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满枝》猫两三

13、“钉你仙人板板。”

　　徐素一扯着皮笑肉不笑的斯文外皮，攒着一肚子心塞火气，将今日这一路以来的种种细细同在座的诸位摆明。
　　果不其然，议事庭内众人一阵忙乱，有弟子被授意后，轻步飞出，闪身没入树影，前去勘察。朱厌也招来一旁的守卫，耳语几句后，那守卫低头应是，转身快步而出。
　　庭内一时间，便空了一大半，剩下众人，面面相觑，一时也不知从何开口。
　　倒是朱厌言笑晏晏的起了身，十几岁的小姑娘，身高还不足撑满的气场，无端端总是叫人先起了几分怜惜。
　　“如此看来，此次山庄虽遭侵入，但得老天庇佑，叫马家庄的两位义士勘破，对方也不算占了先机。诸位长辈在此，朱厌不敢僭越，烦请萧掌事做主，接下来该如何行事。”
　　江小南百无聊赖的将手揣进怀里，有一下没一下的扣着那要紧的玉佩。说是玉佩，却似乎更像个令牌，扁圆的形状，一指的长短，四周俗气的刻着点祥云，他总觉得这玉佩光里透亮的似乎藏着什么，但这花园子里郁郁森森，天光也不甚明朗，叫人难以清楚查看，无端端惹的自己心头火起。
　　却也不知何时起，议事庭中渐渐声息，无人再发出声响。师兄先前对答完后也收敛了笑意，挺直的身姿警惕又小心，江小南后知后觉的想起来，对呀，他们现下可是来办大事的，可不能再分心想着师兄的聘礼了，马家庄能不能出个江湖豪侠，可就只看今朝了。
　　众人本是耐心等着弟子回话，忽觉议事庭外刮起一阵阴风，倒卷着碎叶扑进庭中。
　　大事不好。
　　徐素一蓦然转身，一把捞起还无所事事的江小南急急退进庭下大树夹角阴影中，庭中众人刚开口呵斥，西北角望楼突然传来刺耳哨声，几十支火把照破黄昏的迷离颜色，将花园亮的一时纤毫毕现。
　　只见那树影近处，三三两两的已埋伏好数个手持弓箭的鬼祟身影，蓄势待发，抬手将射。眼见藏身处被火光照破，一支利箭狠狠破空而出，直插进议事庭上牌匾。
　　庭外护卫弟子快速退进庭内，几位老神在在的掌门慌乱间被挤作一团，架势还没拉开，便互相被踩脚挡手，气恼的将茶盏扔得叮当乱响。
　　“闭气。”徐素一一把扯下外裳，将江小南兜头罩住，自己也撕了片袍脚，小心掩住口鼻。
　　果然那钉入牌匾的箭矢，片刻之后，便开始散出紫色雾气。
　　“钉你仙人板板。”七分门的掌事萧逞命本已憋了一肚子气，此刻只觉阴沟里翻船，他红尘逍遥三十年，怎得今日全被缩成了狼狈。他一掌拍出，凌空扯下那香樟木精雕而成的牌匾，带着那不祥的雾气箭矢飞回来处，在树上砸四分五裂，碎屑向四周激射，连带着数个氐族弓箭手坠地发出痛呼。
　　氐族人反应迅速，远处又有箭阵急来，那箭矢带着紫烟，如雨瀑般倾泻而下，将本已明亮的花园，又笼进杀气四溢的谜影里。
　　“闭气！列好阵型！”萧逞命手持长柄大刀，名曰天罡破，一刀横劈力斩，斩断数支箭矢，他仗着功力深厚，不做遮掩：“尔等宵小，速来受死！”喝骂声中，他须发皆张，宛如怒目金刚。
　　众人面上蒙好布巾，三人一组，以议事庭为圆心，纷纷扑向近处现身的氐族人。议事庭中仅剩朱厌和一直紧紧跟在她身后的苗疆人花爵。
　　江小南躲在师兄的外袍下心擂如鼓，耳边是箭矢破空的呼啸声和庭中众人的喊杀声，他忽觉得实在是难以喘息，这跟戏文里演的不一样，这跟师傅讲的也不一样，哪里都不一样。没有威武的亮相，也没有漂亮的旋身，有的是他发抖的双手，和不敢掀开的保护壳。
　　“别怕。”
　　一只手牢牢地握紧了江小南的肩膀。
　　“出剑。”
　　那只手带着江小南轻巧的挥出了剑招的第一式，一根箭矢应声而断。
　　如同还在马家庄，如同他第一次拿起剑习武。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内心的恐惧，顺着那只手的引导，缓缓挥出了剑招。
　　“好。”
　　江小南紧握剑柄，目光透过外袍的缝隙，隐约看到庭外的火光和那些鬼祟的身影。箭雨依旧密集，但徐素一带他避开了最危险的区域，两人如同游鱼般在混乱中穿梭。
　　这才是江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