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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似是故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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寿星心软,有意放水,宁珂便让其他人先退了出去,偌大的殿里只剩宁珂、寿星和皓月公主三人,寿星怕皓月公主不懂,便提醒她 “自裁是天道不容之大罪,入血狱,受诛罚,若伤了根骨,便再无来世。”
“每日强颜欢笑,累了。”皓月并不领情,宁珂叹了口气,若本人不改口,寿星也帮不了什么忙。
“她定有心愿未了。”寿星又喊了一声,宁珂看的出来,寿星想拖延时间,期盼着皓月公主改口。
“不如说说你有什么未完成的心愿?”宁珂随声附和。
“我,没有。”皓月说的异常坚定。
“怎么可能,你认真想一想,”寿星有些着急,“来这里的都有心愿,即使十恶不赦之人也需得圆了心愿,你若没有心愿,我又为何带你来鉴实司。”
“没有。”皓月公主依旧不领情,她的牙齿用力的咬着嘴唇,极力的忍耐眼泪。
寿星有些着急,“那你有没有最后悔的事,讲给我们听听?”
皓月公主紧绷的身体突然松了下来,头也渐渐低了下去,发出木木的声音: “有。”
宁珂长长的舒了口气,寿星像是看到了希望,把自己的凳子搬到了殿中,拍了拍凳面,“坐着说。” 皓月接受了寿星的好意,坐了下来。
从九岁开始,我便不是我了,我是平衍国的排面,凡事顾大体,讲分寸,九岁到十六岁,我都是在浑浑噩噩当中度过,若九岁那年,我没有阴差阳错跑到朝堂之上,就不会被寄予重望,也能想我的姐姐那样拥有普通的生活,她们时常羡慕我得到父亲青眼有加,可我却羡慕她们啊。
我曾向父亲立誓终身不嫁,他非常高兴,许诺我可以自己挑选钟意的男子,十六岁时,我看中了一个舞伎,他潇洒如风,一言一行都充满了不羁,我从他身上看到了向往中的自己的模样,我喜爱他,便召他入宫,日日陪着他,不理国事,父亲斥他误国,但父亲不知道,我早就厌烦这些政事了,他不过是我的一个借口而已。
可是他不愿做我的金丝雀,他说我困住了他,他喜欢山,喜欢风,喜欢自由,在宫中,他常常站在屋顶上,伸手触摸天空,真是可笑,我也曾这样做过,可是无济于事,没有人会关心囚笼中的飞鸟,很快,他惹了麻烦,父亲打断了他的腿,亲手折断飞鸟翅膀的人不会在意飞鸟是如何想的,从那刻起,我所爱的人间不复存在,我所爱的人亦半人半鬼,后来他郁郁而终,我便随着他一起去了,我并非殉情而死,只是世上于我,再无希望。
他从未做错什么,只因我爱他,便遭了殃。若还有来世,我愿做个平庸的人,也许这样我会遇不到像他这般惊艳的男子,但也不会误了他的一生。
“我一生后悔,只这两件事,若有刑罚,我愿受着,只求来世变成普通人家。”皓月说完,便转身走了。
宁珂想起皓月,慢慢的都是心疼,若绿微真如寿星所说同皓月一样,也不过一个可怜人罢了。
绿微走后的夜晚,山居里传来了闷闷的声音,“又是个小姑娘。”
一块石头说话了。
“这是什么妖术。”宁珂被突然发声的石头吓了一跳,立刻弹坐起来。
“我今日得灵力灌注,受人所托,给你记忆,你一定要看看这房子里发生的事情。”石头变成了地精,他伸出手,宁珂鬼使神差的握了上去,眼前突然出现一道光亮,就像平日里看魂魄的记忆一样,宁珂从记忆中看到了山居,一个小小白白的孩子,在床角缩成一团,抱着自己的被子哭泣着。
“若水,怎么又躲在这里?”
“又哭了,怎么了?” 喊她的人正是嵇康,他坐在床上心疼的捧着那姑娘的小脸蛋,关切的问话。
那被叫做若水的孩子抬起了头,抹了抹泪,奶声奶气地说:“周乞哥哥呢?”
