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怿容》徐日华

4、华府

　　太阳已经不似先前那般火辣，但离热气消退还差得远。因此，当郈徕三人来到街角碰头时，空旷的大街上空无一人。
　　郈徕看着面前在泽川算得上高门大户，但比起老家就黯然失色的华府大门，若有所思。
　　“郈兄，你是说那个以前个可能会出现在华家？”陶沁儒上下打量着，语气充满怀疑，“可是，此处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啊……”
　　“以前并非普通盗贼。”郈徕道，眼神没有离开华府，“他做事有自己的一套规律，每月初一和十五落日时分各做一次案。今日正好是望日，而华家又是重仓境内唯一一户未曾失窃物品的大家。”
　　在同一地点反复行动太过冒险，以前这个从未听闻的名称又让郈徕断定他不会是手段通天的神偷——不然早就像当年李辞仙那样响彻江湖南北了。所以，这人也应当不会大胆到挑战大众贼偷的底线。
　　“那子衿兄有何打算？”穆糠问。
　　郈徕凝视华府大门一会儿，道：
　　“沁儒没有武功，这种飞檐走壁的事情就算了；穆兄和我分别把住前后门。”
　　“好。”
　　穆糠没有异议，提起一口气窜上华府院墙，一眨眼消失在墙垣之中。陶沁儒原准备抬腿离开，才转头就半道卡住——
　　“等等。”郈徕伸手。他四肢修长，陶小公子不通武学身材娇小，很轻松就被他横插一臂拦住去路。
　　“郈兄？”
　　郈徕将手收回来，理一理腰带，说：
　　“还有一件事。”
　　陶沁儒眼珠一动：“郈兄但说无妨。”
　　“回客栈之前，”郈徕道，“打听一下，以前、洛秉烛，还有……”
　　那个名字在舌尖转了转，到底没有直接说出来：“重仓附近的武学门派或者世家的消息。”

　　“站住，什么人？”
　　华府在某些方面还是附庸了高等人家的格局，比如这大门的样式。中间是正门，两各有一扇小了不止三号的侧门。
　　一个欠债还钱的外人自然是走不了正门的。所以，金兰径直走向了西面的那个小门。门口站着一个高个家丁，一看这是张生疏面孔，立刻上前一步把人给拦下了。
　　“大哥，小，小女子是来还债的。”金兰捂着今早卖蕨菜换来的纱料，哆哆嗦嗦地说。
　　家丁挑眉：“华府上下数十口人，你欠的什么人的债，可有凭证？若是没有，你敢在这地方乱闯！”
　　“有的有的。”金兰摸出一张经过反复折叠蹂躏，但所幸还算字迹清晰的纸张。家丁接过去扫了两眼，算是确认真伪。
　　“这，这是欠华员外本人的。”金兰迟疑着补了一句，还是有些结巴。
　　“嗯。”家丁打个哈欠，“进去左拐，直接找管家大人就是。”
　　“谢谢，谢谢大哥。”金兰忙不迭地行礼，裹一裹胸前纱布，正要进门，身后那家丁又是一句：“小爷好心给你指路，都没什么表示吗？”
　　金兰脚步一顿：“……啊？”
　　“就是这个。”家丁右手五指并于一点，比了个“钱”的手势。但金兰一副看不懂的样子：“大哥怎么了，手指抽筋了吗？”
　　家丁差点没喷出一口血来，一把拽过金兰的袖子，吓得小姑娘慌不择言：“大、大哥，这光天化日的，男女授受不亲……”
　　家丁直接翻了个白眼：谁和亲近了？“知道门包吗？”
　　“什么……门包？”金兰挣脱开来，眨眨眼睛，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倒抽一口凉气，“你您你和我要钱？”
　　不然呢？家丁又是一个白眼。
　　“可，可是……”金兰看看怀里的纱，十分犹豫。
　　“不给就算了，”家丁瞅了她一眼，金兰眼底一抹侥幸白光闪过，但随即石沉大海，“那我也没法让无关之人进华府的门。”
　　“我是有事的！”金兰粉面发红，拳头握紧。
　　“喔，什么事，我怎么不知道呢？”家丁掏掏耳朵。
　　“我有欠条，欠债还钱来的！”金兰愤愤道，“你不都收了！？”
　　“你有给我欠条？”家丁眼睛一瞪，“我什么都没看见啊？”
　　“你——”金兰使劲跺脚。抬头一看那一本正经装（shua）无辜（lai）的家丁，低下头思索良久。眼看那太阳已经遥遥悬在西面的山上方不远处了，终于下定决心。摸一摸袖子里还有几枚铜钱，痛心疾首地拿出来递给家丁。
　　家丁数了数，本还想说少。但看那小姑娘一身打扮，估摸再捞油水就要把事情闹开了，才把欠条往前一递：“好了，进去吧。”
　　金兰斜眼一瞪，奈何一点气势没有。只好憋着一肚子气，鼓着腮帮子进了华府。

　　郈徕蹲在华府后门边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上，浓密的树枝树叶挡住了他纤长的身体。外面的人看不见他，他却可以看见外面。
　　眼见西边的橘色渐渐浓厚，还有向紫红发展的趋势，郈徕却没有看见任何一个人影从这条巷子里走过，穆糠那里也没有任何关于以前的信号。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郈徕所幸找了个舒服的树杈躺下，开始整理陶沁儒带来的线索。
　　洛秉烛确实是个正儿八经的王府参谋。早年也曾走过科举道路，只不过不知为何一直考不上——按郈徕的想法，应该是家境贫寒，没钱贿赂主考官员。几次不成之后，洛秉烛干脆放弃科举，直接回了泽川老家从小吏干起，最终得到光王府大总管和公公的赏识。之后就一边帮着打理王府上下，一边赚着知府知州的外快，倒也没什么大错。
　　洛秉烛其人，就泽川老百姓看来，还是不错的。毕竟人家业务纯熟，只要是从他手里过的案子，不能说全部，至少有着明确判决的那部分，都是没有任何冤情的。至于洛秉烛的手伸的长不长，越不越界，是否贪污腐败，白丁们才不会在乎呢。人家贪的又不是自己的钱，何必较真。
　　而结合之前张老板的讲述，以及陶沁儒从光王府下人及周边群众口里套来的消息，郈徕也得出了不少有趣的东西。
　　洛秉烛并不是只拿地方官的钱，在王府内部也捞了不少油水——毕竟账本就是他管的。要不是和大总管还没老糊涂，洛秉烛可能会赚得更多。
　　论地位，光王府明面上的主人是光王，但实际上的大权基本在和公公手里，其中的财政人事权力又分担给洛秉烛不少。就这一点而言，洛参谋完全称得上是王府的二把手了。
　　说到光王，郈徕表情就不由扭曲一下。因为这个光王的“光辉事迹”，完全可以证明，他在外的名声并不是虚的；甚至还有可能，“更胜一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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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可以把王爷提上来了…
下一章有女装情节哦⊙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