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起画梁》我慕有毒

2、崖边遇险

　　遇见周乞的那天正是奶奶祭日，宁珂早早就醒了，梳洗打扮一番，也久违地换回了女装，派人去市场买了新鲜的瓜果后，独自呆坐在房间，等到傍晚，她摆上台面，朝着牌位一拜，换上新香，烟气朦胧中在窗口看到了奶奶的模样，那个人朝自己招了招手，便消失了，宁珂追了上去，越追越感到不对劲，但奶奶越走越快，身形渐渐的起了变化，她来不及多想，就一直跟了上去，等奶奶消失不见时，已是午夜，天黑透了，一轮月亮挂在正中，宁珂这时才发现自己正站在长阳山的望月崖上，崖上有一颗发着白光的珠子，月光皎皎，却不及珠子耀眼，只瞧一眼便就知道那珠子价值不斐。
　　“长阳偏僻，这等宝物甚是少见，要是送到昌平城中的名门大家府中去，准能换不少钱。”宁珂这样想着，就把珠子紧攥到手里，“咔啦”一生脆响，碎片散落一地，黑衣男子便如鬼魅般出现在眼前了，这才有了上面的对话。
　　那黑衣男子深情款款叫出了宁珂姓名，宁珂悬着的心稍稍放松了一下，双手抱拳，做出求饶的姿势，颤抖着说着：“我是宁珂，自小便是，从没有改过名字，虽然我不是您的故友，但相遇即是缘，名字相同更是有缘，大侠您就放过我罢。”
　　“放过你？做梦，” 一声呵斥传来，不容宁珂细想，那黑衣男子突然像变了一个人，表情也严肃起来，不似刚刚那般神情： “你就如此讨厌我吗？”他顿了顿，似乎意识到自己的举动十分不妥，又换了个语气：“本君现身在此实属偶然，请姑娘不要声张。”
　　看着突然变脸的他，宁珂刚刚放松的心又被提了起来，她呆呆的看着他，仿佛刚刚望着自己泪眼婆娑的他只是宁珂的幻想，只见他轻抬扇子，地面上的珠子碎片聚合起来，竟恢复了原样，扇子一挥，珠子就滚到宁珂脚下。
　　“吓到姑娘了，这颗珠子就当本君的赔礼，姑娘不要介意。”
　　“我不会告诉别人的，”宁珂忙不迭捡起珠子，语无伦次的说：“你、你这珠子这、我可不要，我这就走……”，宁珂结结巴巴，话没说完便转身就跑，她独自一人在人间闯荡五年，轻易不会有应付不了的事，但若真有自己应对不了的事情发生，她的原则就是：见利便冲，有难速逃。可惜她虽然是个少年性格，但身板儿毕竟是个女孩子，纵然跑得快，但没跑出多远，就被黑衣男子揪住了衣领，一步一步的提溜回了望月涯，她不敢挣扎，生怕他一松手，自己就掉了下去，“深更半夜，一个姑娘家跑回去，不太安全吧，我来送送你。” 宁珂还没来得及反应，额头落下一吻，随即被推下了山崖，宁珂坠落，看着月光映出那男子越来越远的身形，渐渐闭上了眼睛，没了意识。

