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落未央》欧罗巴海

8、第四章 榆树多心倒东墙（下）

　　第四章 榆树多心倒东墙（下）

　　“父亲，你让我找的书简，我已借了出来，放在父亲案几上了。”刘愔说道。
　　“好，知道了。为父有意在史书中上溯黄帝太初纪年，这是个费力事情，前汉司马迁穷其一生著了《史记》，也未能厘清这其中关系，只述而不录。我想用这古简、星象推出上古圣人纪表，以后你能常来帮我最好。”刘歆道。刘歆此时名已是名满天下，后世古文经学推为宗师，于天文、历法、算经都成就不凡。
　　刘愔听了，说道：“父亲放心，女儿得空定会回来帮着父亲，你若还要些书简，我去找来。”
　　刘歆一笑道：“愔儿，父亲自然会去天禄阁找，多留意太子是否有些上古书简，我好去向他借来。”刘歆明白这皇上自然会有些书简，就如同路温舒测汉家命数一样，自然不会放在天禄阁里，经学之人总是见书简心喜，想知道多些。
　　刘愔唉了一声答应了，又小心说道：“父亲，女儿有一事请教。”
　　刘歆道：“你说来父亲听听。”
　　刘愔道：“父亲，前几日，女儿观天象，有岁星与太白合，看着星云很大，女儿推算是凶兆。”
　　刘歆点头道：“没错，你说的正是‘白衣会’，应是天下有丧。”说到此处，刘歆看了一眼刘愔接着道：“愔儿，为父也见到了，其云团浓如白絮。我算着是宫中将有大丧。愔儿，此事不可乱说，朝中有人专司其职，如有大事必会报与皇上知道的。”
　　刘愔略一迟疑，说道：“父亲，我前日已告诉了太子。”
　　“啊？”刘歆一惊，“愔儿，这事情如何能说给太子，太子若是传了出去，让人知道了，你这便是惑乱朝政！”
　　听刘歆这话，刘愔也觉自己当初有些唐突。“那怎么办？父亲。”
　　刘歆心中也理不清头绪，今日皇上为何要无故提到废太子的事情，会不会和愔儿说的此事有关，若是宫中有“白衣会”会是谁？皇上？太子？还是另外宫中人物？黄皇被劫，莫非已遭遇不测？皇后终日病体恹恹，会不会是皇后？还得再细观天象。
　　刘歆自语道，“你告诉了太子，太子若奏了皇上……”
　　刘愔打断刘歆的话道：“父亲，女儿知道太子决计不会奏了皇上。”
　　“是什么缘故？”刘歆问道。
　　“太子很是怕皇上，曾和皇后说起来，皇上待皇子们极是严厉。太子绝不会将这种事情告诉皇上。我是怕太子另有其它用意……”刘愔说到这里，停住了话。
　　“你是说……”刘歆说到这里，心中闪过一个念头，想到这里，慌忙看着刘愔道：“愔儿，此话万万不可乱说胡猜，追究起来，是要灭门的！”刘歆明白刘愔的意思：太子未奏给皇上，是太子自己要演一出“白衣会”，那定然是想对皇上不利了。
　　刘愔忙道：“父亲，女儿也是‘觉得’罢了。”
　　“此事不可大意。”刘歆说道，“太子处，你一定要解释清楚。”刘歆心里隐约有些说不出的欣喜，又觉得太子冒昧。
　　两人正小声说话，屋门外院子里，管事大声回道：“大人，太子来给国师请安，说接太子妃。”
　　刘歆心想，正想找太子说话，他便来了。“你先去后院母亲那里，我和太子说话。”刘歆对女儿说道。
　　刘愔答应着走了出去。
　　刘歆才站起身走到屋门口，太子便急急进了院门，拱手道：“国师救我！”
　　刘歆脸上装作一惊，忙道：“太子，何事如此惊慌？”
　　“父皇要废了我这太子！”王临低声道。二人说着进了屋内，王临深施一礼道：“国师请救小婿一命！”
　　想起方才与王莽在殿上所说的话，刘歆想着皇上是心意已决要废太子，如若自己再联络朝中大臣或可说服皇上暂不议废太子事，先要问清“白衣会”再作斟酌。
　　“太子，此话从何而来？”刘歆忙道。
　　“我从府里才回宫中，便听说到皇上想要废了我。皇上已召了大臣议决此事了。”王临急忙说道，眼睛看着刘歆，自然是说，你方才进宫去见过皇上。
　　“太子，皇上方才已经问过我此事，我回皇上说，废立之事关乎朝廷社稷，决不可妄言废立。此事还有回旋余地，请太子放宽心。我还有一事想问太子，前几日愔儿说起‘白衣会’之事，太子可记得？”刘歆接着问道。
