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聊青年白自在的爱情故事》程不惑

5、爱情的小兽

　　嗜食浪漫的小兽

　　繁星满天时
　　世间的丛林
　　小兽在觅食
　　任性奔跑成几道弧光
　　小兽过处
　　片甲不留
　　吞噬尽人间浪漫

　　转眼白自在、花一朵他们就是初中生了。他们的小城只有一所中学，如花一朵所愿，她和白自在又分到了同一个班，庞杰和王源进被分别分到了另外两个班。可这也丝毫没有影响们之间的友谊。他们成天厮混在一起，学校里的同学给他们起了个不怎么好听的外号叫“4人帮”。花一朵和白自在比过去更为亲密，他们看着彼此慢慢长大，分享着生命里每一寸时光，他们通过彼此了解着异性世界。白自在和他追求过的每一个小女生之间的情书，都是花一朵帮忙传递的。有时候，花一朵都觉得白自在是自己在这个世上的倒影。帮他给其他小女生传递情书的时候，花一朵也不是不酸楚的。

　　只是，她会告诉自己，“他是我的好哥们，他开心就好。我要帮他实现愿望。”这么重复安慰自己几次之后，她真的觉得自己比从前心胸宽广多了。再说，白自在就像一个贪心的小孩一样，看到没吃过的糖果一定要去尝尝味道。下一刻再见新鲜的，就立刻放下从前要死要活哭闹着争过来的这一个，奔赴一场新的追逐，从未认真过。这也是花一朵每次都尽力帮他的原因，她就像妈妈努力挣钱帮孩子买他喜欢的玩具一样。最令人奇怪的是，他们俩整天腻在一起，甚至经常互相拉着手，搂着对方，如情侣一般亲昵地聊天，可是周围的人从来没有觉得他们的关系有什么不正常，就连白自在追求的那些女孩子也不会吃醋，她们都很自然地接纳花一朵，允许花一朵长久地存在于白自在和她们的二人世界里，相安无事。

　　唯一提出过疑义的是白自在的妈妈。花一朵记得很清楚，那天是白自在14岁的生日。白自在喊了很多同学来家里玩，花一朵知道，白自在真正想邀请的只有两人，两个女孩子，都是他当时准备去追求的目标。他假装很随意地把那两个女孩安排在王源进的左右。大家围桌而坐，其他的男孩、女孩都不知道，在那一天的白自在眼里，其他人都只是那两个女孩的道具罢了。

　　两个女孩一个是完全不同的两种类型。一个身材高挑，肌肤胜雪，头发是后来很多女孩刻意染出的那种栗色，而那女孩因为祖上有俄罗斯血统，天生就是迷人的栗色，而且还是自来卷，颇有几分异域风情。女孩的笑如水波流转。她一看就是性格颇为活泼的女孩，一进屋就能听到她朗朗的笑声。女孩叫戴静，当时和王源进一个班，是校园里有名的美女，是当时很多男生追逐的目标，常常有外校的男生慕名堵在校门口等她。花一朵向她看过去，她也回花一朵明媚的笑容，毫无芥蒂的天真美好。这样的女孩是大部分男孩都会动心的吧？就连王源进这样平时有些矜持高傲的男生坐在她身边都被她支使得团团转，且一脸开心。庞洁在一旁明显一脸醋意，毫无遮拦，也时不时带点怒气地指挥王源进帮她干各种琐事，惹得王源进给了她几个白眼。

　　另一个女孩则是很多女生唯恐避之不及的丁春夏。虽然同在一个班，但在此之前，花一朵从未注意过她。丁春夏是从上一级留级到了他们班的，基本不与任何同学多说话。她独来独往，却又不像花一朵那样喜欢把自己隐没在人群中。你一靠近她，就能感觉到她身上有一点尖利的东西。花一朵一直很惊奇于白自在识别漂亮女孩的本领。他好像身体自带一种雷达，能从茫茫人海中迅速锁定漂亮的女孩子。他追求的女孩有的十分招眼，是众星捧着的月亮；有的则有点隐蔽，需独具慧眼、仔细观察才能注意到。但是一旦注意到，眼睛便很难错开，由不得你不赞叹白自在的眼光之独到。

　　丁春夏就属于后者。乍看之下并无特别之处，整个人都十分小巧，五官也都是小小的，很精致，像是一不小心哈一口气就会把她的五官都融化了似的。她脸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初看起来有一点老气。及肩的头发，就那么随意地散着，像是没人给她梳过头，额前的刘海儿长短不一，她一低头，头发就遮住了眼睛，半张脸都隐没在头发里。她的脖子细细长长的，好像手一碰就会断掉，像一朵纤弱的花儿。她像是尽力把自己藏起来一般，一直沉默着。她满脸都是漫不经心，两只眼睛也无精打采的，像是没有睡醒，可是当她和你定睛对视，你的心会忽悠一荡，像是被人扯了一下似的，有一点麻酥酥的疼。