　　崖上，一名白袍男子突然现身，出现在黑衣男子身后，语气轻佻，冲着黑衣男子说着话:“宁珂那张脸一点儿都没变啊，和三十年前一模一样，哎嘿，我都看到了，你小子刚才可真是嚣张。”
　　黑衣男子没有理会他，自顾自说着“ 嵇康，这次我被困，跟魔界脱不了干系，小魔君已经知道了吗？”
　　“知道的不多，不碍事，况且魔兵暂时进不了这里，不用担心，” 嵇康老老实实回答了问题，又自顾自的说了下去，“只是你呀，堂堂鬼帝周乞大人都到了目的地，竟然被个小法器困了五日，整整五 日，时珠的五日就是凡间的五年啊，她都已经长成大人了，还听得进去你说话吗？上一世十岁带回都不受管教，闯了大祸，这一次我看你怎么管，”说罢又顿了顿，叹了口气，“唉，也怪我，你走这几日没回鬼域，我只当你又带着她游山玩水去了，也就没追踪下去，幸好嫲神告诉我，我才找到你，若我没来，你又该怎么办呢？况且，上次那件事情发生以后，天界就不让你插手此事，若别发现，就不再是惩罚能解决的事情了，你真的想好了吗？。”
　　嵇康说话向来啰嗦，但都为周乞着想，也句句在理，周乞同他共事多年，已经习惯了，而对于嵇康的担忧，他报以微微一笑，云淡风轻的说道: “无妨。” 轻飘飘两个字堵住了嵇康想要说话的嘴，嵇康长叹了一口气，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周乞，我有时真是无法理解你，吃亏还没吃够吗。”
　　“我不打算让她喜欢上我，我也会克制自己，不让她知道，这一世，我只想让她平安的活到十七岁。”
　　“可你刚刚就没克制住自己，”嵇康从一开始就隐匿在暗处，看着周乞迷茫心碎，又见到他情不自禁的一吻，他可不信周乞能压制住内心的情感，“罢了罢了，我何必自讨苦吃，你要做什么便做吧，出了问题不要一个人承担，记得我在你身后。”
　　回答他的是久久的沉默。
　　“没脑子的臭石头。” 嵇康没说气话，自己认识的周乞冷静沉着，做事会权衡利弊，不值当的事情完全不做，如今已经用了两世验证，宁珂钟意的不是他，却还执迷不悟，俗话说不撞南墙不回头，可到了周乞这里，完全是南墙不破不回头，或者也可以说，从决心去撞南墙的那一刻，他就没想过回头，也许，答案究竟是什么对他来说不重要，既然周乞敢做，那自己作为他的朋友，一定会坚定的帮助他。
　　自己只是深深的为周乞感到不值，他原本是家世显赫功高盖人的天界将军，年少有为，一身修为让人难以望其项背，他有人人羡艳的前途，只有三界最好的宝剑、最美的仙子才能与之相配，狼狈、失败这些词不该出现在他的生命中，可就为了一个不喜欢他的女子，惹恼了天君，被天界打上了短视的标签，成为毕生的污点，他本该带军出征，平定三界，重新定义历史，在神册上堂堂正正的写下自己的名字，成为三界里响当当的大人物，可如今怕是一辈子只能同自己这个闲人共事，待着无人问津的鬼域，当着毫不重要的鬼帝。
　　嵇康曾问过他，“不悔”是他的回答。

　　翌日清晨，宁珂惊醒在自里屋里的床上，盯着熟悉的屋顶，她摸了摸浑身上下，又仔细检查了四周，抚着心口轻拍，“还好只是个梦。”宁珂嘴里嘟囔着，习惯性的拿起了钱囊，准备再数一遍银钱，这是她每日醒来必做的功课，亲人一个一个离开了自己，如今她在长阳无依无靠，只有银钱才能为她带来些可贵的存在感与安全感，银钱越多她就越安心，她仔细打开钱囊，拎起一角，把里面的物件哗啦啦的全倒在床上，一颗珠子也跟着银子滚了出来，静静地躺在银子堆里，映射着皎洁的光，宁珂手一抖，钱囊掉了出去，囊里余下的钱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宁珂看着那珠子，头脑发麻，又记起来昨日坠落的那一瞬间，心也跟着停跳了一拍，这梦也太蹊跷了，竟像真的存在过一样，她喃喃自语道：“他不是人吧！”
　　冷静了片刻，宁珂便将珠子收在内袋里，换上男装，准备去街上问问算卦的人，刚跨出屋门，就看到了正在大门前放饭菜的邻居，宁珂刚要说话，邻居便跟平日一样，大叫一声，躲鬼似得的跑了，宁珂已经习惯这种事了，奶奶去世的这五年间，虽说靠自己挣的了些许银钱，但做饭耗费时间，顾得了挣钱便顾不了做饭，所以干脆出了点钱，由这坊的街坊们承包自己的伙食，虽说宁珂被称作灾星，可自小也是街坊们看着长大的，他们也愿意承这份情，只要不同她接触便好。
　　宁珂拿回饭菜，抱着碗，独自伫立在院子里，吹着催人清醒的风，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院子外的柳树抽出嫩绿的芽，细细的枝条朝着宁珂摇摆，院内各种不知名的花苞悄然成型，像举着一个个小拳头挥舞呐喊，冬天过去了，长阳镇的春天真的来了。
　　宁珂在去酒肆坊的路上，又看见了昨夜那熟悉的身形，那男子抱臂站在坊口，左顾右盼，似乎在等什么人，昨夜太紧张，对那男子宁珂只看了个大概，感到那男子十分冷酷，分外吓人，最后他推她下去，宁珂的心都凉了半截。如今仔细瞧着，那男子倒是个英俊的少年郎，高挑匀称，黑色的丝绸绣花外衣在阳光下泛着光泽，腰封是皮质的，上面挂的不是寻常的佩而是一条丝帕，看起来本该不伦不类，却又显得那男子格外独特出挑，再往上看，此人手持一柄铁扇，剑眉星目，唇红肤白，看起来神采飞扬丰神俊朗，周身透着不一样的气韵，虽站在人来人往的街头，却相当抢眼，引得不少年轻姑娘纷纷侧目，偷偷的猜测着这是大城里哪家的公子哥儿，若宁珂昨夜没见过他，又或者那些姑娘愿意同宁珂说话，那宁珂一定也扎在人堆里讨论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