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起画梁》我慕有毒

3、轻语泛夜

　　宁珂看到他，便急冲冲的想上前问话，这人昨晚在梦中出现，今日又寻来，那断然不能只是个梦，宁珂有满肚子的问题要问他，但又想到梦中自己坠下山崖，心里又有点害怕，她不自觉的摸了摸鼓鼓囊囊的钱囊，那颗珠子也在袋中，对宁珂来说，钱囊便是她的底气。
　　“怕什么，酒肆坊是我的地盘。”她一边自言自语给自己壮胆，一边走着直奔向他，那人看见宁珂走过来便一脸玩味，笑眯眯的看着宁珂来的方向，看来对方等的人正是宁珂。
　　你是谁？
　　昨晚为什么推我？
　　我明明掉下去了又怎么会出现在房间？
　　我放出了你，你是妖怪吗？
　　珠子当真给我了？
　　还有——
　　为什么亲我？
　　宁珂想着这些问题，已经奔到了对方面前。
　　“你，你认识我？你是谁？”宁珂气都没喘匀就急哄哄的问了起来，可对方却避重就轻“姑娘在长阳大名鼎鼎。”
　　“别耍花腔，你见过我的。”
　　“姑娘日日在街头奔波，在下当然见过。”周乞不急不躁。
　　“昨晚为什么推我？”宁珂面有搵色。
　　“姑娘是发梦了吧，昨夜梦到本君了？”周乞逗她逗得很是开心，看着宁珂气急败坏的样子莫名的觉得可爱，让人舒心。
　　“你昨晚还亲了我。”宁珂压低了声音，眉头紧皱，脸涨得通红。
　　“姑娘不仅发梦了，还是个春梦，你这小丫头怎么还调戏本君。”周乞这话说的大声，街上的人听的一清二楚，都好奇的围了过来，其中也有不少宁珂的手下，宁珂满脸通红，急得说不出话来，平日只见宁老大噎别人，哪里见过老大吃瘪。
　　“怎么，你非要我在大街上同你讲清楚？” 周乞见人多了，也有点不好意思了，便凑到宁珂耳旁：“你要是好奇，今夜在你家中可以大大方方问。”话音刚落，便若无其事的走开了。这话颇有歧义，引得宁珂一整天失神，便有了当初那副失智模样。

　　夜幕降临，宁珂老老实实的坐在院中，抓一把豆子，摆一壶酒，装作平静的样子，内心却是打起了退堂鼓，但又想了想，那位要是想做什么，昨晚早就做了，何必在大庭广众下白白露面又重约时间。不一会儿，随着一阵吱吱呀呀的声音，宁珂面前的院门被缓缓推开，门外有人立着，来的并不是周乞，而是那晚望月崖出现的另一男子，此人名叫嵇康，本来在九洲大城昌平城里与朋友饮酒，兴致大发，正要颂诗一首，谁知道突然就被周乞就这样叫了过来，纵然衣衫不整，神志不清，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谁让自己的好哥们一说谎就口吃，难表其意，连谎都不会撒。
　　宁珂远远的将此人端详一番，他看起来年龄比昨晚那少年稍大一些，宽袖灰袍，衣带胡乱的系着，披散着头发，身形削瘦，弱不禁风，一看便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腰上的两块玉佩价值不菲，随着他的晃动撞得叮当做响，此人虽然邋遢，却依旧风仪不凡，尽管满脸的红晕，摇头晃脑，但这样也挡不住他周身的仙气。
　　“周乞惧了，我来。”人未至声先至。
　　“真是个疯酒鬼。”宁珂心里默默骂道。
　　那人冲到宁珂面前时一身的酒气也跟着袭来，摇摇晃晃间还不忘拍着自己的胸脯向宁珂问好，宁珂得了周乞的约，对来人自然也不惊讶，但诧异的是来人竟不是昨晚那位丰神俊朗的少年，而是个不折不扣的酒鬼。
　　“我是嵇康，你应该听过我的名字，我是一代文豪，受人敬仰，但实不相瞒，你听过的只是一部分的我，虽说我喜欢舞文弄墨，但实际上我精通音律，哈哈哈哈，我那一曲广……”
　　“在下没上过学。”宁珂看他有些疯癫，不想同他多说，便冷冷的打断了他。
　　本想炫耀一番，结果迎头便是一盆冷水，那叫做嵇康的男子却也不恼，“不提不提，我来说点你知道的，”嵇康打了长长一个酒嗝，“昨日你循着一个白衣美男子上山，在那崖上打碎了一颗珠子，出现了一个人，你碰到他算是走了大运。”当说到“白衣美男子”时嵇康不忘温柔的摸了一把自己的俊脸。
　　真是醉的不轻，宁珂心里暗暗吐槽，虽说这人长得的确不错，但明显已经过了自恋的年纪，宁珂实在不忍心再看他陶醉的表情，便接着他的话说了下去，“跟着那人打碎了一颗珠子，我这一日派人去打听了，也想明白了，我打碎那颗珠子放出的那位似乎是修道之人，这珠子也是个法器，这么一看，算是我救了他，可他却轻薄于我，你们得赔偿我，这怎么算？”
　　嵇康听了这丫头说的差点笑出来，他没想到这一世宁珂竟是个爽快的人，自己编的奇怪理由看来用不上了，如今只要按上两次那样讲的骗她便可以了。