　　白自在此刻拿着饮料瓶给大家添饮料，假装随意地给大家讲着笑话。花一朵知道，他实际上是用了一个晚上做了准备。事先为了验证效果，还给花一朵试讲过，把花一朵逗得笑得停不下来。虽然是再一次听，花一朵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王源进笑得太厉害，面前的筷子被撞到了地上，王源进刚准备捡筷子，那女孩却先他一步，已经弯腰帮他捡了起来，还顺便拿餐巾纸帮王源进把筷子擦得干干净净。王源进慌张地道谢，女孩只莞尔一笑。花一朵发现女孩一旦笑起来，两只眼睛就变成了弯弯的两个月芽儿，无限的风情就藏在里面。嘴巴张开，可以看见一对小虎牙，像一只生机勃勃的丛林小兽，有一种闪闪发光的力量。花一朵心里咯噔一下，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花一朵环顾四周，其他人都无知无觉地沉浸在眼下这虚妄的欢喜，没有人发现有什么异样。在这十年里，他们身边的人也都逐渐长大。白愉快已经上小学了，放假的日子都要赖在花一朵家里，功课也都缠着花一朵辅导，在白自在的生日聚会上也一直凑在花一朵旁边，指挥着花一朵给他拿东拿西，好像这是给花一朵无上的荣光。花一朵也极其耐心，旁人不知道的皆以为白愉快是花一朵的弟弟。花一朵也心里暗暗感激这忙碌，让她稍稍分去一点关注那只小兽的心思；王源进此刻也被戴静指挥着为她服务，完全辜负了他长久以来搭建的“孤傲学霸”的人设。王源进一直很努力，一副大眼镜越发厚了起来，他长成了一个典型的学霸，书读得极好，是老师的宠儿。又极具运动天赋，他成了校园篮球队的队长，是很多学妹追逐的对象，篮球场边上都是给他递饮料的女生，自行车筐里也经常有小女生留下的情书；而庞洁也不再是胖姐，她瘦了下来。大约每一个胖子都是潜在的美人，庞洁瘦下来以后是个很招眼的小美女，皮肤白皙，一双丹凤眼风情万种，一对小梨涡藏着俏皮。在眼下这繁花似锦的景象里，她丝毫不输于任何人，有着一种独属于自己的美。

　　只有花一朵好像一直不曾变过，五官也只是随着身体的成长按比例各自扩大了一些，多少年没见过她的人也能一眼认出她来。14岁了，她的身体发育也还没有开始，她内心里既盼望那一场和白自在完全不同的成长路径，又担心会那场身体的奔跑一旦真正开始，她就要与白自在逐渐疏远了去。在这种矛盾的心理折磨下，她始终是那个藏在寡淡外表下的清淡女孩，连头发的长度也未曾变过，一直都是一个马尾巴挂在脑后。就连成绩也一直都是中等偏上，未见任何出色之处。
　　那一天曲终人散时，白自在忙着去送他的朋友们，花一朵则照例留下来帮着收拾一片狼藉。虽然白自在的妈妈一直叫花一朵歇着，但花一朵却不忍心看着她一个人忙乎。房间快收拾好时，白自在哼着歌回来了。他冲进厨房抱住妈妈，“谢谢我亲爱的老妈，这生日儿子好幸福啊！”

　　“光你幸福了，妈可累坏了。”白愉快坐在厨房的小凳子上愉快地啃着苹果，丝毫不妨碍他批评他哥。

　　白自在一把抢过弟弟手里的苹果咬了一口，再塞回弟弟手里，全然不顾后者一脸愤怒。“老妈，辛苦了！您歇着，剩下的活儿都由儿子来干！”

　　白自在的妈妈一把推开他，“你那二两肉全长嘴上啦！你跟你爸那个怂人一样，光凭一张嘴。指望你们，全家都要饿死了。”她嘴上这么说着，但心里的欢喜还是写在了脸上。“你爸也真是的，天天加班，儿子生日也不知道回来。”

　　“妈，我和他可不一样。他成天挂着一张脸，不回来才好，省得把我同学都吓着了。”
　　花一朵刚刚到院子里倒垃圾去了，白自在和他妈都不知道花一朵此时在房间里。眼前这一幕母子之间的互动都落在了花一朵眼里，她心里搀着羡慕和酸楚。她羡慕白自在永远可以这样轻松自然地表达爱，她更羡慕白自在有母亲常伴身边。她只好把这些酸楚都悄然放在心里，摸摸的擦着桌子。

　　白自在堆出一脸谄媚，“妈，您说，我今天带来的女孩都漂亮吧？”
　　“漂亮，漂亮。”白自在的妈妈一边擦着灶台，一边敷衍着儿子。
　　“太后老佛爷，那您觉得谁最漂亮？”
　　“滚！一边去！”
　　“妈，我认真地问您呢！”
　　“要我说，还是我们朵儿最漂亮！”
　　“就是，我也觉得朵儿最漂亮！”白愉快含着没有咽下去的苹果也忙着表态。
　　“吃你的苹果吧！小屁孩，有你什么事！”白自在轻拍弟弟的脑袋一下，又转而嗔怪起母亲，“妈，你这也太不公正了！偏心！”
　　“你还没你弟弟眼光好！我的傻儿子哎，我就喜欢朵儿，妈看得出来，朵儿也喜欢你，你也喜欢朵儿。妈今天就说点不合适当妈现在说的话了，将来你要是能把朵儿娶回家，我做梦都要笑醒！”

