　明明昼王是从皇宫内院分府别住的皇子，府内上无父母叔伯，旁无兄弟姐妹，下人奴仆只为伺候宁风烨一人而已，可粗粗一计府中竟有三百多人。
　　看家的、护院的、烧饭的、洗米的、买菜的、种树的、插蒜的、赶车的、挑担的、代笔的、修房的、放着看的、摆着玩的、单吃瓜子不做事的，加起来俨然一个小王国。大概三百六十行每一行都能从中拉一个走，这还不算隐在暗处的暗卫以及宁风烨不想让她知道的特殊人才。
　　宋覆雪认为，自己也应算进这部分特殊人才内，她唯一与众不同绝无仅有的一项特质是，独占了一处地盘，且还是跟王府正院凤栖阁相对的龙啸阁。所以如果哪天昼王崩了，她是不是当家做主了？（屁，请你脑子清醒一点，真有那么一天，那你应该是就地掩埋了。）
　　这天宁风烨早朝回府，身后跟着四名妙龄女子，他未去凤栖阁，而是在库房挑了几件首饰，折道往龙啸阁走。
　　龙啸阁外早有一骑快马来报，说是王爷到了正门口。宋覆雪一想这也没她什么事啊，人家到的是王府正门口，离她这儿还有十万八千里呢。可那小厮又说，王爷下朝以后身边就多出四个可人女子，现正带着人直奔龙啸阁而来。
　　宋覆雪都惊了，赶忙收拾一遍衣装发饰，心中想着是不是这两天没去凤栖阁请安，惹得这位主子不痛快了，这才带来四个姐妹要跟她分地盘了？
　　一屋子纸片纷飞，人仰马翻。当然，仰的只有宋覆雪一个人，龙啸阁附近的小厮都是男丁，未经过王爷和宋姑娘允许不敢进入龙啸阁，所以宋覆雪自从入住昼王府以来过的都是“单身生活”，直到今天单出毛病来了。
　　这一刻，宋覆雪始才明白为什么古代大家闺秀间相约一起过府玩耍要提前一天递信，隔日再到。因为古代人特别是大府第的千金是特别讲排场的，家里瓶瓶罐罐花花草草一日不整全成狗屁，若是有贵客正好赶得不巧在大扫除之前突然驾到，那保准是不能见人的。
　　宋覆雪现在的屋子就是一副泼墨山水画状态，连同她自己，看似极像是山水画中被人盖下的一个认证章。现在这个章在左右横跳。
　　冯应春在外通报了一声，由于没人应声于是径直走进龙啸阁，到了宋覆雪房外，他见大门敞开，一脚踏入，刚与主人家打了个照面，连忙遮住眼睛，回避到堂屋外面说，“宋姑娘，王爷都快过来了，你怎么还没整理发型？”
　　“我这个发型已经是整理过的啦。”宋覆雪伸手正了正她收拾过等于没收拾的飞仙髻，明显左边大右边小全都飞起来的自定义发式，洋洋得意的挑一下眉，“你看多简洁，难道硬要在头上插十七八支筷子才算发型？”
　　冯应春再向屋内看去一眼，没看出这发型的任何美感，不过比起筷子筒是好一点，比起她在朝露台砍头那天的造型却又略逊。
　　“站在门口干什么？还不进来帮我打扫。”宋覆雪话音有些急躁。
　　这会儿冯应春终于观察到地上的零零散散，不说这屋内家具表面有不少散开的墨点或者摆件位置都变了样，那铺了一地的纸就叫人傻眼。
　　他脚底板哆嗦了，不知该落至何处，小声道，“龙啸阁以前虽然空着，却一直是有人打扫的，怎么才交给你三天就给毁成这副样子？”
　　宋覆雪直言，“这能怪我吗？前天我刚准备写字，一阵大风刮来，我窗都来不及关，纸张吹得七零八落。”
　　“那你便没想着及时清扫清扫？”
　　“我这不想着能再来一阵风把纸全吹边上去嘛。”
　　那你可是太秀了！
　　冯应春深吸了一口气，每一脚都可能踩着雷。汴京城的纸虽不贵，但王府的银子也不是大风吹来的，这姑娘却想着风来风去，简直人间绝唱。
　　他本着能省一张就一张的态度，捡起一摞纸叠在案上，再打开窗户通一通空气，顺便绝望道，“你便是这么关着窗户等风来的？”
　　宋覆雪站在屋子中间，没再动手，而是做出一个迎候的姿势，悻悻作答，“这不也等来了嘛，宁风。”
　　门外哗啦啦几声扇子响动，接着是宁风烨边笑边说话的声音，“怎么本王这阵风是来错了？”
　　“属下参见王爷。”
　　“王爷万福。”
　　冯应春急匆匆从窗户那头跑过来行礼，宋覆雪则是稳稳当当的就地道了声万福。
　　宁风烨敛起手，弹了弹衣袖上的褶皱，目光定在宋覆雪身上，丝毫不以她的发型为异，反而用深感欣慰的语调说，“瞧你这姿态，这几日住得可是不错？”
　　“托王爷的福，吃喝尚饱，睡眠尚足。”
　　冯应春在旁以几不可闻的声音叹道，“这全是猪的人生追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