　　“我跟你说，你可要仔细听好了。”

　　世上分为三界九洲，三界为天界，魔界和鬼域，天界为首，独大多年，原本鬼域与魔界都归天界管辖，但四十年前一场大战，魔界就此独立了出去，鬼域依附于天界，主管人间，现有两鬼帝，周乞、嵇康，天界原意制衡，五百年前，上任鬼帝卸任，鬼域数年无人管理，混乱不堪，厉鬼出逃，祸乱人间，无人愿领此职，鬼帝掌管人间轮回，事务繁多复杂，各神推辞，那时，嵇康刚刚升仙，正准备大干一场，便揽下了这事，而周乞本是天界首屈一指的大将，带了一队天兵镇守鬼域，自此嵇康为文周乞为武掌管鬼域，俗话说，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但两位鬼帝却相见恨晚，意气相投，将鬼域治理的井井有条，兵强马壮，天界多次降旨要求周乞回天界带兵，总被拒绝，时间长了，天界也不再自讨没趣。
　　人间事，有轮回，在凡间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发生时疫、战争、山火、洪灾，饥荒等惩罚，大型灾祸将至，人间便会诞生特殊的人类，帮助人类抵御灾祸。但应天运诞生的特殊人类本无力量，天界便派人守护，周乞便是守护者，本该五年前到长阳镇的，途中被魔界时珠困了五天，天界一天，人间一年，五年一瞬，本该平定瘟疫，守护宁珂，如今一件事儿都没办成。

　　“简单的来说，他来这里就是找你的，来长阳镇守护一名可以使人界免受灾祸的人——你，听懂了吗，还有什么问题。” 嵇康真的佩服自己，平日里看的戏剧话本真没白看，编故事能力越来越强，半真半假洋洋洒洒说了一通，宁珂听的一愣一愣的，不信也得信。
　　“为何是我？” 宁珂一脸疑惑。
　　“天定之人，不可说。”
　　“因为这个使命，所以我生来就倒霉吗？”
　　“这个…”嵇康思索片刻，嗤的笑了出来，“这个…另有它故，不可说。”
　　“为何由鬼帝守护？天上的神仙呢？”
　　嵇康皱了皱眉，额上多了几道深深浅浅的沟壑，张嘴想说什么，思考片刻后依旧是轻飘飘的三个字，“不可说。”
　　原本还想问问自己同周乞是不是有其他缘分，想起望月涯的一吻宁珂的心就跳得不停，但听着对方的回答，宁珂开始怀疑这件事的真假了，若有以后，还是直接问周乞吧。
　　“还有什么问题尽管问，但别问我天界的事儿。”嵇康用玉箫朝着天空，晃了一圈，眯着眼睛，一字一顿： “ 不 、 可 、 说。”嵇康表面沉着无畏，心里却暗暗叫苦，宁珂这几岁真不是白白增长的，比起上一世难缠了许多，净问了些难以回答的问题，真是不好应付，但幸好是自己来了，若周乞亲自来，怕是难收场。
　　“五石散好吃吗？”
　　“你不是没读过书吗，怎么这种事都知道。”提起五石散嵇康便有些恼了，抄起桌上的酒壶咕噜喝了一大口。
　　“我听混混们说的。”
　　“我年轻的时候吃过一次，味道不好，吃了全身发热，轻飘飘的，只有发汗才能舒服些，他们喜欢到处乱跑，我又不喜欢跟那群人跑，便没在吃。”嵇康厌恶那时的自己，不愿再提，便岔开了话题：“如今我在自家院内打铁，现在打的一手好剑，改天送你一把。”嵇康看起来颇为得意，像是跟宁珂炫耀。
　　“真是醉的不轻。”
　　“还有什么问题？”
　　“你为什么有脚，鬼不都是飘来飘去的吗？”
　　“啊——你不许再问了，闭嘴。”

　　子夜，周乞得了嵇康的信后直奔长阳山脚的道馆里，与守着这一方的神仙知会一声，带走宁珂本就是秘密，夜里的道馆清净又神圣。本以为今夜无人，偏偏此时长阳镇的新任镇长一家来求符，通常求符都在白日，夜半求符多半有见不得人的秘密，周乞干脆没现身同他们一样等在门外，顺便想看看这长阳镇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逼得镇长此时求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