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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雾气浊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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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向前飞驰,奔向了另一个方向,周围的景致迅速倒退,像梦境一样,宁珂又离开了,这是宁珂第二次背井离乡。
第一次是被周乞骗着离开了从小生长的长阳,半推半就,来了鬼域,认识了一些奇妙的人。
第二次是被周乞骗了,离开了这个曾经给了她最大安全感的地方,奔向魔界,奔向能让她活下来的人。
周围的景致一点也不特别,在这平凡之中涌动着一股巨大的难以言明的情感暗流,包裹着宁珂,安静却危险。
婚期将至,周乞一天比一天心急,也一天比一天开心,自那日宁珂闯入逼问之后,他几乎可以确定,宁珂心里是有他的,可他还没开心两日,嵇康便带来了宁珂离开的噩耗,周乞不肯相信,但一份信迅速把他带回了现实,宁珂离开了。
周乞亲启:
周乞,从此你不必每七日来看我一回了,我离开了,这里是若水的伤心之地,对我来说也没那么快乐了。
有时我宁可糊涂,周乞,你是神仙,我是凡人,你可能不会懂,凡人也是有感情的,心是会痛的,难过时会流眼泪,忧愁时会一夜白头,我们会有挚友、亲朋与爱人,不过说来也是讽刺,在人间时我是没有亲朋好友的,来到鬼域后我才有了挚友亲朋,可都是假的啊,连同娶我也是假的,我知道的,你只是想留我在这里,你从不提起我们的婚事,就像它不存在一样,过几日便是我们的大婚之日了,很可惜,我等不到了。你不必用一纸婚约把我捆在你身边,我曾真心以为你爱我,因为我们的三世纠葛,若你不喜欢我,大可直接告诉我,我不会纠缠不清,不会让你难堪,说到底,你对我终究全是愧疚吧。
说实话,这段时间我过得很开心,但如今,我宁愿没有来过鬼域,不认识那些个有趣的人,若不遇见你,我便还是长阳人见人厌的灾星,有一帮不算忠诚的兄弟,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没心没肺,贪心的活着,或许某一日你从天而降,告诉我,‘你这灾星明日就没命了。’ 那时我保准不会有什么怨言,顶多哀叹一声‘我这悲惨的命运呐’,再跑去长阳山上好好
哭一回,去坟前说说自己这些年的经历,归家收拾整洁,把攒起来的钱送给兄弟们,让他们散班归家,叮嘱他们‘日后不要再抢。’他们一定不会听我的,但我给的钱一定够他们不偷不抢生活一段时间,收拾妥当没了遗憾,就躺在床上,盖着奶奶缝的给我出嫁用的被子,等你用刀穿破我的心脏。
我为人间做了好事,没有遗憾,也不怨你,这样多好啊,周乞,为什么带我到鬼域,给了我一切,再悄悄的等待着某一刻把这些全部收回,戏弄像我这样的人很好玩吧,给我的一场梦你做得过瘾吗?
我怨你,周乞,你要记住我怨你,若水一定也怨你,或许你已经忘记她是谁了罢,如果没有喜欢上什么,我不会怕死。
周乞,聚有期,散有时,勿念。
宁珂亲笔
马车载着宁珂向南奔去,走了多时,便入了山,山风吹过车夫通红的脸,这一路只见青山白水,碎波潺潺,山峦缺口处露出森森绿树,映着蓝绿色的天。近了魔界,一样是青山与白水,周边空气却渐渐的阴冷起来。许多推着架子车的人掠过他们的马车,一车一车载满了尸骨,风里吹落了零乱的哀嚎。
到了魔界入囗,宁珂下了车,走上一阶一阶极宽的枕木,到了荒无的高台上,远处再高的地方有一座大殿,仆从们领着宁珂沿着碎石小径向别处走去,经过昏黄的穿堂,往二层楼上走,一转弯,有一扇门通着一个小阳台,搭着葡萄枝架,晒着半壁斜阳,枝影萧条。阳台上有两个人站着说话,只见一个女的,背向着他们,披着一头漆黑的长发,直垂到脚踝上,脚踝上套着赤金扭镯,上面微微露出一截桃色衣衫。宁珂在周乞身边见了不少法器,一眼便认出那镯子是锁魂镯,正在好奇时,被那女人挡住的一个男子,看见了宁珂,叫了一声:“你来了,”便满面笑意的走了过来,向着宁珂含笑点头,“我在这儿等着你呢。”
这人便是小魔君玉树,宁珂见是玉树,想到江野说的话,一颗心不免跳得厉害,若真如江野所说,玉树曾救下了上一世的自己,那玉树也是唯一可以救自己的人,同样也该是自己所爱的人,可是心是骗不了人的,此刻玉树就站在自己眼前,自己看他丝毫不觉得心动。
或许只是还不了解他,宁珂在心里说服着自己。
玉树未穿那件红袍,不像清水镇初见时妖艳逼人,此时更像一位爽朗少年,透着一点儿邪气,也有他的一种风神,他笑着走过来,宁珂注意到,刚刚在阳台上与玉树攀谈的女人消失不见了,宁珂初来乍到,本想与她打个招呼,但对方消失,也不好意思细问。
玉树拉着宁珂,格外亲切,像是早就预料到她会来魔界一般,“我带你去房间,你看你,要是当初跟我走,又何必绕这么大弯子,害我为你担心。”
宁珂低头不语,确切地说是不知道该回应什么,人人传他性格古怪,宁珂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如今他这幅样子,倒让宁珂有些惊讶,更多的是不适应。
“你留在鬼域,我不知有多难受,担心你会一命呜呼,还好你回来了,魔界才是你的庇护所不是吗?”玉树面对着宁珂,双手搭在她肩膀上,格外亲昵。
宁珂有些不自在,但没明显的表现出来,而是自然的推开了他的手,问起了他:“你怎么不问问我是怎么出来的?”
