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情之干戈起》醒笔

14、鬼神之说

　　这日，忘戈经不住木羽的唠叨，从床榻上艰难爬起，披上小公孙送过来的白狐裘，踏出了院门，木羽说的没错，今日阳光确实暖和，她便和木羽一起走到东亭中坐着，望着水面，有一搭没一搭地听木羽说近来公子府来了两位贵客的事。
　　“那枢公子与梦蝶郡主一个俊朗非凡，一个美貌无双，不过两位贵客被安排住在西厢，我们想是遇不到……咦，那是小公孙。”
　　忘戈回头，便见西院假山后绕出两个小人影，正是小公孙与亚弧，他们走得有些慢，小公孙嘟着嘴不知在想什么，差点被石阶磕到摔下去，被反应迅速的亚弧扶住。看到这忘戈不由笑了，小公孙摸了摸头，不知说了什么，而后抬头欲继续前行，便望见西亭中的白色人影，许是认出了她，便加快脚步走了过来。
　　而东院槐树另一侧，公子域与公子隐正在散步闲谈，公子域回国三年却大多时都在外征战，故而公子隐一直没有前来拜访，此次是第一次到这府邸，便拉着公子域四处游览，虽说公子域是这府邸主人，却也未曾踏足过府内每一处，于是两人随性走着，便来到这东院，忽而看到小公孙快速走过，便跟了上去，发现小公孙正与亭中一披着白狐裘的女子说话。
　　“你竟起身出来了？这白狐裘如何？”
　　忘戈摸了摸柔软的狐毛，“十分舒适暖和，若不出门，岂不是辜负了小公孙的这份厚礼。”
　　“那是自然，这可是羲王爷爷赐给我的，整个羲国也仅此一件。”
　　公子隐听到这笑了，打趣道：“无瑕小小年纪，竟已经会送礼讨女子欢心了，真不像你这父亲，哈哈哈。”公子域没有理他，继续听两人谈话。
　　一般人都若是听到这礼如此之重，都难免诚惶诚恐，忘戈却不以为意，坦然受之，问道：
　　“你方才在想什么连走路都要摔了。”
　　说到这，小公孙又皱了皱眉，坐到她旁边的坐垫上，双手捧着脸颊，说道：“忘戈，你说这世上可有鬼神？”
　　“嗯？怎么问起这个？”
　　“隐哥哥今日谈起休国一桩奇闻，今年六月，休国连日滂沱大雨，翼水发了洪灾，淹了不少村庄田地，但百姓却无几人伤亡，休王派人查探，竟听闻有一圣子降临，称神灵托梦与他，将有水灾泛滥，令百姓早早迁到山上，因此伤亡甚少，百姓大都躲过了一劫。”
　　忘戈奇道：“竟有此事？”
　　“自然是真，休王将此圣子接到宫中，修庙供奉，而后这圣子又称王宫屋漏地仙得罪祝融，将有火灾，请宫人搬离，未过三日，休王宫西北房屋果真起火。自此休王对圣子愈发信任，因圣子称太子丘冲撞国运，竟换了太子。”（西南隅谓之奥，西北隅谓之屋漏，东北隅谓之宦，东南隅谓之窔）
　　“这怕不是天灾，而是人祸吧？自古涉及王位之争，向来隐情甚多。”
　　公子隐听到这，不禁挑眉道：“这女子便是你从典城带回的女刺客？竟如我一般聪慧。”接着又听到小公孙道：
　　“隐哥哥也这样说，但那圣子不过十岁，他也确实救了数万百姓。我问父亲是否真有鬼神，父亲说，信则有，不信则无，我不甚明白，刚刚便在想这些。”
　　“若实在想不出，不如再问问你父亲。”
　　“一直问，父亲岂不是会嫌我愚笨？”
　　忘戈托着下巴笑道：“信则有，不信则无，这不等于没说嘛，说不定你父亲也不知是否有鬼神，用这等话戏弄你呢！”
　　闻言小公孙竟跳了起来，大声道：“不许这样说父亲，父亲才智无双，怎会不知，怎会戏弄我！”
　　忘戈被他这举动吓了一跳，见他如此崇拜公子域，竟不容他人说半句不是，不禁无奈，赶紧哄道：“好好好，公子谋略过人，是闻名列国的战神，自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此言必有深意！是我愚昧，未能领会！你莫气莫气。”
　　小公孙这才坐了回去，低头道：“算了，不能怪你，毕竟我也不知父亲何意。”
　　公子隐此时已笑得不行，强忍着不发出声音，手拍在公子域的肩膀，低声道：“她在说你戏弄你儿子呢，瞧无瑕这反应，这女子都不忍揭穿，违心夸起你了。”
　　公子域一掌拍开他的手，沉着脸注视着亭中的女子，忘戈忽然觉得一股冷意袭来，她将身上的狐裘紧了紧，又见小公孙有些失落，想了想说道：
