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怿容》徐日华

2、女儿红

　　一袭白衣出现在门内，屋内立刻安静下来。郈徕这一桌是被洛秉烛的出场惊艳，其他人则是认出了这名闻名遐迩的王府参谋。
　　洛秉烛环顾四周，酒馆掌柜第一时间低眉颔首地小跑过来，冲着洛秉烛一阵挤眉弄眼：“原来是洛参谋大驾光临。里边请，请！”
　　洛秉烛摆了摆手：“不必。”他卸下肩上的竹篓子搁在前台桌上，“一点野物，就送给张掌柜了。”虽然只是几斤蕨菜，但也是山上的野菜不是？
　　“哎，洛参谋，这怎么……”
　　“无妨，咱们也算老相识了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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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皂衣男子看看洛秉烛和酒店掌柜你一言我一语的互动，敲敲郈徕的筷子：“哎，子衿兄，这洛参谋有些看头啊。”
　　郈徕没有立刻回应，手里抓着酒杯一动不动。皂衣男子颇为奇怪地戳了戳他：“子衿兄？”而后者正用专注的眼神盯着洛秉烛，直到衣服被按出一个明显的凹陷才回过神来。
　　他低头呷了口酒，眯起眼睛，嘴角勾起一个弧度：“确实不赖。”
　　似是听到了郈徕的话，张掌柜拎着一筐子蕨菜回了后厨之后，洛秉烛扭过头扫了一圈，如炬目光最终定格在郈徕身上。确切地说，是郈徕腰间的剑上。
　　“这位兄台是剑客？”洛秉烛问道，一时间全酒馆的眼神都投到了郈徕那一桌上。
　　“不错。”郈徕有些受宠若惊地回答，“足下是……”
　　“光王府参谋，洛夜游。”洛秉烛行礼，摸了摸折扇金边。他说的不假，夜游是洛秉烛的号，“一介书生罢了，不足挂齿——不知兄台可是云梦郈子衿？”
　　郈徕眼中飞过一道讶异：“正是。”
　　洛秉烛眼角上挑，一双丹凤眼奕奕有神。他用指节叩了叩桌子：“掌柜。”
　　“在。”适才在后厨捣鼓的张掌柜一溜烟跑出来，“洛参谋有什么吩咐？”
　　“来一坛女儿红，老的。”
　　“好嘞！”掌柜的飞快地应道，重新蹿到后厨去了。
　　张掌柜一眨眼就消失的不见踪影。洛秉烛径直向郈徕走去，请示一下也坐了这桌。
　　本来一张圆桌三个人绰绰有余，只是再加一人就有些挤了。特别是洛秉烛挨着郈徕坐，身上的熏香味淡淡的，弄得郈徕头上不停冒汗。
　　洛秉烛看看郈徕的脑门，笑道：“泽川夏季炎热，看来郈公子尚未适应啊。”
　　郈徕摸了摸额头，一把水，也笑出声来：“确实。”顿了顿，他问，“不过……洛参谋如何知道在下的名字？”
　　洛秉烛朝郈徕腰间看去：“看足下的剑鞘便知。”
　　郈徕看向自己的剑，剑鞘上赫然刻着一排小字“云梦郈徕”。
　　郈徕：“……”，尬笑两声，“洛参谋好眼力。”
　　“眼力不好，如何捉贼呢。”洛秉烛摇摇手中折扇，悠悠地说。
　　郈徕一听这是话中有话，正要发问，只见体型矮胖的张掌柜抱着一坛酒来，盖子盖得很牢固，但仍然挡不住香气四溢。郈徕正准备用剑把坛子撬开，洛秉烛接过酒坛就是一巴掌，直接把封泥拍的支离破碎。
　　“……”郈徕扯了扯嘴角，“洛参谋好功夫。”
　　“谈不上。”洛秉烛对着酒坛嗅了一下，“洛某不过力气大点——张老板这是把压箱底的宝贝都拿出来了。”
　　“哪里哪里。”掌柜的脸笑成八个褶的包子，“小人本就没有女儿，这坛酒给洛参谋，也是小民的幸运。”
　　“张掌柜可是会说话。”洛秉烛笑道，一面给郈徕三位各倾了一碗酒。
　　酒色醇厚，气味醇香，不必懂行，随便来个人一看一闻，就知是上等好酒。
