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怿容》徐日华

11、张言苗

　　张言苗上前一步。他和洛秉烛的身高其实差不多，比郈徕稍微矮上一点。但由于相貌气质职业等等原因，他看上去是要比洛秉烛高大一些。
　　不过尽管如此，洛夜游看上去也是一点都不怂。两人之间噼里啪啦都能砸出火星来了。
　　两人对峙一会儿，张言苗终于道：“洛参谋可是人缘颇好。”他说着扫了一眼郈徕，“又结识了一位青年才俊。”
　　“本官自有分寸。”洛秉烛捏紧手中折扇，话里话外一股火药味，不过表情倒是调整成了正常的笑容，“难道张侍卫长还怕我对王府不利吗？”
　　“这倒不会。”张言苗面无表情。
　　郈徕不动声色，又往身后花丛里挪了两步。虽然他不怕两人对他有什么不利，但他们都是内功高他一筹的高手——郈徕有自知之明，他的长处在于速度而不是内劲，万一两人一言不合城门失火，他可没有做那条被殃及的池鱼的觉悟。
　　还是闪远一点保险，万一被误伤就不妙了。
　　“这念蘅轩不是张侍卫的巡逻范围吧，”洛秉烛挑眉，“居然能让侍卫长来这儿……是和总管的指令。什么事打扰他老人家了？”
　　张言苗直直地盯着洛秉烛：“是君奭。”语气淡的仿佛在说今天中午吃什么菜一样，似乎见怪不怪了。
　　洛秉烛见到张言苗，本来心情就不是很美丽；一听这个消息，顿时整张漂亮的脸都挂了下来。
　　郈徕一看洛秉烛这表情，就知道陶沁儒关于君县令的消息八成是对的了。
　　君县令大名君庭汜，三年前中的进士，榜下即用知县。只是除了科举以外，君县令的水平，用陶沁儒的话说，真真是一言难尽。不然也不至于跑到重仓这么个巴山楚水的地方，也不会处理点案子都要三天两头地麻烦洛秉烛。
　　而这个君奭，则是这君县令的独子，传闻里是个不学无术的绣花枕头，但强抢民女之类的事竟也没有，也不知究竟品性如何。
　　郈徕这么想着，不由多看了洛秉烛几眼。
　　这么看来，虽然洛夜游捞钱捞得很快乐，但对这一家子人并不是那么友好？
　　不出意外，洛秉烛果断拒绝：“不见。”
　　“呵，”张言苗笑容浅浅，但幸灾乐祸一点不少，“别的事也罢，这一回洛参谋怕是不去也不行。”
　　扇子在洛秉烛胸前晃了两下。“什么案子？”
　　“洛大人应该知道此事，”张言苗戏谑地，“三天前，街角华员外家的案子。倘若在下记得不差，以前的那几件可是一个未破。”
　　这不废话吗，那些破事分明就是这家伙自己做的，会让官府结案才是见了鬼了！
　　郈徕想起三天前被洛以前打得差点吐血的事，不由暗暗诽谤洛夜游阴损坏毒狠——那一脚可是让他在床上躺了整整两天。
　　这好不容易爬起来找人吧，结果还在门口白白吹了半个时辰的风！
　　郈徕满心的愤愤不平。
　　正在与张言苗对峙的洛秉烛揉揉鼻子，怎么突然有点想打喷嚏呢？
　　揉完鼻子再看张言苗，好家伙，依然不动如山。
　　洛秉烛忿忿咬牙：“也罢，君公子上门，我不去一趟也不合情理。只是……”洛秉烛看向郈徕，“只是这位郈少侠可是客人，让客人独留于此未免太过失礼了。”
　　“这就不必让洛大人劳神了，”张言苗一瞥郈徕，“在下虽然是武夫，但基本的待客之道还是明白。若是洛参谋有事，不如就让在下代劳。”
　　敢情在这儿等着呢？！
　　洛秉烛的脸色不变，耳朵倒是气红了。郈徕一怔，发现这人已经开始愤懑地咬嘴唇，仿佛一只被别人抢了白菜的白毛小兔一样。
　　等等，他怎么会把强悍如斯的洛夜游和软萌小白兔联系起来？
　　郈徕握剑的手上加了力道。
　　不过，他看看洛秉烛那张脸，长得确实好啊……
　　比之前他处过的几个情人生动多了。
　　洛秉烛与张言苗眼神战斗一番，终是认命地回答：“好，本官这就下去。”转身就走，不做停留。
　　白衣胜雪，靛色的裙摆衬得他如凌波仙子一般。
　　郈徕目送那抹身影离去。张言苗看了他一会儿，突然开口：“郈二公子对洛夜游有兴趣？”
　　“二公子”三个字一出来，郈徕顿时浑身一僵。
　　“算不上。”郈徕有些惊讶，“侍卫长……知道郈某？”
　　“听洛夜游提过。”
