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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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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玖定居于那间药铺之中,通善医理,零榆和卿玖乃是以姐妹相称,爷爷倒也宽心,把药铺渐渐交于卿玖之手。我因初到凡间无处所而往,便以杂役小厮之名留于店中。
零榆那丫头似乎对我并不友善,能言善道的,揶揄了我不少话。
反观卿玖,她待我至始至终都是极好的。久处之亦然一副纯真少女模样,携我架舟游于淮河之上,观湖赏景,昼夜畅谈;讲与我凡尘灵文异事,花间提壶,言笑晏晏,谈笑风生;也教我辨识草药,同往环山而寻材,不甚欢愉。
她知我善长萧、箜篌,而我是掌管人间乐府五音六律之神此事,是卿玖所不知的。她只当我是繁华之城来此偏远幽林之地循心的乐师,诚然,这也是我自编的背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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犹记那年春日之后我在人间度过的第一个端午佳节,这些年来一直尤新地记得——淮河边上盛势浩大,岸边观赛之地也是人潮拥挤,淮河之上龙舟千帆,正午时分虽说是头顶炎天光,但热闹不减。
卿玖牵着我的衣袖,灵活地挤进了人形山海之中,顺带把我也拽进了前栏,她欢喜若狂,止不住地摇晃着我的手臂,纤纤玉指指向淮河之上的一片龙舟地带,冁然而笑地向我讲述着她所看好的那支舟船。据她而言,这是她第五次看龙舟赛,然那支龙舟亦连冠五载之久,我本就对这从未起眼过的龙舟赛颇为好奇,想看看这人间的习俗传统,听她这一言,倒更关心起她口中的传奇之舟。
河边炎热不去,河面赛舟未启,也不知等了多久,俶尔一声铜锣震天响,就在这毫无预感的情况下,淮河上飘着的龙舟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了出去,似乎他们都一鼓作气地想冲到终点,河上传来的一阵阵鼓声激越人心,眼下的一支支龙舟竞相而去,柳岸边,长桥上,助喝声不止。
这番场景好不热闹,这是我在神界几百年来从未见过的盛况,果真繁华是形容人间的,烟火也是人间的。
最后的结果就如卿玖预见一般,胜者还是那连冠之舟,我也是亲眼所见凡人在不借助神力的情况下竟有这般能力,这般竞赛实在令人叹为观止,拍手叫绝。
一赛临近末尾,卿玖也如得偿所愿一般,看着船只冲破划线的那一刹那,她笑逐颜开,激越得双手搂着我的脖子直呼武威。我盈盈带笑地看着她,丝毫不排斥她挂在我身上的作为,因为我明白这是她一贯分享喜悦的形式。
那是我第一次回搂着她,抛规弃矩的首次,彼时只用了怕她跌入河中这一由头搪塞了自己,却在很久之后我给了它一个定义,名为情难自禁。那无意识的一举,是我明白己心之意的始端,亦是我最为难忘的同她共度的桥段之一。自那之后我似乎更愿意同她一起,不论去何地做何事,我都心甘情愿,不再是碍于情面,仅仅想与她形影不离。所谓的天规神矩早已被我抛在了脑后,甚至忘了我终有一日得离开,终有一日会与她分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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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后来,不知怎的,卿玖迷恋上了歌舞,我甚至不知她是本就善于还是暗下偷师,渐渐地她乐于以舞搭我的曲子。
她身形曼妙,四肢柔和,对音律也是极度有天赋。她时而静坐石凳之上双手撑颚,杏眼弯的像月牙,贝齿清见,满面春风地听我奏曲;时而在我身边闹腾腾地嚷着要学箜篌,眉眼之间尽是笃诚。
许是受了卿玖的濡染,零榆愈发能好言好语同我交谈。日子倒也平淡无奇,不觉之间我自四月初春来这凡间已然两个月头,夏夜鸣蝉,明月惊鹊,蛙声一片,终是静中带闹。
卿玖愈来愈信任于我,黏着我说了好许心底之语。她向我提及,她并非宝塔镇人,似玩笑般说道她来自淮河的尽头,我当时丝毫没有多心,浑然记不得淮河的尽头乃是仙居之所。反而入心问道:“可否是忆起了故乡曾人旧事?”