　　皂衣男子在三人中年纪最小，却是最爱饮酒的，一连往嘴里灌了好几大口：“还是这酒够劲，”他砸吧两下嘴，“店家之前不拿出来，有些不太厚道啊。”
　　“噗嗤，”洛秉烛笑出声来，差点被酒呛着。他用袖子抹抹嘴，道，“客人若只说喝酒，张掌柜当然不会挖出来了。”他说着又给皂衣男子和自己各斟上满满一碗，“张掌柜祖上是越州人，这酒的年纪比他儿子还大，哪里舍得轻易拿出来。”
　　“洛参谋和掌柜很熟？”郈徕盯着洛秉烛，那形状漂亮的唇沾上酒水以后更是色泽鲜艳。
　　“我是张掌柜的老客户。”洛秉烛道，一仰脖子就是一碗黄酒下肚。
　　“好气魄。”同座的绿衣男子说，他身上挂着很多瓶瓶罐罐。洛秉烛斜看他一眼，又是一大口酒入腹：“虫师客气。”
　　“大人又知道了。”被称为“虫师”的男子道，依然笑的悦然，“敢问大人，这回是怎么认出来的？”
　　洛秉烛抬抬下巴，示意绿衣男子身上一个白色小瓶：“这是用来装蛊虫的瓶子，”他手指滑过杯沿，“这么大摇大摆带着蛊毒上街喝酒，也就虫师穆糠有这种底气。”
　　“一点不错。”郈徕将酒杯一饮而尽，看着洛秉烛的眼神有些变化，“那么，”他指了指皂衣男子，“洛参谋认为，这又是何人？”
　　皂衣男子夹菜的筷子一顿，看看郈徕，又望向洛秉烛，倒没有什么异议。洛秉烛上下打量一番此人，笑了：“见过陶小公子。”
　　三人的笑容全部僵住。过了半晌，当事人陶沁儒才说：“厉害。”
　　“其实公子已经掩饰的很好了。”洛秉烛说，“从服饰上看，确实看不出陶公子出身贾人富家。”
　　郈徕看看陶沁儒的衣服。洛秉烛说的没错，陶沁儒和他们这次出行是特地加了掩饰的，身上穿的只是品质一般偏上的布衣。
　　“但是，”洛秉烛娓娓道来，“能与虫师和郈少侠打成一片的人，肯定不是一般的出身；而且两位都是云梦籍贯，那么范围也就大大缩小。”
　　“这并不能完全说明。”穆糠道，拨了拨身上白色小瓶，“云梦的江湖世家很多，青年才俊也不少，并不一定能断定就是陶家。”
　　洛秉烛摆手，抿一口酒说：“这位小公子手上没有茧子，可不会是舞刀弄枪的。”他放下酒杯，“云梦武学世家云集，除了身为巨贾的陶家，我可是想不到别家有这个年段的少年郎。”
　　丝丝入扣，无懈可击。
　　穆糠把酒碗重新倒满，眼中闪过一道光：“洛参谋对武林，了解很深？”
　　“一般。”洛秉烛笑笑。
　　四人又聊了些不痛不痒的话题，洛秉烛谈笑风生插科打诨，一点没有王府的架子。不多时，酒坛一空。洛秉烛抢着付了酒钱，告辞而去。
　　看着那一袭白衣消失在街角，郈徕才收回目光。
　　“怎么，子衿兄莫不是看上这洛参谋了？”陶沁儒道，满满的调侃之意。
　　郈子衿的断袖之癖天下皆知。事实上，他那响彻大半个武林的名气一半是来自家族和他的武功，还有一半就是来源于他之前的几段风流情史，经常被好友拿来说话。郈徕在这些事上一向率性，也不甚在意。
　　许国民风开放，就连男子为妃的现象也曾出现。陶沁儒的话，也并无歧视的意思。
　　“洛夜游长得确实精致。”郈徕回想一下那张艳若桃花的脸，道。
　　郈徕此言一出，埋头吃菜的穆糠眼睛一抬，把舌头从碟子里抽了出来：“郈兄，”他把满嘴的菜叶吞下去，“你最好收收心，这个洛参谋不简单。”
　　郈徕点头，也不知究竟听进去了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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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的朝代制度基本参照唐朝，不过会做略微更改。
作者在日后会慢慢解释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