　　“论到这鬼神之说，我倒也隐约记得一则趣事，何时听闻的我也记不清了，说是某地有一新任县官，县官到任后发现此地人烟稀少，农作荒芜，于是前往暗访，在街上遇一老人，老人一脸愁容，与之攀谈得知，当地乡长里长常年重赋敛财，并笃信巫祝，称每年需出一名貌美女子为河伯妻，否则便会大水泛滥，这为河伯娶妻是下聘礼娶，将女子盛装打扮后，置于床席上放于河中随水流而去，最终女子将沉入水中成为河伯的妻子。而这老人之女便被选为河伯妻，不日便要行迎娶之礼了。”
　　“这样若河伯没有来接，那女子岂不是就淹死了？”
　　忘戈笑了笑，“自然，若没有河伯，这些女子都会被淹死，那县官听后便说，下次河伯娶妻时，他也前去，并唤上乡长里长和一众百姓，一同敬奉河伯。”
　　“那县官信了这河伯之事？”
　　“且听我继续说，到了河伯娶妻那日，县官先去看了看河伯妻，看了之后对众人说，这女子不够美貌，请巫祝去问问河伯是否需换一个更为美貌的女子。于是便命人将巫祝丢入水中，而后在岸边恭敬地等了一会儿，又道，‘巫祝这么久未归，派人去催催’，于是又将巫祝的侍女丢入水中，而后又等了一会儿，又道，‘刚刚去的都是女子，女子恐与河伯说不清，派乡长里长也去探问一下’，于是又将乡长里长丢入水中，再等了一会儿，道，‘看来这河伯是将他们留下了，命众人先回去‘。公孙你说，这县官到底是信呢，还是不信呢？”
　　听到这，公子域若有所思，公子隐收了笑容嘀咕道：“我通晓列国奇闻，怎么不曾听过此事，这女子从哪听来的。”
　　这边小公孙眨了眨大眼睛，沉思了一会儿，忽然拍掌道：“我明白父亲的意思了！鬼神之说，有人信，有人不信，信的人会依鬼神之言行事，不信的人不畏鬼神，却可借鬼神之名驱使那些信鬼神之人，故而信与不信并不紧要，紧要的是如何趋利避害，惩恶扬善！”
　　忘戈心想，这哪里有你父亲的意思！但知道不能再在小公孙面前说他父亲半点不是，便笑道：“小公孙如此睿智，公子听了必然十分欣慰！”
　　“是忘戈你说的故事，我这才有所感悟”，虽是谦虚，但眉梢间不掩得意之色，“我也要去与隶师说这事。”说着便匆匆离去了。
　　忘戈看着小公孙欢欣鼓舞地离去，笑道：“这才像个小孩，不过为什么要去找隶师呢？不是应该去与他父亲说？”说着摸着白狐裘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真是吃人嘴软，拿了小公孙的白狐裘，吃了他的吃食，竟然开始违心地夸起公子域了，真不像我。”
　　一旁的木羽不明所以地问道：“女郎夸公子的都是事实，怎么能说是违心呢？”
　　忘戈无奈地看了木羽一眼，泄气道：“事实与想不想夸是两回事，我们出来也这么久了，回去吧。”
　　望着女子离去的背影，公子隐沉吟了一会儿道：“子疆，若你不准备杀这女刺客，不如将她给了我罢。”
　　公子域闻言皱眉道：“你要她作甚？”
　　“若有这般肆意聪慧的女子相伴，岂不是人生一美事？子疆，这女子还是莫杀了好。唉？怎么走了？”公子隐回头发现公子域已转身离开，立即追上前去：“你还没应我呢？把她给我了可好？”
　　公子域大步向前走去，眉眼间看不出喜怒：“她我还有用，你在此也呆了数日，尽早回枢国。”
　　“我这回可是献了三城，这才几日你便赶我走！太无情了吧！”
　　看着公子域的身影渐行渐远，公子隐暗道，看来子疆对这女子也是有几分在意，不会轻易予他，正待继续逛，便看见梦蝶匆匆往这边来，梦蝶得知这日女子终于出门，便匆匆赶来，见亭中已无人影，正四下寻找，却见到公子隐，上前问道：“表哥，可是有见到那女子？”
　　“你是说哪个女子？”公子隐明知故问。
　　“表哥！！你定然知道我说的是谁，快回答我！”梦蝶急道。
　　“她已经回去了，梦蝶，昨日不是与你说莫在想了？今日你这是打算做什么？”
　　“我……我不甘心，我总要看看那女子。”梦蝶跺了跺脚，“表哥，她往哪里去了？”
　　公子隐却不想梦蝶在公子域府上闹出什么事情，说：“不知”，而后转身往西院走去，梦蝶穷追不舍地跟上去问道：“隐表哥，你是不是已经见了那女子？快跟我说说她是什么样的？公子对她如何？你若不说，我始终是不甘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