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起画梁》我慕有毒

5、告别长阳

　　那两个侍女跑掉后，宁珂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把晕倒的镇长夫人拖到了房内，周乞在一旁看着她狼狈的样子，心里竟也是暖暖的，鸟儿的叽叽喳喳声传进了宁珂的屋里，伴随鸟儿声音的还有嘈杂的喧闹声，宁珂的屋子被围了起来，原来那两个侍女哭叫着出了大门后，被正巡街的差役看到了，两个侍女含含糊糊的描述宁珂的妖术，差役听了，迅速召集了身强力壮的街坊抄着家伙就围在宁珂家外喊叫，但又惧怕妖术，不敢贸然入内，小混混们也闻风而至，再怎么着也不能让街坊欺负了自家老大，双方叫嚷着对峙起来。

　　周乞对外面的情况置之不理，背着手看着宁珂的举动，眸子里满是笑意，这是在眼前的活生生的宁珂，做任何表情都生动的宁珂，即使生气也有意思的宁珂，“走不走？”
　　宁珂此刻没有心情理会周乞，她看着地下躺着的镇长夫人，真真切切的慌了，本来自己做的买卖违法，平日里也没少吓唬曾欺负自己的那群人，召了不少嫉恨，必定是墙倒众人推的局面，如今镇长夫人又晕在脚下，眼下外面那群人有了官府撑腰，硬气得很，此时若是被抓进官府，可是没了半分周还余地，岂不是一辈子都出不来， “不行，她得醒过来才行。” 宁珂手忙脚乱的摇晃着镇长夫人，一脸的惊慌无措，周乞早就料到她有如此反应，这个人可是自己真真切切的注视了上百年，性格早就摸得清清楚楚，活泼的性格到了人间依旧没什么大变化，只是这里甚少有人同宁珂正经讲话，倒显得她深沉寡言，分外深沉。
　　“你是天定的可解人间大祸的人，怎么？窝在这小小的长阳镇就能解救天下苍生。”周乞试图安抚焦急的宁珂，“况且你目前没有半点法术，若我五年前到这里，教你些防身之术，学到如今至少你可以保护自己，但可惜，我没赶到。”
　　“你没按时到达是你的问题，我可是准时出生了，怎么你的过错倒要我付出代价？”宁珂又慌乱又委屈，情况紧急，可周乞分明没有半点儿帮忙的意思还冷嘲热讽，宁珂的语气开始不友好起来。
　　周乞一幅我早已料到的神情，继续不慌不忙的说着:“别朝我发脾气，你先看看外边有多少人，眼下这场景你一个人很难应付，不如跟我闯荡四方，学些本领，若实在舍不得这个地方，日后功成名就再回长阳，总比现在这幅模样来的好，你去看看他们，被他们抓到可不得了哦。”
　　宁珂不用看也知道外边的情况，再厚的墙也隔不了人声，外面的声音像长了脚似得溜进来，无非就是灾星、瘟神、招惹了不该惹的人、活该、去死之类的话，原本来帮忙维护她的手下们的声音也渐渐弱了下去，她能想得到，自己手下的那帮也不过乌合之众，有利来无利散，她已经习惯了，没帮着外人声讨自己已经是福至命之了。
　　“今日算我倒霉，你帮我过这一关，日后必有重谢。” 宁珂仔细盘算了一下，眼前这个会法术的鬼帝是唯一的救命稻草，便忍着心头的怒火，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同他讲话。
　　“你不随我离开，我便没了理由帮你。”
　　“我的家在这里，我不能离开。”
　　“这里不过是个栖身之所，你的家人如今可都在鬼域，我打算让他们投胎去个好人家，大富大贵，家庭和乐，寿终正寝，若机缘得当，求仙问道升了仙也不一定，但我手下的小鬼们粗心大意，干活容易出差错，有次不小心把一个神仙扔到了畜生道，搞得我也束手无策，硬是让人家当了一世的猪，虽说最后大业得成，但那幅猪脸没法改变。”周乞一边说话，一边观察宁珂的反应“那人本是天界第一美男子呢，结果啧啧啧～，可怜呐！”。
　　宁珂果然如周乞预想那样露出担忧的神情:“别，他们得去个好人家，这生都被我所害，下辈子不能也被我连累。”
　　“那你可要好好打算，他们的下辈子的荣华富贵就全靠你一个念头了。”
　　宁珂低起头，拳头攥的紧紧的，牙齿咬着下嘴唇，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我跟你走，只是……你得答应我一件事情。”
　　这小丫头能有什么大事？周乞饶有兴趣，向前跨了一步，微微俯身，耳朵往前凑了凑：“说出来听听。”
　　“鬼帝大人，我没出过长阳，你要保护我，但我不是怕哦，只是……。”
　　她的声音甜甜的，痒痒的，直抓向心脏，周乞又想起了在天界的日子。

