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落未央》欧罗巴海

2、第一章 新朝公主汉家后（下）

　　车外，一手牵着驴缰绳的男子大声叫道。
　　“快！邓鱼！快！”
　　邓鱼跨步向前，接着那男子的手按住了青骢马，嘴里喊道“樊秀，松手！”
　　樊秀向后一侧身，青骢马蹄向后刨，正踢在了一只落向地上的小兔子身上，兔子向后飞起，鲜血四溅，滴在了王捷纤纤手臂之上。
　　王捷看着鲜血溅起，“啊”地惊叫一声，早已脸无血色。
　　抢兔、马惊，踢兔、血溅、惊主，便如风翻落叶一般，没半点征兆，几件事便一霎而起。王忠瞪了双目，扭着头呆傻傻地看着王捷向车内倒去，这边邓鱼再后前一冲，王忠早不由得松了手里缰绳，眼看着那青骢马再挣着向前奔去。
　　樊秀在一旁闪过，马却冲向驴头，驴子身低，只知由人牵着向前，樊秀刚冲上前去拉住了马辔，这一只手缰绳紧了，驴子向后一退。这边王忠松了手，邓鱼跃起身子，压住了马首。青骢马后颈受力，向前一错正对着驴头，更是大惊，便使出了十二分气力腾空，马车向后掀起，将后半段撞到地上，左侧车幅咔嚓一声，破作两半，车内王芊、王捷二人斜斜摔了出来。
　　樊秀眼看马向上跃起，心内大叫一声不好，飞身闪过马头，向着车侧冲过去，张臂用力抱住从车内掉出来的人，向后一倒，只听得“啊哟”一声娇呼，怀中抱的人头上的簪子刺到脸上。
　　邓鱼靠住了车辕左手紧扣辔头，右手却向身侧抽出短剑，反手一挥向下用力，刺在青骢马颈之上，直没到柄。青骢马一声长嘶，拖着已翻转车身，向前奔了几步倒下。
　　“公主！”王忠醒过神来，大声喊道。不远处安汉公府角楼上早有尉兵远远看着分辨出是公主，一声尖利长哨“吱吱”响起，从门里冲出一群尉兵，大喊着，“快！保护公主！”
　　王忠抬眼一看，捷公主落在远处，伏在地上不知生死，芊公主倒在街侧一名男子身旁，离着十几步远，青骢马嘶鸣着，血从刀口涌泉般汩汩而出，那精壮男子又拔出刀来补上几刀在它身上。王忠悲声长嚎，这该杀贱奴，偏生出来这灭门之事！他大吼着转身，去找那农人。
　　农人想是闯出了这塌天的大祸，两腿早如筛糠一般，回过神来，脚下用力，向街侧跨过几步到了边上，看着一扇店门未挂锁，随手一推，侧身一闪而进。那扇门离着尉兵来处更近些，早有尉兵听着王忠长嘶，看他如疯了一般要冲过来捉那农人，最先的尉兵早抬脚咣当一声踢开店门，边喊道：“休走了贼人！”
　　一进店门，空空荡荡，呼吸所到，透着土腥，显是长时间无人居住。几个尉兵正发着愣，听得楼上吱呀一声，想是农人已三步两步转角上了楼。“楼上，截住他，休走了贼人!”头前的尉兵大喊一声，顺着楼梯向上去。
　　这客栈斜对着安汉公府后门几十步远的地方，不知何故空落了下来，却无人知晓。几个尉兵正在赶上去，忽听见楼上脚步声响，刚一抬头，几支弩箭嗖嗖声中已经射向面门，两个尉兵闷啍一声，滚到楼下。
　　“小心！有埋伏！”余下尉兵向后一退，靠在墙根，持着长戟，四处探看箭从何处而来。还不待几人醒过神来，几支弩箭伴着风声齐齐射出，四名尉兵又中箭斜斜倒在墙根下。门外听得动静，早有同伴长哨促急吹起，召唤高墙上的尉兵来援。
　　王忠见尉兵将客店门团团围住了，才回头看着捷公主。
　　“芊公主！捷公主！”王忠口中喊着，迈步向芊公主走去。
　　王捷哎哟一声，想是受了伤，芊公主在那人身侧坐起，细声叫道“王忠，快去救捷公主！”
　　王忠听得芊公主吩咐，捷公主在略远处哎哟呼痛，也顾不得细想，抬脚走向捷公主处。
　　他扶过捷公主刚要坐起身，后面，邓鱼的声音大喝了一声，“小心！冷箭！”
　　话音未落，一支长箭从后扑的一声，重重射进王忠的后心，王忠正要扶着捷公主翻过身子，手还在向前，身后长箭已到，他嘴一张，啊了一声向前扑下去，压在捷公主身上。
　　樊秀刚缓过气来，抬眼看着不远处客栈，大队尉兵正挤进店门，忽听邓鱼大喝一声“小心”，抬眼看客栈高处二楼栏杆后，却多了几个人，端平弩弓对着所在车马方向射来。樊秀不及多想，向前一扑，将呆坐着的王芊挡在身前，蜷着两腿，头抵住了王芊头颈，紧紧抱住了，背对着弩箭来的方向。
　　王芊还未从惊马之变醒过神来，隐约着一个男子扑来托着自己，捎带了横着错开了小捷的落势，等听到王忠的声音看着小捷倒在地，不由喊着王忠快去看小捷的伤势，这才想着身边救了自己的男子，才一回头，耳边听到一声大喊，“小心！”自己随声被人扑倒，远处又是一片大声喧哗大喝，“楼上有埋伏！”
　　樊秀就听得背后嗖声响起，那是弩箭破空的声音，哪里敢回头，只抱着眼前这女子，将自己后背让给箭锋去射。远处客栈二楼几个人，才端平了不及射尽弩机里的弓弩，下面尉兵早就扬手将戟朝上掷去，其中一戟尖刃正刺中居中一人腿上，那人轻呼了一声“哎哟”，便向后倒，其余几人见这人受伤，忙向后回头，掩身闪回二楼。府内早出来十多个重甲尉兵举着高盾，一手执戟，推开客栈大门，鱼贯而入，后面跟着弓箭手。
　　等他们进了客栈内，却是门户大开，二楼也静悄无人，几名重甲尉兵往当地一站，围地作一团，掩护着正向上打量，却听得“嘿嘿”几声冷笑，弓箭手早已循着声，几支雕翎铁箭便射了过去。
　　许久也无声息，几名尉兵壮了胆子，蹑足上楼，后窗洞开，显是那几个贼人早从后窗跃出逃走了。