　　王临听到“白衣会”三字，脸上变色，支吾道：“国师，我也只是听愔儿如此一说。”
　　刘歆觉他话中有话，问道：“太子，今日事情纷乱，太子请将所知一一说来，我也好联络大臣们，商议如何帮太子。”
　　王临一咬牙道：“我说。国师，此事说出来是要杀头的——今日室主被劫之事确是和我有关。”
　　刘歆听到此处，轻噫一声，忙问道：“与你相关？太子，室主去了哪里？你劫室主作什么？”
　　王临接着道：“国师，我劫室主能作什么？我本是安排着人，想劝皇上传位与我。”
　　听到这话，刘歆大惊，脸色苍白，忙到屋外瞧了瞧，下人都在院外。他回身道：“太子，为何如此莽撞？你多熬上几年，皇位自然是太子的，为何要作这杀头的事？”
　　王临苦笑道:“国师，我知晓皇上这几天要出宫，路过旧府，便安排了人在后街上，我本想着让皇上传位给我，绝不会作出弑君之事。不想今天事出凑巧，有人闯进埋伏的店房内，室主也被，贼人劫走了。”
　　刘歆听王临说的轻松，皇上传位，逼宫，皇上如何相信这样说法？自古以来，逼宫都是子弑父、臣弑君，刀兵相见，血腥收场，不想今天室主被劫，背后还有如此事情。
　　“你仔细说来。你不知道室主去了哪里？你埋伏的人为何会劫了室主？”刘歆不解道。
　　“国师，我听说父皇这几日要出宫回旧府，便安排了人在店房中等候时机，今早有人闯进店房，将尉兵招了进去，两下交手，有人乘乱将打伤了睦逮任，劫走了室主。”王临回道。
　　“哦，”刘歆似是明白了一些，接首问道：“你埋伏的人和尉兵不相识？这些人如今在哪里？”
　　“国师，这些人是我从别处招来的敢死之人，和尉兵绝无干系。”王临心道，自己又不是痴傻，找些自己尉兵识得的人来行刺皇上？他接着说道：“我方才听说室主被劫，以为是埋伏的人所为，因此回府查看，却不是我埋伏的人所为，贼人将我的伏兵全部杀死了，劫了室主，大约是出了横门。”
　　刘歆长出一口气，说道：“太子你太莽撞了，若是走漏了风声，被皇上知道了，岂能饶了你？”
　　“请国师救我！”王临几乎要哭出声来。
　　刘歆暗自摇头，说道：“太子，事已至此，不可再轻举妄动，若是皇上要废了太子……”刘歆看了一眼王临，接着道：“万不可再纠集大臣上奏劝阻，最好是让此事悄无声息过去，事情淡了，再从容商议。请太子把知道此事的人稳妥安置，万不可泄漏半点消息。”
　　“国师，只是父皇怕已知晓，才要议废了我。”王临道。
　　刘歆微一笑安慰道：“太子，皇上今日召我进宫，却是因大风坏了宣室（王路堂），大树砸倒了东宫墙壁，皇上听信卜者的话，心里又怀疑到‘逾制’一事上，才要想重新改太子为统义阳王。”
　　王临一听，长出一口气将信将疑问道“果真如此？”
　　刘歆点了点头道：“太子，明日便有分晓。也请太子速速安排稳妥今日之事。”
　　王临心知，埋伏的敢死之人，几人已被贼杀死，另有几人，回去便全部杀死以防走漏消息，另有知情的府内心腹，再作打算。
　　看王临没说话，刘歆接着道：“太子，我还有一劝，请太子收敛守礼些。”
　　王临一愣，忽猜到几分，大概是说自己在宫中和原碧之事，刘歆可能是听到了些传言，脸上一红道：“国师，小婿自会恭谨守礼，请国师放心。”
　　刘歆知晓这些传言事情并无实据，点到为好，毕竟是太子，自己说的太多也不妙，忙岔开话问道：“那劫走室主的又是何人？”
　　“国师，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贼人。我在死了的贼人身上，找到一张粗帛，国师请看。”王临说完，从身上拿出来张破旧的黄帛递给刘歆。
　　“我还未来得及呈给父皇。”王临接着道。
　　刘歆拿过来，仔细一看，用粗笔仔细写着两行字：
　　黄皇室灭，同马帝出，汉室复兴，李氏为辅。
　　后面似乎还有几个字，被人用墨涂了，看不清楚。
　　刘歆一惊，拧着眉头想到一个人，心内暗道：难道又是他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