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起画梁》我慕有毒

9、半山居雾

　　鬼域地势奇骏，多山多树，每座山都有不同的结界，要入得山去，必须找到结界入口，但好在结界有记忆，来过一次后结界便能记住来人，以后再来便畅通无阻，可大大的方便了初来乍到不识路的宁珂，不过宁珂的屋子也好找，它在一座小山的半山腰，小山名叫离雾，正如其名，这座山多雾，每日清晨只要站在高处一望，雾最浓的那座便是它，若雾散去，可从周乞的寝殿出发，循着小路向西直行，不消半刻也就到了。
　　离雾山鲜有人迹，它的结界是“隐匿”，除非有人带领，否则无法进入，宁珂觉得简直多此一举，此山本就多雾，除非天气大好，否则根本看不清山的模样，而鬼域的图里更是找不到这座小山，也正因为如此，这座山是鬼域环境最幽静的山，但宁珂万万没想到，清净优雅的居住环境简直逼疯了爱热闹的自己，不过这也是后话了，宁珂此时刚到住所，满是新鲜感，左摸摸右看看，跑上跑下，不知想做什么。
　　周乞看着窗外，薄薄的阳光浸泡着新长的花苞，叶子飘飘摇摇，蝴蝶在旁边翩翩飞舞，整幅画面像是沉浸在一坛老酒之中，昏昏沉沉的，不似真实，连自己也被带着跟着植物一起发了懵，又转头看了看宁珂，他想去最高的山上大喊大叫，想拽着宁珂冲向天界，或者干脆隐姓埋名，同她消失在这世界上，什么天罚、命运，通通不去理会，大不了毁了天界……脑海里冒出的疯狂想法吓了他一跳，他看着宁珂，迫使自己重新找回理智。 “这里是山居，鬼域的沉黯你会不适应，谪仙一族处理了一遍山居，她们本就擅长这些，这里就是你以后的家了。”
　　周乞注视着跑上跑下的宁珂，看不过去，提醒她整理行李，宁珂应了声，立刻跑到桌前，准备整理自己带来的背囊。
　　她拿起背囊朝着地上哗啦一倒，仔细看着自己带来的东西，很快便被一抹明黄吸引了视线， “这是什么？”宁珂拿起了玉树偷偷塞在她背囊里的符，一脸困惑的看着周乞，“这有什么用？保护我的行李吗？”。
　　周乞看到那符大吃一惊，那符虽说是普通的传送符，但一看便是玉树的手笔，威力巨大，只要稍用灵力催化，那符可以突破任何结界直接带走接触到符的人，若宁珂有灵力，或许摸到那符的瞬间便消失无踪，让人无从找起，周乞不知道玉树究竟想干什么，怎么会如此急切的想带走她。
　　“没什么，看看房里还差什么，我的寝殿离得不远，你可以来找我，”周乞虽然吃了一惊，却也稳重如常，他控制住灵力，接过灵符，立刻烧毁了它，比起人间时的他，此刻的周乞显得十分可靠，他像宁珂保证：“在鬼域不会有人欺负你了。” 话音刚落，周乞便走去了门口，朝宁珂微微点头，作势离开。
　　“你不住在这里吗？”宁珂怀着期待的眼神看着周乞，但又看了看周乞的神色，她也就明白了周乞不会留下来，便语气低沉，失望的问：“我的意思是你不再陪陪我吗？”
　　“我去找嵇康谈点事情，稍后再来，你在这里待着，哪里都不许去，鬼域结界太多，以免误伤。”撇下这些话周乞就头也不回的走了，宁珂看着他的背影，满心郁闷，像一次性吃了二斤红薯似的，在鬼域的周乞同在人间时的周乞判若两人，兴许是在镇上碰到玉树心情不好吧，有机会一定同他好好聊聊，她天性乐观，想完这件事转头就开始整理东西，无论怎样这也是一个属于自己的家，她把屋子收拾整齐，放上自己的东西，屋子里原本的物件一一摆放仔细，坐在床上，计划着让周乞快点带她去找还没投胎的家人，再见他们最后一面，好好告别。