卿玖抿着嘴,俯首摇了摇头,道:“母亲送我来此乃因劫缘,要我等一人,说他伶仃素衣,有仙人之貌,也言若我等到便接我回去。”
我登时讶异了,原来这人间也讲究这等缘与劫。想来是我在神界太过于孤陋寡闻了。
我轻声问道:“你在此等了五载也毫无讯息?”
她抬头,一双明眸波光粼粼,衔泪凝视着我,声音略微颤抖,“我以为我等到了,可母亲并未应约来接我。”
我霎时心跳错漏,此言此情是在指我吗?卿玖素来是喜欢把话说尽,从不拖泥带水。“首眸心跳之人,伶仃素衣,仙人之貌,善乐府之音。我一直以为是翼火的。”
闻言,我缓缓反应过来,她这是在说她心悦于我?
末地,我揽她入怀,柔声安慰道:“或是令堂跋涉奔波暂未到罢了。如你所言,若我是你等之人我愿同你暮首,若非,我与你共守至他始来。”
自那刻我第一次动了不回神界的心思,人间的风情要比那冰冷的神界好上太多,此劫,渡不过也罢了。
夜虽不静,但我耳边却响起了司缘仙君在我落凡之时同我说的最后一言——“上有天神之命,下有不解之缘,慎择,盼星君早日渡劫而归。”
我苦笑,心道:此刻,我也算是明了,亦做出了抉择罢。
我自知动了凡心已不再能胜任南宿翼火星君一职,何不借此脱得干净,不管前生来世,得此一生一世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卿玖一向以娇俏大方模样示人,对我也如此,若不是情至深处也不会露出这般柔弱之色。想来她自幼离家,背井离乡这么多年,能撑得一副乐观心境实属不易。我也倒不是因她那夜只言片语草率而定不返之心,实在是人间太能引人入胜,令人流连忘返。
3
两月光阴似箭而过。
八月,是淮河潮水大涨之际,八月初三,我得以见到淮河大潮之势,浩浩汤汤,衔接远山,吞天堙日,实为盛观。这人间鬼斧神工,不止一次令我震惊。
我曾讶异于凡人的集群之力胜天;也惊叹于世人妙手之艺;更钦佩于人们的劳动智力。这一切在神界尽是屈指小事,但对于毫无神力的凡人来说做到此般之事足以令我叹服。
大潮可以说得上淮河之处的奇景,这八月初旬到八月中旬,游人络绎不绝,青石板小街的人们亦是摩肩接踵。
可就在那年那月,莫名一水怪来袭,不知从何处来却面目狰狞,心狠手辣。在淮河之上兴风作浪,吞没了一只又一只渔舟渔船,推倒了一座又一座民家小院,闹得民不聊生,宝塔镇亦是受灾地之一。一时间龙王庙香火盛旺,我本想着身为星宿一神也该尽一己之力救百姓于水火之中,但龙王毕竟是这一方之主,我小小星宿之君终是不敢逾越了规矩。
但在人们多次拜龙王无果之后,我意识到多半是这龙王玩忽职守,这人们供奉香火如此之旺,亦不见丝毫出面之迹象,不是渎职是什么?
最后,我和宝塔镇众人亲眼所见卿玖化身灵蛟同水怪激战。战时风驰电掣,黑云压城,淮河水浪一潮接一潮,一浪更比一浪高,但在卿玖的结界之下,镇子都得以相安无事。
卿玖接连击退了水怪三次进犯,终地,以降服水怪做结,驱水怪于淮河境外三舍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