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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透骨酸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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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篱性子要强,自小立志修炼,她天资过人,周乞教的法术很快便能融会贯通,短短几年便到了普通人所不能及的地步,一把弩箭使得是炉火纯青。
十六岁那年,东篱不告而别,她的离开,拉崩了周乞最后一根弦,他终日躲在寝殿,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东篱走后的每一日,他都活在重压之下,由不得他喘一口气,他不知东篱去了哪里,也不知她会不会回来。
万幸,她回来了,可让人绝望的是,她终究会走。
东篱挑起战争的前一天,是周乞失去宁珂这么久以来最快乐的时光,那天月色朦胧,周乞早早便睡下了,午夜醒来,便看到东篱潜入了自己房间,趴在桌前静静地看着他。
“把三界放在一旁,周乞,此刻跟我在一起。”东篱见他醒了,便走到了床前,坐了下来。
两人四目相对,四周静默如水,只有两人的心跳声能激起一丝涟漪,房间里又安静又喧闹。里屋的灯闪着微弱的光,影影绰绰的只看见珠罗纱帐子里,东篱的手主动的攀上了周乞的脖颈,轻轻一靠,没了骨头似得贴了上去,手指尖儿划过胸膛、腰腹、不断游走,直冲下腹。她的双唇如薄施粉黛,闪着水泽泽的光,咬着周乞的耳垂,冲着耳旁轻轻呵气,轻声低语:“周乞哥哥,小将军,别忍了,要了我。”
此时的东篱犹如一触就会掉落的成熟果实,散发着好闻的味道,诱惑着周乞,周乞满脸涨得通红,身子不停地抖动,那双因光线问题而一只暗淡一只明亮的眼睛牢牢的、眨也不眨的盯着宁珂,他期待着果实的绚烂,混沌而贪婪地想耗尽她。只一个吻,一抹药剂,周乞没有防备,就此沉沉得睡去,耳畔里响起的全是东篱的话。
“你背叛了若水,我无法原谅你。”
“你竟真的喜欢我,真让我讨厌。”
再次醒来,已是七天之后,东篱凭空消失,天界已然乱做一团,那个夜晚如同淤血一般蔓延又消失得干干净净,比梦境更像梦境。
再次相见,而东篱身边已然站着玉树,东篱指着周乞,笑着告诉他:“我恨你,恨鬼域那些一尘不染的好人,我也曾以为这世界美的不像话,但他们哄够了她,然后要她死,我记得前世,气气他们也好!他们活该!”
对,活该。
若放不下,不如想想她口中那些长满荆棘的的话,来刺醒自己也好,周乞苦笑了一下,心隐隐作痛,只消一瞬,便湿了眼眶。
“周乞,我恨你到死,但还是谢谢你,我短暂的人生中,有你陪着我。”
“我们这场漫长的战争,是时候结束了。”
“我不想死,死了就变成一个故事而不是一个人了。”
“周乞,我同你,桥归桥,路归路。”
周乞孤身一人坐在殿外,看着月亮,想着过往。
宁珂走后的鬼域没有什么两样,天阴了些,光暗了些,酆都殿似乎更冷了,夜里不再有烟花绽放,离雾山安静了些。
寿星自她走后主理鉴实司,没有放下任何事务,只是偶尔会有些想念那个假装成熟的小大人,他每日都在修补着付仁佳,付佳仁状态渐好,已经有了人的模样。
山居一如往常,只是换了周乞每日打水浇花,他常常睡不着觉,便会偷偷在山居点上一盏灯,再站在山上,楞楞的盯着山居,盯累了,再回寝殿休息,他似乎没变,但嵇康都知道,他变了,那个冷冷的黑铁一般的周乞回来了。
“宁珂,若我不在身边,那些风雨,希望你可以一笑置之。”
周乞在鬼域终日酸心,宁珂在魔界也没好到哪里去。
魔界虽地处人间的九洲,但风物与人间完全不同,这里土地贫瘠,一片荒芜,宁珂出生的长阳镇被称作穷山恶水,这里便是比长阳还要荒凉百倍,除了依附魔君魔力的禁林生长的茂密些,整个魔界皆是一片萧条,除了禁林以外,便只有一座二层小阁楼上,花草繁茂,颇有生机。
这座阁楼就是宁珂在魔界的住所,起初这里也如同魔界其他建筑一样普通,两个月间,宁珂把阁楼变了个样子,阁楼外的花草被她侍弄的有模有样,看着充满生机的阁楼,她不禁想起初来阁楼时的情形,那时随青鸟来到这里,从外面看便知道了这座木阁荒废许久,刚刚才打扫过,栏杆上还残留着些许没擦干净的灰尘,枯木掩映之间,门外的几个花架蒙尘已久,墙角还有几丛光秃秃的牡丹,向四周伸展着干枯的枝丫,只要轻轻碰一下,便碎的彻底。
如今阁楼外花草繁盛,引得宁珂不自觉的想起在鬼域的日子,想起山居,当初初到鬼域时也想这样闲心四足,每日无所事事,浇花、饮茶、闲逛,不知道山居外的花如今开成了什么模样,哪里的花不需要人额外照看便生长的水汽十足,那些花朵不需要她,真令人难受。
逃离鬼域之后,宁珂似乎成熟了许多,那一梦粉碎了宁珂情窦初开的少女心事,也夺走了她对情感的判断能力,她至今难以相信对她如此照顾的人竟总想着如何杀了她,她经常在二楼栏杆处胡思乱想,经常一坐便是一整天,就像如今这样。
“神仙真就同凡人想的不一样嘛?”
