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起画梁》我慕有毒

28、以笔代剑

　　宁珂刚回山居，江野提着一壶酒来了，酒逢知己千杯少，宁珂最喜欢的酒伴便是江野，江野喝醉后有问必答，宁珂只要有疑惑，必定先问他。
　　“江野，你认识东篱吗？”
　　“东篱可是大酒桶，我清修后的第一口酒就是她灌的，周乞还怪我带坏她，差点对我动手。”
　　“那若水呢？”
　　“若水不喝酒，滴酒不沾，这么好的东西，硬是不肯喝，柔弱得紧，”江野一边说着，一边打了个冷战“那个样子，我不喜欢，我还是喜欢东篱。”
　　“她们究竟是谁？”
　　“你怎么会不认识她们，他们都是你的前世啊，但东篱还活着。”
　　“我也有前世？”
　　“你现在是凡人，自然经轮回，当然也有前世咯，你看过你后山那块碑吗，那就是你，我不喜欢若水，我喜欢东篱，她嫁给了小魔君，我再也没见到过她。”
　　“你是说，若水和东篱都是我的前世？”想到那石碑下埋着的竟是自己，宁珂不自觉的打了个冷战。
　　“没错，我带你到轮回镜前去瞧一瞧，你便知道了。”
　　“不用，你告诉我就行。”
　　“我讲的是我知道的，轮回镜里看到的是你知道的，”江野喝醉了，起了执念，硬是要拉着宁珂去轮回镜前，“轮回镜在周乞哥哥房中，我偷偷带你去，不要被发现哦。”江野拉着宁珂，两人醉醺醺的闯入了周乞的寝殿。
　　可好巧不巧，今日周乞未去酆都殿，此时正在房中看书，江野一见不妙，便隐身逃了，只剩下个醉醺醺的宁珂，宁珂突然看见周乞，便冲了上去，颇有些不甘心，“我来问你，为何要与我成亲，”只有两人，借着酒胆，干脆就问出了口，“你到底喜欢谁啊，周乞，你说话，”宁珂一身的酒气，直扑向周乞怀里，挂在他的身上，依旧不依不饶：“周乞，你这个混蛋，哑巴啊，你不说话是什么意思，不喜欢我？那你为何、为何亲我，为何每日在后山偷偷看我，我都发现了，你还不承认，你怎么不去看别人，你为什么这样子？”
　　周乞受够了她的胡闹，一把抓住她手腕，给出了回答：“因为我偏心。”
　　宁珂只想胡闹，没想听他的回答，还没等思考，脸颊上便落下一吻，她突然愣住，摸着脸，有些迟疑。周乞这一吻让宁珂彻底醒了酒，赶忙从周乞身上跳了下来，周乞也松了口气，若宁珂再这样闹下去，今日怕是会出大事。
　　宁珂逃回了山居，心烦意乱，谁能想到自己与周乞竟有三世情缘，她今日听江野一说，连猜带蒙，大致捋清了一些东西，若水是自己的前世，从十岁起便被周乞带回了鬼域，这期间周乞仍是每七日来看她一次，就像自己当初来鬼域一样，宁珂有些好奇若水同周乞发生了什么，便唤醒了地精，继续看了下去。
　　终于周乞出现了，他没有什么变化，只是佩了一把短剑，刻着扶风二字，若水看到他喜滋滋的，但他看着若水却依旧冷着一张脸，一日复一日，若水在等待中长大了。

　　看了很久重复的画面，宁珂渐渐没了耐心，若又是自己唤醒了地精主动要求看的，也不好意思再提，地精看她左顾右盼，便叹了口气说道，“那些日子对你来说并不重要，对那姑娘来说可是极为重要的，你若烦了，便只再看看那姑娘最后一日是如何过的罢。”
　　最后一日，若水长大了很多，看起来跟宁珂差不多年纪，看她如此年轻，宁珂有些惊讶，原以为最后一日的若水会是个老态龙钟的老太太。
　　今日是她的十七岁生辰，她许愿要周乞从此以后都陪着她，宁珂这才理解过来，原来这最后一日竟是在鬼域的最后一日，宁珂有些安心，但很快又醋了起来，暗暗希望周乞不要答应她，虽说这姑娘就是自己，但依旧不愿同别人分享周乞。
　　周乞点了点头，答应了，他抱起若水放在床上，声音轻柔动听：“闭上眼睛，你只当是打了个盹，做了个无关痛痒的梦。”
　　周乞的手蒙上了若水的眼睛，宁珂看着眼前的画面，手心里暗暗捏了一把汗。
　　突然，一把短剑猝不及防的插入了若水的胸膛。

