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生》山荆

3、姓氏

　　“……想我一个奶妈，”温良颤颤巍巍，“何德何能……”
　　跟在通缉令上挂了大半年的小boss面对面对线啊！！！

　　那女孩叫图兰朵。
　　据说她实际年龄早不知二十好几，但因为幼年时的医疗事故，大概一辈子都只能定格在15、6岁的体态上了。
　　因此格外具有迷惑性，特别是对于卷毛这种新人。

　　“认得我啦，”图兰朵笑吟吟的，两手将带血的短刀背到身后，“别叫，我想找个人。”

　　通讯还开着，刹那间温良感到脚底微微一震。
　　淡灰符文如游走的眼镜蛇，顷刻脱离地面，宛若张开獠牙的攻击姿态。下一秒轰然朝图兰朵袭去！

　　温良臂力惊人，一把抱起玛格扛到肩上。图兰朵轻轻“啊”了一声，说：“就是他。”

　　地面再次震动，瞬息间深紫锋利碎片拔地而起，使得大楼根基动摇，带起大片烟尘。温良踉跄朝旁一跃躲过地上的尖刺，飞快冲下楼梯。

　　不知楼内如何纠缠，温良跌撞着冲出楼道。零立刻迎上来接住卷毛，轻放到平地上，转头看向温良：“你有没有事！”
　　温良盘腿席地而坐：“……除了受到点惊吓外，没有。”

　　莱因已停止对淡灰符文的操控，若有所思与伊斐对视一眼。
　　伊斐道：“她刚刚说要找人，找什么人？”

　　“是莱因吧，”温良抹了把脸，看向莱因，“你刚刚出手的时候，她说‘就是他’，我看着像是来寻仇的。你们有……旧怨？”

　　“别多问，”斯兰轻描淡写跳过这一茬，转向莱因和伊斐，“既然这样，你们去对付剩下那一百人，这里我来。记住，只控制，不剿杀。”

　　大楼停止倾斜，将四周违章建筑带倒一片。阿莲叹了口气：“完了，我们又要交罚款了。”

　　图兰朵站在已倾倒的废墟顶端。
　　她扫视战场，没找到自己要找的人。于是歪头笑道：“那个姓诺兰的呢？”

　　彼时卷毛已经被成功止血，温良喂给他一堆胶囊、药片，意识逐渐回了笼。乍然听见这么一句，在心里模模糊糊的想，莱因……就是姓诺兰啊。

　　“您过于狂妄了吧，小姐，”阿莲耸肩，学着她歪头，例行询问，“愿意去高塔的监狱呆着吗？”

　　图兰朵懒得回答，更多深紫碎刃漂浮至半空，而后聚拢成一股，霎时间划破长空，蛟龙般奔向三人！
　　然而火焰般的赤芒不遑多让，那过于耀眼的颜色如同生生不息的、英灵的血脉，带着沸腾般的烫意，瞬间裹挟住大片碎刃。

　　与此同时，斯兰推开刀鞘。

　　那是把形式复古的细刃，时至今日，大规模热武器泛滥的时代，早就没有人使用了。斯兰轻摁手柄，一道能量束以刀刃为依托，成为这柄武器主要杀伤力来源。

　　零早已占取制高点，看见斯兰游鱼般从废墟间穿行。趁着阿莲与图兰朵僵持，零端好轻而精巧的枪械，等到斯兰行至图兰朵眼前，同时扣动扳机！
　　弹壳落地清脆之声不绝于耳，后坐力对于零来说仿若无物。喷吐的子弹冲向图兰朵，却被无形的屏障拦下了。
　　那是异种给自己撑起的保护罩。

　　“她磕了药吧！！”零在通讯公频里吼，“快一百发了，这防护罩怎么还不……”
　　恰在此时，斯兰蹬地跃至废墟顶端，挥刀劈下！

　　能量束烧灼护盾，发出水入油锅的滋滋声。图兰朵对上斯兰那古井般的眸子，整个人陡然一颤。
　　零仿佛听见碎裂声。

　　斯兰砍破了她的防护罩。

　　图兰朵尖声道：“我见过你！”
　　斯兰毫无波动，手腕平稳，刀刃带着劲风斩下。
　　刹那间所有深紫碎刃落地，图兰朵飞快抬手，“锵”一声……接住了刀刃。
　　她“嘶”一声猛地偏头，能量束划破了她颈侧，一缕鲜血蜿蜒流下。

　　阿莲怔然道：“她怎么……”

　　能量束烧毁了图兰朵的皮质手套，露出其下一片金属色。

　　“……我见过你，”图兰朵离斯兰离得极近，用耳语般的声调说，“……7.15大动乱的晚上，那个跑掉的小女孩，是不是你？”