“何必要问,你回来便好。”
何必要问,作为此次出逃的始作俑者,那张符正是玉树亲手画下,而车夫更是自绿微走后便等在清水镇外了,他又怎么会不知道宁珂是如何来到这里的。
“回来?”宁珂把这两个字又念了一边,脑子里有些混乱,又向后退了一步,“什么叫回来,我从来没有来过这里,前世是前世,此生是此生,小魔君不要搞混了。”经过鬼域一事,宁珂对旁人莫名的亲切有些抗拒,当初周乞也是如此亲切的,周乞初见自己时便欣喜若狂,后来又主动与自己订了婚,自己傻乎乎的卸下心妨,可没想到他心里想的全是如何杀了自己,那亲切的表面骗得自己好苦。俗话说,知人知面不知心,宁珂没有本事读心,那就得学会保持距离。
“你或许不记得了,但以后会慢慢想起来的,”玉树今日极其温柔,看宁珂心情不好,便不再靠近她了,“青鸟,带宁珂去她的房间。”
玉树身旁的侍女浅浅的行了个礼,示意宁珂跟着她走,玉树没有执意带她回房,宁珂松了一口气,跟着那名被叫做青鸟的侍女离开了。
玉树看着她离开的背影,陷入了沉思之中,宁珂来的还是比想象中晚了一些,若在清水镇便可以带走她,东篱也不会虚弱的要靠锁魂镯才能维持形态,如今宁珂来了魔界,东篱的情形估计会好很多,但也不可掉以轻心。
自东篱从天界救出玉树回来之后,她便昏睡了许久,再醒来已不知为何逃过了天罚,两人过上了一段神仙日子,只是好景不常,这世逃过但下世还要继续,东篱的魂魄竟分离成了两个魂魄,一部分留在她的体内维持着这幅躯壳,另一部分便奔去鬼域投了胎。宁珂出生以来,她就日渐虚弱,此前玉树尚可以依靠自己的灵力维持东篱的状态,可随着宁珂渐渐长大,东篱的魂魄越来越散,几近消失,他的灵力渐渐的也无法帮到东篱了,他派了大批魔军在人间寻找宁珂,但一无所获,终有一日察觉到了她的气息,但那时她已被周乞带着走了,所幸兜兜转转,宁珂来了魔界。东篱暂时可以吸食她的气息再存活一段时间,但若想东篱长久的活下去,就必须让东篱的魂重新在宁珂的身体里苏醒。只是她对自己十分抗拒,下一步怕是也不容易。
宁珂在魔界待了没几日,总觉得魔界的风物与人总隐隐地透着些不对劲儿。
魔界同鬼域的日子没有什么两样,除了没了鉴实司解闷外似乎没有什么不同,宁珂当初赌气,孤身一人便来了魔界,身边没有照顾的人,玉树便把身边仆人通通送给了宁珂,这让宁珂极为不习惯,仆人们人数众多,谨小慎微,总是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咳嗽一声便立马就有水送来,打个哈欠转眼床铺已整理好,她性子洒脱,实在无法以平常心享受这样周到的仆人。
除此之外,让她觉得诡异的还有一件事,那日玉树来房中看她,带了新茶,一个侍□□雅的端着茶盘走来,茶盘上放着一只小火炉,炉上坐着冒着热气的茶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