　　烛光在山居里面摇晃，像是在拼命地挣扎，想要离开这所房子，若水用困惑的眼睛看着自己的颤抖的身体，感受着血液的流失，她张开嘴想说什么，但没说出一个字，她徒劳的张着嘴巴，发出痛苦的呻吟，很快，失去力量的她停止了挣扎。
　　“我…好痛呀，周乞，好痛，”宁珂看着眼前的画面，一股悲愤贯彻心胸，她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嘴里喃喃自语道，“好痛，周乞，我好痛。”
　　周乞的所作所为皆是自己亲眼所见，自己这些日子竟爱上了一个要杀死自己的人，宁珂回想起绿微的话，身体一阵发冷，一摸更是满身的汗，宁珂不敢再看下去，赶忙松开了地精的手，醒了过来。

　　那日醉酒逃走后第二日，江野便来寻宁珂，想要问问自己有没有说错什么话，见她一直睡着，便等在了旁边，这一等便是两日，看到宁珂突然睁开了眼，江野便凑了上去，宁珂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推开了江野，江野被突然的力气冲在了地下，有些疑惑，看着宁珂。
　　宁珂捂着心口，面色狰狞，眼眶通红，气的浑身乱颤，下颔抖得仿佛要落下来，满眼噙着泪水，嘴里念念有词：“好痛，我好痛。”
　　宁珂陷入了梦魇，江野抓着她，用了几分灵力才让宁珂平静下来，她迫不及待的抓住了江野的衣袖，江野是她如今能抓住的唯一救命稻草，也是能给她答案的人。
　　“我的使命是如何完成的？”
　　江野一脸的不可置信，没想到她竟会问这个问题，他正想着要编个理由搪塞过去，宁珂又问了一遍，“告诉我。”
　　“用你的命换人间无灾。”江野被宁珂逼得没法子，只好照实说了。
　　“为何是我？”
　　“你做错了事情。”江野支支吾吾，不知该怎么说。
　　“江野，告诉我。”宁珂此刻异常悲愤，气场十分强大。
　　“为救魔界太子吸食九名凡人灵魂，自此受了天罚，轮回九世再做商议。”江野红着眼眶，强忍着泪水，宁珂面无表情，冷冷的问：“那我几时会死？”
　　“十七岁生辰。”
　　“周乞、”宁珂深吸一口气，接着说“周乞他不是来守护我的，对吗？”宁珂不想问，却还是问了这个问题，她知道答案，只是此刻有些纠结。
　　“对。”
　　宁珂沉默了半晌，这是她此时最怕听到的回答，她低着头一只手握拳轻轻扣了扣心脏，“江野你先走吧，我明白了。”语气依旧淡淡的，与平日没有什么变化，“心里有数倒也没那么震惊，我常常梦到有人举剑刺我，现在知道了。”
　　江野不知道，若一片水死了，便激不起浪了。
　　“你走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江野被宁珂赶了出去，心里有些后悔，却有不敢讲此事告诉周乞与嵇康，便先回了天界，闭门不出。宁珂在山居里收拾起了行囊，带上了绿微给的灵袋，去了鬼域边界，她依稀记得江野曾说过，她的前世东篱嫁给了小魔君，而且还活着。
　　出了鬼域来到清水镇，宁珂望着远处的山巅，晚霞的余晖还温柔的残留着，就在那里，淡淡的，丝毫不引人注目，宁珂不禁想起她刚来这里的场景，周乞保护着自己不被玉树抓走，还带着她，有说有笑，如今也回不去了，可笑的是，如今玉树竟成了让她活下去的唯一希望，想到这里突然心下一酸，哭了出来。
　　“哎，姑娘，又出来玩啊。”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畔想起，宁珂转头，眼泪汪汪的看着眼前的人，同宁珂搭话的男人正是在清水镇摆摊的村民，他曾给了宁珂许多吃的，如今看着宁珂婆娑的泪眼，他不知该怎么办，六尺大汉竟窘迫的摸着衣兜，也没找出一块手帕来。
　　“大叔，有水吗，我刚刚吃了辣，抹着眼睛了。”宁珂咳了一下，一只手朝着眼睛快速的扇动着气流，尽量不被他看出异常，
　　那中年男子憨憨的笑了笑，从旁边的篮子里拿出了一个瓢，热情的说道：“来洗洗手。”
　　“我今天偷偷跑出来玩，您可不能告诉别人。”
　　那中年男子点了点头 ，宁珂道了谢，便转身朝镇外方向走去，出了清水镇牌楼，她打开了绿微给的灵符，不出片刻，一辆马车便停在面前，车夫紧紧的攥着鞭子看着宁珂，宁珂一句话也没说直接上了车，刚坐稳，车夫便重重的甩了一下鞭子，“啪”的一声，车子便启动了，宁珂跪坐在后座，手指扣着后窗的栏杆，透过马车后窗看见清水镇的轮廓越来越远，退到远方，虽然没有消逝，却也模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