　　她恶意地盯着对方的表情看，却没料到斯兰猝然发力，将刀刃往前一送，重重踹向她小腹！

　　仿佛是应激反应，更多深紫碎刃宛如汹涌浪潮，不要命地疯狂席卷一切。

　　“……不，”阿莲勉力拦住浪潮，喃喃自语，“……你会死的。”

　　异种的能量使用是有限度的。
　　倾泻过多的能量会使他们的寿命急剧缩短，甚至当场毙命。作战队总部为了防止大量精英异种队员死亡，根据他们不同的身体状况，给每个异种都设定了当日能量限额。用来管控能量的是植入手腕的小芯片，一旦到额，当即阻断体内能量传输。当然，阻断前五分钟会有提示音。
　　阿莲加入作战队前，几乎没使用过能量，因而每日限额都是用不完的。但是图兰朵这情况明显不同。

　　“虚伪！”图兰朵尖声叫道，但显然不是冲阿莲，“我说对了，是不是？”
　　“那真是太巧了，一下碰到两个老熟人呢，”她摁了摁颈侧，咯咯笑道，“不算白来。”

　　斯兰神色淡淡：“有一点我感到很奇怪。”

　　图兰朵歪头。

　　“……你也把它称作‘大动乱’吗，”斯兰静静看着她，“我以为你们会称它为‘大胜利’。”

　　“……你什么意思？”

　　“所以你们不是为了争取荒芜地或异种的权利而发起暴动的，因为7.15之后荒芜地迎来了最大的改革。荒芜地所要求的权利，有一大部分就是那时实现的。如果是争取权益，你们会认为那是一次巨大胜利。”
　　“但你很清楚那就是一场动乱，”斯兰微抬下巴，近乎审视地看着她，“你们为了动乱而动乱。”

　　图兰朵神色不变，甚至又笑起来：“……是啊。”

　　“暴动军的目的确实早就变了，”她说，“现在的目的是，复仇。”

　　话音未落，碎刃如雨，图兰朵脸上沾了血迹，把清秀面容搞得扭曲。她扔掉残缺的手套，露出从腕骨以上就变作金属打造的双手，轻轻说：“……你们真讨厌。”

　　※※※※

　　飞扬沙土间一面墙壁轰然倒塌，流动的法阵霎时间吞没数道身影。废墟上转眼间只剩一个格外庞大的身躯，一动不动，仿佛在凝视他的敌人。
　　那大约是还未渡过能量暴动期的异种，既没有法术屏障，也没有现代工业打造的精巧护甲，只有把一层一层废弃钢板之类的硬物粗暴地拼接在一起。他喘着粗气道：“为什么？”

　　“你们不是异种吗，你们作战队近半的成员竟然都是异种？!”护甲摩擦，发出刺耳的咯吱声，“你们心甘情愿攻击自己的同胞吗！”

　　空旷的土地上没有回声。

　　莱因在混着沙土的空气中咳嗽两下，拍掉袖子侧面蹭到的灰土，对这类质问好似已习以为常，并不如何留意。
　　“我……我们，与任何其他异种都不太一样吧，”他看向站在他身侧的伊斐，突然想起什么，轻抿嘴唇把剩下的话咽回去，重新笑道，“多少世纪以前，人类间还征战不休，为什么你认为同一个种族就都会站在同一个立场？”

　　“因为我们是被迫害的一方！”那大块头嘶吼道，胸前一片护甲上，用白油漆涂抹出来的标志随着激烈的肢体动作摇晃不已，“反抗！！懂吗!你以为你们为他们战斗，就能获得人类的认同感吗！”

　　莱因注视那个白色的标识。那是一条略显抽象的衔尾蛇。

　　“天真，”那人还在愤愤不休，“他们该死……”

　　“伊斐，”莱因轻声说，“这人不能留。”

　　斯兰嘱咐他们“不剿杀，只控制”，其意思大抵是尽量抓活的，打包送去高塔监狱。但是两人对上百来人的战斗……怎么可能没有死伤呢？

　　伊斐利落将枪械换档，明明对此早有预料，却还是问：“为什么？”
　　他微微侧头看向莱因，对方身形挺拔清瘦，从他们相识至如今多年，好似从未改变过。

　　莱因暂时没有回答他，转而抬高音量：“你跟Homeland医疗集团有关系吗？”

　　大块头沉默片刻。
　　他仿佛疑惑为什么突然问起与战场无关的事情，粗声粗气道：“怎么了？！”

　　“……也没什么，”莱因弯眸笑起来，神情狡黠暧昧，带着若有若无的试探，“如果你曾经是那里的员工，那么，Homeland医疗集团恰好帮过我一些小忙……”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面上笑得更加意味深长，眼底却一片冷光。

　　“我可以对你略施援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