　　“啊？”
　　“洛秉烛这人，虽说两面三刀，对于自己赏识的人倒是不吝啬。”张言苗说。郈徕听后一愣：“侍卫长的意思是……”
　　“你不是王府的人，不必这么称呼张某。叫我张侍卫或者张言苗皆可。”张言苗笑道，“洛秉烛与江湖人来往已久，不过这么光明正大带到王府里来倒是头一回。”
　　郈徕点头：“哦？”
　　洛秉烛和江湖人来往，他倒是不惊讶，不是这样他才不会大早上奔光王府找人；不过听后面这句，似乎有些深意。
　　“那位泽川以前，想来也是他结交的人物之一。”张言苗似是自言自语，“洛夜游对朋友还是重义的（只要不关系到大笔的钱），会对以前网开一面再正常不过。”
　　“之一？”
　　郈徕无意去纠正张言苗对洛秉烛与以前关系的误解，而是揪住句末一处细节。
　　“以前在泽川是个小有名气的怪盗，性格诙谐，”张言苗并没有回应郈徕的问题，只是自顾自说下去，“泽川大部分百姓安分守己，但毕竟挨着连山，像他这样的人……总还是有同类的。”
　　郈徕听懂了张言苗拐弯抹角的叙述。张言苗讲的是以前，但其实是在说洛秉烛（对郈徕而言这两个就是同一个人）。泽川——尤其是重仓所属的中部地区，虽说闲的可以孵出鸟来，但在泽川与鄂州的边界，一些穷山之高而止的地方，总还是会有些侠义门派存在。当初李辞仙年少时，就曾到川鄂边界游历过不短的时间，然后他就仗剑天涯，到荆楚一带打拼去了。
　　以前的身份是个江湖人，连带着给洛秉烛牵扯人脉，是件相当正常的事。
　　但下一刻，郈徕就觉得不正常了。
　　因为张言苗提到了两个字，确切说来是一个帮派的名字。
　　“月嵋！？”
　　“不错，”张言苗依然一派淡定，似乎完全没意识到郈徕内心已经掀起滔天巨浪，“以前曾经在峨嵋待过一些年头，那时他就是在月嵋做事，不过具体发生什么外人也是查不着。”
　　张言苗话音未落，郈徕已是接近于呆滞的状态了。
　　月嵋？洛以前？
　　洛以前在月嵋干过！？
　　“他现在怎么下山了？”
　　张言苗摇头：“不清楚。下山之后他也当过一段时间良民，不知为何又故态重萌。”
　　郈徕听完，整个人完全是风中凌乱。
　　月嵋全称峨眉山月，可谓是新一代的江湖传奇。其实最初也不怎么，但自从五年前新一任帮主许巡上任之后，月嵋的势力扩张就势如破竹，打败诸多对手，一跃成为江湖上消息转卖、刺客雇佣的龙头。
　　若要论其成功原因，大概就是月嵋完全接钱办事，根本不怕得罪人的办事原则了。
　　管你是武林大家还是皇亲国戚，只要你有足够的金子拿出来，月嵋就敢做这笔生意。最典型的范例就是把许朝第一大剑派——青云剑派里一位女长老给国清寺一位高僧写的情诗卖了出去，结果整个武林、宗教界炸成一团糊糊。之后虽说月嵋本身不参与后期炒作，但在那买主的操控下，青云剑派不得不忍痛雪藏这个重磅长老，实力瞬间掉了一成。
　　故事的高潮其实在后头，青云剑派损失惨重，拔剑去找月嵋算账。结果派去的人一路找到峨眉山，竟是石沉大海有去无回。没人知道具体经过如何，但最大的可能，同时也是最恐怖的可能是：月嵋把这些人全都杀光了。
　　那些人失踪的消息传出来，江湖上又是一片哗然。
　　从此以后，江湖上不再是青云剑派一家独大，而是多出一个“峨眉山月”与之分庭抗礼。
　　月嵋之狂之狠之利，可见一斑。
　　“若郈少侠有兴致，不如在念蘅轩观玩一番？”张言苗念叨一些郈徕已经知道的以前的“成绩”，又提出一番邀约。
　　郈徕僵直地点头，跟着张言苗在光王府中继续漫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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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张侍卫长和洛参谋对上了哦~
有谁猜到这个侍卫长是谁办的了咩？φ(>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