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怿容》徐日华

8、密室

　　一名穿着王府侍卫服装的男子跟着和高弦走进光王卧室，刀劈斧砍的粗犷俊脸上竖着一条不长不短的伤口，据说是和刺客搏斗留下的痕迹。他同和高弦一人一边把着一个似乎喝醉了的人，摇摇摆摆地将其放置在床帘之内。
　　确认无误以后，和高弦放下帘子。
　　“你给他下了‘千日醉’？”
　　和高弦转头问张言苗。
　　张言苗摇了摇头：“千日醉副作用太大，我与她也没什么仇，只是‘朝暮散’而已。”
　　和高弦继续盯着张言苗：“为什么？”
　　千日醉和朝暮散都是迷药，只不过千日醉的药效更加强烈，传说能让人昏迷整整一千天。事实虽然没那么夸张，但确实是种极厉害的药物，剂量大了还有致死的可能。朝暮散虽然没那么声名显赫，效果也没那么持久，但配制简单，相应的也更为常用。
　　不过这并不是和高弦想要的答案。“你知道我问的是什么。”他依然用复杂的眼神看着张言苗。
　　张言苗没有立即回答，只是拿起边上一支蜡烛，朝墙上一幅富贵牡丹图捂了捂嘴：“待会儿再说。”
　　和高弦知道这个动作的含义，也知道这人从不做无聊之事。虽然疑惑，但还是走到画卷前，掀起挂卷钻了进去。
　　图后方原来是一堵夹壁墙，嵌着一个窄小楼梯直至地下一层。张言苗把蜡烛递给和高弦，在后者点燃墙上一支火把以后跟着下去,顺手将牡丹图重新放了下来。
　　和高弦第一个下到密室，利索地将火把插进墙上一个铁质半圆环里固定，然后接着火光将原来放在桌上的油灯一盏盏点燃。不上一会儿，满室光明。
　　密室的空间不大，仅容下张木床以及和高弦跟前一张面积不大的圆桌，还有一个类似女人梳妆用的台子，上面放着一些形状各异的瓶瓶罐罐。
　　张言苗径直从和高弦身边擦过去，拿起桌上一个圆嘟嘟的小瓶，拧开盖子就往脸上抹。
　　和高弦对着张言苗的后背，语气比之前添了几分温和：“王爷现在可以告诉老奴原因了吗？”
　　“张言苗”把用药水软化的面具从脸上剥下来。然后拿过一把类似梳子的东西把脸上的残留缓缓刮掉。随着药浆一点点褪去，铜镜上慢慢显出一张端正的鹅蛋脸，左脸颊上长着一枚小拇指指甲盖大小的黑斑。
　　和高弦静静站在后方没有催促。李怿的易容手法是他一手传授，知道这个时候打搅不得。不然若是刮刀一偏，可能下面那张真脸就直接毁了。
　　待李怿把刮刀放下，和高弦伸手递上一小盆清水。李怿取来布料，蘸水往脸上一圈又一圈地擦着，忽然开口：“师父。”
　　和高弦一愣：“老……臣在。”
　　李怿将布料搁在盆的边缘，深色的眼眸下似乎有什么在翻滚：
　　“那把剑，可能找到了。”

　　郈徕躺在客房的床上，任由穆糠在他身上按来按去。
　　“怎么样？”郈徕问，神色比刚被洛秉烛踹到的时候好了不少。
　　穆糠把手收回去：“很有意思。”
　　“嗯？”
　　“有些话，我不说，你应该也有感觉。”穆糠道，“你遇到的对手，怕是有些厉害。”
　　“少拐弯抹角，”郈徕说，“讲。”
　　“虽然你的伤不严重，但是，受伤的方式却很讲究。”穆糠皱眉，“内劲精准到可以完全避开肋骨，直接进攻肺脏，在达到理想的伤损程度之后立即回收。”
　　郈徕耐心地听。
　　“这得有相当的内功功底和控制力。”穆糠道，“这个以前不简单。”他盯着郈徕的眼睛， “这种人物太危险。子衿，作为一个医者和好友，我奉劝一句，还是不要和这种人交恶。”
　　没有交集当然更好，不过穆糠不认为郈徕会听他的。
　　郈徕闭上眼睛。穆糠坐在他边上，等待回复。
　　“洛以前。”良久，郈徕吐出三个字。
　　“什么？”
　　“以前就是洛夜游。”
　　穆糠身上发出一阵瓷瓶碰撞的声音。郈徕睁眼，转头看到穆糠震惊的表情：“很意外，是不是？”
　　穆糠点头：“根本感受不到。”
　　今天早上吃酒的时候，他根本没发现洛秉烛身上有任何习武之人的气息。而且根据陶沁儒的消息，洛秉烛是个走过科举求官之路、并且相当喜欢钱财的人，倘若真的身负这般武学，又怎么会拘泥于重仓光王府呢？
　　答案似乎呼之欲出。
　　“关于洛夜游的消息，至少有一半是他刻意包装的。”郈徕的睫毛颤动，“而且，重仓，或者说的广一点，泽川，一定有他所图的、或者所护着的东西。”
　　比如，他师门的所在地。
　　“你还想找？”
　　穆糠本来处于吃惊中没反应过来，但郈徕这话却是一下让他捏紧了瓶子。
　　看到穆糠眼中满满的不赞同，郈徕知道他是在反对自己继续通过以前这条线找那人残留的东西了。不过，就现在而言，他的目标早已不只是框在李辞仙一人身上。
　　不过他暂时还不想把这话说透。
　　从小到大，穆糠是离他最近的人；然而，纵使是禾康，也不了解他追寻李辞仙的根本原因。
　　“现在可不是我想找他。”郈徕拉过一个挡箭牌。
　　“啊？”
　　郈徕看向窗外，似乎注视着什么，但视线实际没有绝对的焦点：
　　“我的伤，大致什么时候能好？”
　　“三日。”穆糠说，语调没有任何起伏。
　　“那就对了，”郈徕笑道，说出一句让穆糠再讲不出一个字的话来，
　　“洛夜游走的时候，约我三日后，到光王府见面。”

　　光王府的地下密室。
　　身后却传来“乒当”一声巨响，李怿淡定地将罐子放回原处。
　　不用回头，他也知道是因为他那八个字，使得和高弦挑灯芯的时候把签子掉了。
　　抚了抚衣服，李怿站起身来：“和公公。”
　　被问话的人没有往日的反应迅捷。不过李怿知晓内情，自然是不会怪罪自己师父的。
　　他等了片刻，才听见和高弦近乎颤抖的声音：“王爷……还有何吩咐？”
　　“本王上去一趟。”李怿脱掉身上的侍卫服装，抬手指了指密室出口，“剑法的事本王不了解，但还请和公公好好思考一番。”绕过呆立在原处的和高弦，他打开密道的门，“顺便补充一句——郈子衿，似乎并不知道自己手里就是青莲剑。”
　　话毕，李怿就这么穿着一件中衣，重新回到自己的卧室；在他身后，油灯的火焰被和高弦一签子打矮了一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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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让王爷露出正脸喽~
下章将有新人物出场！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