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弋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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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分钟后，汪晨飞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茶递到他面前，许苏连忙伸手去接，刚刚碰到却又快速地缩了回来。
“小心烫，”汪晨飞深深地望了他一眼，说道，“要不，先放一下吧，凉一会儿再喝。”许苏感觉到耳根有些发烫，似乎是手指的温度一下子传递到了脸上。只是，烫到他的不知道是滚烫的杯子，还是无意间碰到了的，汪晨飞的指尖。
汪晨飞把茶杯放在面前的茶几上，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你弟弟一直不来报到，是已经有了别的打算吗？我们学校的规则是，9月30号之前，如果不到校完成注册，学籍就自动取消了。今天，已经26号了，可是，我查了一下，发现他的学费又已经交了，因此，实在不清楚，他究竟还要不要这个学籍，所以……”
为了打破此刻的尴尬，许苏主动开口，把情况说明了一下。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此行完全是出于工作需要，并没有任何私人的目的。
“所以，你查了他的资料？”汪晨飞轻声问道。“……是的。我发现他是本市的学生，家住的离学校也不太远，所以就想着趁周末，过来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把这个事落实一下。”许苏稍稍避开了他的视线，低头说道。
“那你这个老师还挺负责任的。”汪晨飞的嘴角向上翘了翘。他的表情又让许苏想起了，那些年他每次捉弄自己时，脸上经常挂着的笑容，他的心里又开始慌了。“其实，以前这种事是轮不上我管的，只是今年为了评职称，学校给安排了带班主任，陈弋乂正好是我班上的，领导一直在催，所以就……”许苏试图解释。
“你看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没有觉得很熟悉吗？”汪晨飞单刀直入，微微歪了歪头，嘴角带着一抹淡笑，目光静静地锁定了他。“……嗯，是有一点。不过，我以为是同名。毕竟，中国这么大，重名的人也太多了。”许苏伸手端起了茶，放到嘴边，轻轻地吹了吹。
“弋乂喜欢计算机，从小就喜欢，也玩儿得不错，之前想去走职业电竞这条路，被我给否了。他也还比较听话，答应了考上大学后再做选择。能录取S大，我们其实还是比较满意的，谁知道竟然被调剂了。现在这个专业他完全不感兴趣，不想读，整天想着入队打比赛。可是我心里还是觉得，没有一个过硬的文凭，等他走上社会后，可能会比较困难，”汪晨飞低了低头，眼里闪过了一丝难言的情绪。
“毕竟，我就是这样过来的。”沉默许久，他还是说出了这句话。汪晨飞停了停，见许苏没有答话，便又继续说道：“所以，我想让他先去S大读着，后面慢慢再看。要不申请出国，换个他喜欢的专业，万一他玩电竞真能玩出个名堂来，后面再去打职业也行。总之，我想给他留个相对稳妥的退路。”
“那他自己是怎么想的呢？”许苏啜了一口茶，问道。“上周，我们闹了点矛盾。他原本答应我先去报到的，可是这周，我也一直没有联系上他。”汪晨飞有点无奈。
“我以为，只要交了学费，晚点去上课也是可以的。还打算十一带他出去走走，再慢慢来做工作。”“他，不是住在这里吗？”许苏斟酌了一下语句，轻声问道。“你是想问，这些年他是不是一直跟着我？”汪晨飞伸手，把茶几上的烟盒拿起来，轻轻磕了两下，用牙叼出一根来，“介意吗？”他望向许苏，扬了下眉。
“不。”许苏摇了摇头。咔嚓，他掏出打火机，把烟点燃，使劲吸了一口，往后靠在了沙发背上，继续说道：“我05年把他接出去的。姑妈年纪大了，带不了。”他略微仰头，徐徐吐出一道烟圈，许苏侧过头，透过灰白的烟雾看着他：半仰的下巴上有淡青色的胡茬，喉结突出来，形成一道很优美的线条——这个男人，真的已经长大了。十二年光阴漫漫，改变的东西太多。