　　周乞安顿好宁珂已是卯时，从离雾山出发，直奔嵇康的寝殿，自嵇康不理政务之后，每日的这个时辰他都在自己寝殿饮酒弹琴，到了玉山殿一看，嵇康果然正斜躺在榻上，左手撑着头，右手把弄着一支箫，眯着眼睛，头一点一点的，看周乞来了，便懒懒的坐起身，语气寻常的仿佛周乞只是出门游历归来：“哦，回来了，怎么样。”
　　“碰到玉树了，就在清水镇，他竟会出现在我鬼域地界，而且……宁珂看到他，控制不住自己，他一定做了些手脚，”周乞看到嵇康，便一脸急切，一五一十的跟嵇康叙述当时的情景：“他在宁珂的背囊放了一张传送符，他想带走宁珂，嵇康，他怎么会如此急切？”
　　“周乞，冷静，慢点说，”嵇康打了个哈欠，懒散的摇了摇手，周乞一口气说这么多话，嵇康有点不习惯，“他进不了鬼域，宁珂是安全的，别担心。”
　　“她若又离开，犯下大错，便真的回不去了。”
　　“她原本就回不去的，”嵇康提醒着周乞：“新账旧账加在一起，这种惩罚已经很轻了。”
　　“她在弥补，我相信她。”
　　“若你依旧信她，我也信，但即使如此，她也不是我们能掌控的，你得做好万全准备。”
　　“我又怎能如她所愿。”
　　看着眼前的周乞，嵇康无比感慨，有多久没见到了呢，这个会嘻笑怒骂有着丰富情绪的周乞，随着那人一次又一次的离开，周乞也慢慢失去了表情，从一个内敛热血的少年变成了一块灼烧千年的黑铁。
　　那件事过后，他曾以为周乞真的放下了，那日嫲神匆匆忙忙赶到酆都殿，告诉他们在人间找到了宁珂的灵气，嵇康激动的要蹦起来了，但周乞依然一脸淡然，众人都以为他经过那次风波，便不在对宁珂抱有期盼，大家又欣慰又担心，他也信誓旦旦保证，只会接回宁珂，保护她到十七岁，绝不动心，可没想到，她重归鬼域，又让他方寸大乱。
　　嵇康真想好好问问周乞，宁珂究竟做了什么让周乞那样着迷，自己去人间游历的那段时间天界发生了什么，但又想了想，若周乞想说，迟早会说，他不想说，那就是还没到说的时候，唉，这些个小辈，真让人受不了。

　　留在木屋里的宁珂，观察着以后生活的地方，屋内摆设简洁雅致，巧夺天工，木头与木头之间毫无缝隙，整个屋子雕刻而成，浑然一体，像是从地上长出来的房间，想来建造房子的人定是有很高的艺术造诣，屋外有一片空地，养着些花花草草，说是个院子倒也不贴切，出了屋子便是山，只是屋外生出的花花草草自然的把屋子同外面割裂，形成了个独特的小院，分外典雅，院外挂着一块牌匾，刻着两个字，山居。
　　“半山居雾，这里比起我的寝殿，可不知雅了多少倍。”人声忽至，宁珂朝外面看了看，就见嵇康盯着山居的牌匾，嘴里念念有词：“你可真是好福气，这山居原本是我想住的，专程请了谪仙族人设计，这世间独一无二，如今可再也找不到了。”说罢，便跨入了院门，他看着宁珂，摇了摇扇子，随口问了一句 ：“你可还记得我？”
　　“当然记得，本姑娘对长得好看的都记得。”宁珂开心，也冲着嵇康逗上一逗。
　　嵇康哈哈大笑，虽说他淡泊名利，不与人争，可小孩子的夸奖有谁不愿意听呢。
　　“你这丫头嘴还真甜，以后我罩着你，周乞要是欺负你了就告诉我，保准儿帮你报仇。”宁珂也跟着笑了笑，嵇康贵为鬼帝，却一点儿架子都没有，让人如沐春风。
　　这时，一个翠绿衣衫的姑娘也进了院门，朝宁珂行了个礼，把怀里捧的鲜花塞在了宁珂手里，这个姑娘正是嵇康的贴身侍女青青，她抬头看了宁珂一眼，宁珂急忙回礼，“夫人好。”话音刚落，这主仆二人都笑了起来，青青掩着嘴红着脸，低头退到嵇康身后，而嵇康笑的见牙不见眼，拿着扇子的手上下翻飞，宁珂不知他二人为何发笑，懵在了原地。
　　待缓过劲后，嵇康才认真的跟她解释：“她是我的侍女青青，我与她都尚未成婚。”
　　“为什么，你们生的那样好看，早就该成婚了。”
　　“凡人总觉得长得好看就有人喜欢吗，天真，在天界，像我这样美貌与才华并存的人已经不吃香了。”
　　说起这事，嵇康至今都难以接受自己无人问津的事实，分明他的长相比起周乞有过之而无不及，他升仙时三十九岁，虽然已及中年，但那张脸比起同期仙友显然要美貌的多，自他升仙以来，有不少仙子见到他就羞得满面通红，掩面而逃，也有仙子主动与他搭话，只是那时他轻狂孤傲，不愿理会情情爱爱，可等到与他同期的仙友全都成了婚，他才意识到自己多么无知，这可苦煞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