　　街上又有人大声喊着，“快救公主！”
　　王芊被樊秀压在身上才知道这男子又救了她一命，方才要不是他替自己挡了弩箭，只怕早没命了。王芊伸手要推开面前这人，却被他死死压着，王芊用力向上，挣扎着伸出手，细声哭喊着“救命……”面前这人，微微一动，向侧翻滚开去，王芊呼吸一畅，再仔细看这男子，见这男子浓眉之下，一双眼睛微闭着没有半分转动。王芊心里大惊，思忖道这人死了，也不能瞑目，便不由得要伸手过去挡他眼睛。
　　此时，忽从府门另一侧大街上，一辆马车风驰电掣而来，车上一人身穿着将军服色，大喊着，“闪开！闪开！”尉兵不知究竟，正在注目愣神间，马车已经到了王芊身边，从车上忽地站起一人，跳下车来，举起王芊便抛入车内，驾车的精壮将军大喝道，“还有他！”壮汉一听，又一把揪住了樊秀的身子，向上抛去，咣当一声，樊秀重重撞在车壁上，倚倒在王芊身旁。
　　“走！”将军服色的人大喝一声。
　　气力极大的汉子，一跃上车，口中长哨一响，凄厉刺耳，听声音是军中用的哨子，哨声未落，马车顺着后街夺路而去，瞬时转弯没了踪影。
　　等着尉兵方才悟过来“这将军行事怪异”，驾车的二人早就掳走了公主王芊。尉兵急忙拔脚去追，又有轻骑从府中奔出追了下去，可是一出后街，横着大道，一侧是安汉府墙，向左却是繁华西市，除了摊贩行人，哪还有半个车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