“凡人果真没用,连花都不需要我。”
“我又不是废人,至少我也曾当过司丞。”
不过话说回来,鉴实司少了个司丞,会是什么情景,自己当时走的突然,还没来得及把鉴实司事务一一交代清楚,不过寿星办事稳妥,他一定可以处理好,想起未完成的事务,宁珂突然想起了那些血尽而死的魂魄的记忆终点都在魔界,此时一定与魔界人士有关,若自己借此机会查明原因,也能给那些魂魄们一些交代,想到这里,宁珂又打起了精神,腾的站了起来,可不过一瞬,又像被抽了筋似的,懒散的倒在了椅子上,或许永远都回不去鬼域了,鉴实司根本不需要她。
“什么狗屁司丞,江野说的还真没错。”
“狗屁鬼域,我竟还想着替你们办事,做梦。”
尽管嘴上骂着,宁珂心里却下了决定,一定要试着调查此事,若真能调查出什么名堂,大不了厚着脸皮送纸鹤给嵇康,让他告诉寿星事情缘由,尽早解决这件事务,只是自己在魔界孤立无援,所知道的信息有也仅仅只有魂魄的梦境,要从何处入手呢?若真找到线索,又该怎样抓人?玉树会不会护着魔界的人不让自己动手?宁珂躺在一切椅子上,想着这些问题,秋日的暖阳洒在身上,全身暖烘烘的,眼睛也越来越睁不开,不到一刻,宁珂又睡过去了,这一睡便是一天,再醒来已是夜里,睁开眼就看到星星闪着微弱的光芒,自从来了魔界,宁珂就觉得身体疲乏,像是患了渴睡症,经常无意识的睡着,醒了以后还是觉得困乏,宁珂索性坐了起来,盯着一处发起了呆。
在魔界的夜里,宁珂经常抬头望着天上的星辰,从前在鬼域,夜里是没有机会看到星星的,有时周乞会点燃一丛烟火,绽放在空中,假装是星星,那次在昌平城,周乞陪在她身边,两人都没什么心思好好看天空,只匆匆望了几眼,便被打断了,她总想着何时跟周乞再看一次星星,可如今,她可以见到黑夜里的亿万颗星星,可再也没能见到周乞了。
说实话,虽然魔界更像人间,也没有吓人的魂魄,但待在鬼域更为自在,魔界仆人太多,人人对她礼遇有加,除了玉树以外便没有个说话的人了,这里虽然还有除自己之外的另一个凡人,但每次询问东篱的住所,被问到的个个都诚惶诚恐,一句话也不敢说,每当这个时候,宁珂便能更深刻的感觉到,自己始终是个外人。
宁珂陷在回忆中发了一会儿呆,突然从随身带的钱囊里摸出几张彩色的纸,叠了个纸鹤,宁珂在鬼域时常与江野见面,别的没学到,但是纸鹤叠的那叫一个活灵活现,一点儿也不比江野差,江野每隔一月便给她一叠施过法的纸片,用这种纸片叠出来的纸鹤可以用来传递信息,从前江野常来鬼域看她,宁珂从没用过,攒了许多,这次走时想着绝不回去,便全部带了过来,初来魔界时,她便常常忍不住询问江野鬼域消息,送走了不少纸鹤,但他们再也没有飞回来过。
“你去转告江野,若再不回消息我就不会再理他了,我在魔界一切都好,就是有些想你们,之前也都说过了,你嘱托的事情没有进展,我没有见过东篱,每次问起,都无人回答,东篱或许已经不在魔界了。”
“天机立见,江野,启。”宁珂煞有其事的念完这段话,纸鹤便立了起来,拍了拍翅膀就飞走了。宁珂确定自己念的咒文没有出错,她盼着这次能有回音,若再无音讯,且不说自己有没有足够的勇气叠下一只纸鹤,光是手里的纸张都已经所剩无几,再这样下去,耗尽所有的纸张,便是没有一丝希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