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丹青》杉杉依旧

7、陆依曼

　　眼前的小姑娘目光急迫地回望着他，易青山不由得叹了口气：“看来我老师的心意，你也并不放在心中。”
　　“不，不，易老，不是这样的，我很珍惜老院长留给我的画，可是我现在家里需要，需要一笔钱，我实在是想不到其它的办法了，我、我并不是不珍惜老院长的心意。”佳衿想起了颜不染，眼里己隐约有了泪光。
　　老师突然心脏病发离世，却将留有“辋川”字样的画给了林佳衿，易青山心中的疑问好像只有这个小姑娘才是唯一的线索，不管她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他没有别的选择，只能抓住这个惟一能与老师身上的秘密有所关联的人，易青山陷入了沉思。
　　“我想老师他也不会看错人，你如果真是遇到了难事，我愿意以市价来收这幅画。而且，我不会把这幅画转让出去，等你有一天想清楚了，还可以把它赎回去。”
　　“啊！”可他接下来的话却让佳衿惊住了。
　　这个清瘦的人，这个问了她许多，甚至怀疑她辜负了老院长心意的人，就在这么一瞬间改变了主意，轻易地就收了画，而且还以市价？还可以再赎回来？
　　她完全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涌上心头，她想不到那么多、那么深，只是真诚地、发自内心地给易青山深深地鞠了躬：“谢谢您！谢谢您！易老！”
　　易青山电话叫来了当日陪他来吊唁老院长的年轻人，让他带着佳衿去办手续。
　　佳衿从那一刻起一直到那位名叫吴尘的年轻人把她送出青山艺术推广工作室的时间里，不住地给每一个办理手续的人说着谢谢，眼睛一直酸涩着，没有人能体会她心里的感受，现在的易青山在她眼中与真神无异。
　　在她走出青山推广工作室的那一瞬间，怀里紧抱着用颜不染留给她的画换来的钱，她内心深处生长出一种深深的惆怅，什么不为五斗米折腰，那是因为你还不缺五斗米，当你连这五斗米都拿不出来的时候，谁还能坚持立着自己的腰呢？
　　回家把钱交给爸妈，她给游珠发了条微信：“游珠，谢谢你！青山艺术推广工作室收了我的画。”
　　放下手机，她躺在床上准备休息一下，事儿虽然解决了，她却极度疲惫，手机响了起来，游珠名字在电话上闪动着。
　　“喂”佳衿的声音有些低。
　　“哎，佳衿，你怎么了，事儿不是解决了吗，怎么听不出半点高兴呢？”
　　“没什么，可能这跑累了吧，谢谢你啊游珠！”
　　“谢什么啊！陆依曼明天过生日，让我们两个去她家吃饭。”
　　“陆依曼？她怎么会想着叫我呢？”
　　“叫你吃个饭而己，你管她为什么，明天我来接你，我跟秦院长报告了，慰问画院画家也是办公室工作之一哈！”
　　这个陆依曼是画院里惟一的油画女画家，人长得洋气，善交际，属于那种一眼看上去就很精明的人，游珠帮着她出过好多画，她跟游珠的关系可比佳衿亲近多了，平日里没什么私交，这么一下突然生日要请吃饭，这可让佳衿有些奇怪。
　　而且，在这个陆依曼的身上还有一个传说，她现在的丈夫昔年是她在美院的老师，当时在画界还颇有些名气，作品在很多国际展览上都有获奖，可自从和她结婚以后，名气越来越大的是陆依曼，那老师的名字倒再也没有人提过了。画院里有好些人都在背后说，陆依曼的作品十有九幅都是她那老师画的，而陆依曼能进画院，也是因为这位老师和老院长曾经在同一位老师那里学西画，交情匪浅，老院长这才帮着把陆依曼弄进了画院。
　　陆依曼的丈夫她见过几次，和陆依曼那种外向的精明样截然不同，话语声很轻，脸面上的表情淡淡的，倒挺像个大学教师的。
　　有时他是来陪着陆依曼参加画院的活动，有两次是来找老院长聊天，两人一聊就是大半天，每次出门老院长还依依地送到大门口才作罢。所以关于那个作品到底是谁画的传说是不是真的，佳衿不知道，可是老院长和他的交情倒真的不一般。

　　陆依曼的家在云城郊外，是栋一楼一底的小洋房，有着浑圆可爱的屋顶，入门处两个科林斯式立柱无不透露着来自文艺复兴时期的建筑风格，与陆依曼古典油画的创作特色颇为相近。
　　一袭复古丝绒长裙的陆依曼为游珠和佳衿开了门，佳衿立即便把怀里花束递给陆依曼说了声：陆老师，生日快乐！
　　陆依曼连声道谢的接过了花，满脸热情洋溢的笑容让佳衿很是有点不适应，游珠倒是习以为常，熟门熟路地便往屋里走去。客厅里没有其他的客人，依稀听得到后院有音乐与人声。
　　但是热情的陆依曼却指了指客厅沙发对佳衿说：佳衿，画院里那几位老师还没到，你在这儿坐着休息一下，等他们来就开饭。
　　却又转头附在游珠的耳边说了几句，游珠便抱歉地对佳衿笑笑：你坐会儿等画院的老师来了帮忙招呼一下，我陪陆老师去院子里看她新收的东西。”
　　佳衿不是初出茅庐的小女孩儿，她们的言外之意都是不让她跟着，她便懒得多问，只点了点头就坐了下来。
　　陆依曼走了两步，突又回过头对佳衿说：佳衿，那边是我的画室，里面有书，有些新作品，你要是不想看电视，就去画室里看看吧。”
　　佳衿看了看她指的方向，一面密密的水晶帘后，的确是一个开放式的画室，依稀看得到几列高高的书架。自己在这儿坐着也是无聊，去画室看看书什么的，倒也不错。
　　想到这儿佳衿便站了起来，画室正中央的画架上有一幅尚未完成的画作，缤纷的花雨中有一张人脸，不知是不是没有完成的原因，那张人脸有些奇怪，表情僵硬，全然不似陆依曼平时那些作品一般富有生气。
　　佳衿没在画前多待，转到了书架背后看着那一列列书，许多都是西画方面的，有些文学书籍也多是狄更斯等人的小说，她刚想伸手去拿一本看看，却听到了水晶帘被掀动的声音，透过书架的间隙她看到陆依曼的丈夫走了进来，他径自走到那幅未完的画作前，并未察觉画室里还有他人。
　　他背对着佳衿端详着画，许是他也觉得这人脸不怎么好，佳衿很清楚地听到他的叹息声。随后他的动作让佳衿很确定他是在画那幅画，没过一会儿，陆依曼的丈夫放下画笔走出了画室，而佳衿再看的那幅画上的人脸却突然地有了神采，那双本来呆呆的眼睛在缤纷的花雨中像活过来了一样与佳衿对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