　　周乞出身将门世家，师从破军星君，自幼被严格要求，向来严于律己，宽以待人，四岁时与玉晨道君论道之后，在天界名声大震。他初见宁珂还是小时候，天君上门拜访父亲，带着一只白白嫩嫩的奶团子，那奶团子就是宁珂了，天君喜欢周乞的性子，见到他处事机敏，应变不惊更是大加赞赏，临走时天君把宁珂的束发给了父亲，算是定了亲，更是叮嘱周乞，让他多加管束宁珂，从此以后那奶团子就常缠着他，宁珂虽然常跟在周乞身边，那份稳重可是一丁点儿都没学到，她自小受人宠爱，养足了小女子的娇纵蛮横性子，伙同帮手偷蟠桃、采仙荷、剪先生头发、私下凡间，活脱脱一个胡作非为的小霸王，可每次处罚她时，宁珂就一脸乖巧，嘴上叫着“小将军”嗲嗲的背起天规替自己开罪，所犯事项皆无伤大雅，论罪行罚也不过几日监禁，周乞干脆就放过她了，那件事发生之后，周乞常想，若是当初他严加处罚，收一收她的性子，会不会有不同的结局。
　　眼前的宁珂同那时真的很像，他当将军的那一天，她也是这幅神态，“周乞哥哥，你是将军了，以后要保护我。”
　　　“我当然会保护你。”他当时也是这么说的，不带一丝犹豫。
　　“鬼帝大人，你答应的别这么爽快，奶奶说长阳有神仙庇护，才一直平平安安，出了长阳，多得是妖魔鬼怪，……”
　　“你在怀疑我的能力？”刚勾起的回忆瞬间烟消云散，周乞可是生平第一次受到质疑：“我当大将军带兵打仗时天帝也没质疑过我，堂堂鬼帝，还能保护不了一个凡人？”
　　“口说无凭，你要是反悔我拿你也没办法。”
　　“我送你的那颗珠子呢。”
　　周乞一手握着珠子，一手放在宁珂的头顶上：“我用时珠起誓，和宁珂做出约定，宁珂只要需要我，我就会立刻出现，保护宁珂不受伤害。”
　　他手中的珠子发出金色的光，张开手，珠子缓缓上升，浮在空中：“只要珠子存在，我们的约定就存在，说罢一挥手，珠子便消失了，看着宁珂充满质疑的脸，周乞安慰道：“只是把它放在了一个安全的地方，我不会反悔的，倒是你，快整理整理，我们上路。”
　　“现在？我们不先藏起来？”外面堆满了人，往外踏一步都困难。
　　当然是现在，难不成等镇长夫人醒来喊他们冲进来时向众人展示一次凭空消失？
　　周乞一脸坚定，宁珂只好开始整理，不整理不知道，原来在这里生活了这么久，要带走的竟挑不出几样来，衣服？一男一女、路上奔波，应该没有可供换洗的地方，不带了；盘缠？这几年倒是攒不少，眼前这位要么不缺钱，要么压根不知道钱是什么东西，这次一走下次回来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以防万一，必须全部带走。
　　“整理好了，走吧。”宁珂把房间整理整齐，套了件粗布长衫，背了个小包袱，眨巴着眼睛，显得格外精神。
　　“闭上眼睛。” 宁珂照做，小小的手被周乞的大手握在手心里，暖暖的。
　　过了不到两句话的功夫，外面已然没有喧闹声，“可以睁开了”，宁珂睁开眼，两人站在一个陌生的亭子旁，身边的石碑刻着“长亭”两个字。宁珂回头望，长阳镇已在身后了，她凝视着长阳镇的牌楼，奶奶曾说过长阳镇有神灵庇护，从长亭向长阳镇的方向望去，会看到一片祥和之气，长阳牌楼上绕着的瑞凤也会煽动翅膀，缓缓游动，而此刻宁珂竟什么也看不到，牌楼上也是光秃秃的，她转过头指着牌楼认真的问正在摘果子的周乞:“这里怎么什么都没有？奶奶说长阳有神灵守护，牌楼上有瑞凤，被一片紫气笼罩，我现在什么都看不到。”
　　“因为你诞生在这里，这里才有神仙庇佑，你离开了，这里就没有价值了。”周乞斜倚着柱子，歪着脑袋，边咬野果边说，“神仙自然就走了，接下来魔兵入驻，人间又少一块净土。”
　　“你不能帮帮他们吗？他们不全是坏人。”
　　“我管不了人间。”当下时节未至夏天，果子都是有些酸涩的，周乞刚咬了口野果，口中有如被敲击一般，便随手扔了果子，正要感叹人间水果不如天界，才注意到宁珂疑惑的眼神，周乞用手指了指上面，“这就是他们的处事方式，之后你会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