“这些年他一直跟着我到处跑，从南方，到北方。我没什么时间管他，初中开始就一直住校，成绩也一般。初中毕业，他跟我来北京，我就在二环买了套学区房，方便他上高中。那小区离S大也不远，当初报考那里，也有这方面的考虑。他朋友都在那边，平时懒得陪我这个老年人过乡村生活，一般周末才过来。不过我今天下班时给他打了电话，没接，也不知道回不回来。”汪晨飞又吸了一口烟，朝挂钟瞟了一眼。
许苏默默地收回目光，缓缓开口：“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做呢？”“你建议我应该怎么做呢？许老师？”汪晨飞把脸转向他，眼底露出一丝似笑非笑的神色，轻声地吐出最后三个字。这声音有点沙哑，可能是刚吸了烟的缘故。许苏觉得心里又莫名地颤了一下，只好轻轻地吸了口气。
“我觉得，你还是要和弟弟再沟通一下，了解到他具体的想法，再商量出一个双方都能够接受的解决方案来。现在最关键的是，你们要尽快有个决定，究竟还要不要这个学籍。学校那边，我可以先帮他请个假，但是时间也不能太长。下周一，你要是方便的话，最好亲自到学校来一趟，填个表格，签个字。如果不方便，我也可以把文档传给你，你填写好了，传真给我就可以了。”许苏把茶杯放下，静静地望向汪晨飞。
“我明白。这个周末我一定会想办法联系上他，麻烦你了。”“你客气了。”许苏觉得他们这样的状态有点可笑，于是，站起身来，说道：“那，我就先告辞了。”“现在就走吗？等等，我送送你。”汪晨飞连忙把烟头在面前的烟灰缸里捻灭，拿起茶几上的手机和钥匙，站了起来。
许苏也并未推辞，和他一起走出了门，来到了车旁边。
“好了，留步吧，周一再联系。”许苏掏出车钥匙，按了一下开锁键，装作很随意地问道：“对了，你的邮箱还是原来那个吗？”“邮箱？你说163那个？很早的时候就被盗了。后来加入了腾讯，就一直用□□邮箱了。”
汪晨飞顿了一下，猛地望向许苏：“后来，你给我发过邮件？”那一瞬间，他的眼中似乎闪烁出了一簇火焰。许苏没有回答，拉开车门，侧身坐了进去。插钥匙，点火，降下车窗，抬头望向汪晨飞，平静地开口：“我的□□号一直没有变，如果不记得了的话，麻烦拿手机记一下，8670143，你加一下，记得备注就可以了，我看到会通过的。走了，再见。”
许苏开始倒车。打转向灯，准备右转，突然，汪晨飞大步向这边走过来，抬起手臂，示意他停车。许苏降下了右侧车窗，转头望过去。“我想了一下，今晚干脆直接到公寓去等，弋乂应该不会过来了。他那边停车不太方便，苏苏，不太麻烦的话，可以搭你的顺风车吗？”话音未落，汪晨飞已经径直走到了副驾驶门外，把手放在门把上，弯下腰，向许苏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开锁。
许苏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叹了口气，按下了开锁键。汪晨飞他坐了进来，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笑意。一边系安全带一边说着：“实在是不好意思了，苏苏，劳烦你专门跑了一趟，这么晚了又还要当免费的司机。对了，你还没吃晚饭吧？”
许苏缓缓转动方向盘，感受到了来自左侧的一道温热的目光。他轻轻开口：“你似乎应该先问，我到底是不是顺路。”接着，又顿了一下，说道，“而且，麻烦你可不可以叫我一声许老师？或者，许苏。”旁边突然没有了声音，许苏能感觉到，刚才的那一缕温热慢慢地化作了秋凉，正如此时的渐浓的夜色。
车已经快驶出小区了，汪晨飞突然开了口，他的声音有点低沉：“我叫习惯了。其实，我本来还想跟你说，可以不要叫我汪先生了吗？这样感觉好生分的样子，你不觉得，有点奇怪吗？”汪晨飞转头望向他。
“生分吗？我没这样觉得。十二年没见，你觉得我们应该有多熟悉？再说，你现在是我学生的家长我这样称呼你，不是应该的吗？”许苏没有看他，一边开车一边说道，”不过，如果你不喜欢，我也可以叫你的名字。”
又是一阵难堪的沉默。许苏为了让气氛不那么尴尬，抬手打开了收音机。里面立刻传出了女主持人温柔甜美的声音：“听众朋友们大家好，这里是绝对意外，我是你们的好朋友悦心……”许苏瞄了一眼时间：正好八点半。这是一档很老的点歌栏目，在这个网络时代里，还维持着上世纪的送祝福方式——拨打电话。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弋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