等等?宁珂眨了眨眼,有些不敢相信眼前的场景,那长相正是小时候的自己。
“周乞哥哥去找个很厉害的人,很快就回来了,他答应了每七天来看你一次,就一定会来的,他可从不骗你哦。”
若水依旧哭哭啼啼,嵇康使出浑身解数安慰她。宁珂听了一会 ,终于意识到这名叫若水的姑娘只是同自己长的很像,说像吧,若水柔柔弱弱,说话声音细的像蚊子叫一般,说不像吧,这姑娘同自己还是有点像的,眼窝子都太浅,稍有委屈便控制不住眼泪。
别看如今宁珂洒脱不羁,小时候也是像若水一样,后来长大了,受的委屈多了,便不怎么在意了,再后来奶奶去世,自己独挡一面,谁欺负她,她便带人再欺负回去,一来二去,那爱哭的毛病倒改了不少,只是碰上大委屈也还是要哭一哭的。
同宁珂一样,若水在山居里每日都在做同样的事情,那就是等待。宁珂看了一会儿,实在提不起兴趣,便先从记忆里抽离了出来,这短短一瞬,外面已是清晨,宁珂醒了醒神,就出门了。
山居后面的树林是个提神醒脑的好去处,宁珂经常看到周乞在这里出现,他常常在一块石碑前愣神许久,石碑左上角刻了四个字,“若水东篱”,宁珂常常好奇这四个字代表什么,今日总算明白了,若水同自己一样,是曾住在山居的主人,那么东篱又是谁?
盯着这四个字,宁珂脑里出现了大片的空白,想着想着,她竟看到周乞正从远处走来。
“我可以陪你走走吗?”宁珂背手扣着手指,纠结了许久才鼓起勇气,自上次宴席一别之后,宁珂便好久没有和周乞单独在一起了。
周乞看到宁珂,有些意外,但也点了点头,示意宁珂跟上来,宁珂快步跑去,跟在周乞身后,周乞常去的地方,正是山居后的密林,以前每当周乞想见宁珂的时候,他总会走来这片密林,立在杉树上看着那间房子,想象着宁珂正在屋里做些什么,久而久之,也形成了习惯。
这片林子也的确是散步的好去处,林子由谪仙族布置,满眼的翠绿,清净优雅,还有些鸟儿不时的鸣叫,满是生机,使人愉悦,走了不多时,周乞便停了脚步,盘腿坐了下来,凝神净神,安安静静,没打算同宁珂说话,宁珂在周乞身边等了许久,备感无聊,也索性坐了下来,双手向后撑起身体,仰着身子看着上空,鬼域的树枝干挺拔,暗绿的叶子密密麻麻遮住了苍穹,风不时地吹过,惹得叶子一阵骚动,从叶子空隙中偶尔会洒出些细碎地光亮,宁珂睁着这树的枝干出了神,完全没注意到周乞已经收了气,正注视着她,两人各有心事,却谁都没开口,衬的这静谧的林子倒有些嘈杂了。
林中的鸟儿依旧在枝头蹦蹦跳跳,不时的啼叫一声,显示自己的存在,似乎看不过去两人的安静。终于,宁珂叹了口气打破了这份沉默,在她与周乞之间,宁珂总是先开口的那个。
“那日来的那位绿微上神是谁?她好像跟我很熟,” 宁珂尽量用轻松的语气说:\"她同我说了些话,让我有些疑惑。”
“别听她的。”周乞问也不问,直接给出了回答。
周乞不用想也知道绿微说了什么,无非是些诋毁自己的话,她不是第一次这样做了。
“我同她之间有什么渊源吗?” 宁珂不死心,继续追问。
“她对你来说很重要吗?你又了解她多少呢?”周乞不喜欢绿微,声音也大了起来,宁珂低着头,没有说话,他似乎察觉到自己的语气重了些,又放低了声音“我们要成亲了,先想想这件事吧”
“她好像还不知道我们要成婚了?”
“不必知道。”
说这话的周乞虽然温柔,却是不容置疑的语调,他皱了皱眉头,宁珂不用想也知道,周乞对于自己的追问有些不耐烦了,也就不再问了。
又是一阵寂静,与刚才的寂静不同,此时的寂静,让宁珂浑身不自在,她的心里拧作了一团乱麻,宁珂想直接问问周乞到底喜不喜欢她,可她不敢,只好作罢。
宁珂是个爽快的女子,她本想寻个答案去解决绿微留下的疑惑,可周乞的态度让她更加纠结,宁珂也自我宽慰,自己本就对绿微没有好感,在山居时,也着实被她捉弄了一番,曾被她那样对待,自己却糊里糊涂没由头地开始怀疑周乞,怎么想都不应该,如今这鬼域才算得上是自己的家,有什么理由不信周乞反信绿微呢,宁珂自嘲地笑了笑,索性也就不去想了。
况且今日是自上次提亲以来,周乞第一次主动提起婚期,想到这里,宁珂就止不住心头一暖,脸上荡漾出了些许笑意,这婚约虽然有些儿戏,但也遂了这两人的心意,这世间事本就由阴差阳错构成,缘分自有它的奇妙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