　　花一朵这才意识到这母子仨人根本不知道自己也在屋里，她一时倒不知该出声证明自己的存在，还是继续沉默假装自己不在才好。
　　“妈，您糊涂了？朵儿哎！朵儿！我哥们哎！不要破坏我们纯洁的友谊！”

　　听到白自在的话，花一朵身子一紧，吱的一声，把桌子撞出了响声，厨房里一下子安静下来。白愉快最先冲了出来，“朵儿姐姐你倒完垃圾了。我苹果也吃完了，你接着陪我玩吧？”花一朵只得被白愉快牵着到院子里，陪他荡起了秋千。秋千还是白自在用家里废弃的小板凳两头栓了绳子，挂在树上做的简易版秋千。白愉快随着秋千的忽高忽低不时发出欢笑，花一朵的心也随之忽上忽下。她的耳边都是白自在妈妈的那句“朵儿喜欢你，你也喜欢朵儿”，还有白自在的那句“朵儿哎！朵儿！我哥们哎！不要破坏我们纯洁的友谊！”这两个声音忽高忽低，让花一朵心思烦乱起来。

　　白自在生日后的第二天，发生了一件让他们的朋友圈地震的事。本来大家约好一起去浩斯溜冰场溜冰的，结果，一向准时的王源进居然迟到了。而且，他到达的时候居然是和那只小兽一起牵手来的。“虽然大家昨天已经见过，但我还是想给大家正式介绍一下，丁春霞，我女朋友。”
　　那只小兽也眯起了眼睛，露出一脸天真的笑容，“大家好！”

　　花一朵发现白自在和庞洁两个人的脸色都迅速暗了下去。白自在到底是情场老手，他照着王源进xiong口就是一拳，“望远镜你小子动作挺快啊！把老子的生日宴变成你的相亲会啦！老实交代，什么时候的事情？”

　　王源进捂住被捶得有点痛的xiong口，“你下手轻点！就昨晚，刚定的。”王源进说完，一脸得意的笑容，把丁春夏的手攥得更紧了。

　　白自在很快换上了一张嬉皮笑脸的表情，“行啊，兄弟，恭喜恭喜！”

　　王源进笑得很灿烂，他宠溺的表情恨不得让全世界都看到。他摸摸丁春夏的头，“走，咱们溜冰去吧！”

　　庞洁脸色并不好看，“行了，别恶心人了，咱们今天是来溜冰的！”她说完就扭头向前台走去了。这些年，庞洁对王源进的喜欢是任何人一眼就能看得出的，全世界只有王源进本人不知道。庞洁早已在过去那些细碎的日子把对王源进的喜欢说给了花一朵听，庞洁的日记里每天都写着王源进的名字。

　　白自在盯着王源进和丁春霞拉在一起的手，也是一脸悲伤。花一朵回头看见白自在这表情，有一点心疼。花一朵想安慰庞洁和白自在，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同时，她的内心又有一点开心，因为那只小兽已经选择了王源进，那么，白自在就是安全的了？花一朵为自己这小心思感到羞愧。

　　旱冰场的音乐响起来了。白自在一向溜得不错，其他人都还在学习阶段。庞洁溜得最差，一直扶着场上的手扶杆慢慢滑行，像一只笨重的蜗牛。花一朵在运动方面一向技不如人，全靠勤能补拙，为着能赶上白自在，她没少练习，眼下也只能在场上小心避开人群，慢慢地滑行。白自在在场上如一只翻飞的燕子，飞速地在场上绕圈，经过熟人，他会吹一声口哨，以示炫耀。
　　丁春夏在王源进的陪伴下最后上场。王源进帕她摔到，一直母鸡护仔一般张开双臂在她身边滑行。谁也没有想到，丁春夏脚下一用力，呲溜滑了好远。她张开双臂，如舞蹈一般，左右腿来回交替滑行，与音乐浑然一体。她的衣角也随着音乐翻飞，美丽极了。而且，她竟然还会倒滑，身体灵活地在空中一个小小的跳转，她边优雅地落在地上，她倒着滑行，身体依然轻灵自在。王源进差点摔倒，她轻巧地一拉，王源进便与她继续滑行了。慢慢的，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了她的身上，花一朵看着她，越发觉得她像一只会给人下蛊的小兽了。花一朵把目光转向白自在，从小到大，她太了解白自在了，她知道眼下他眼睛里熊熊燃烧的，都是嫉妒的火焰。

　　那一天，场上有两个人摔得最惨。一个是庞洁，一个是白自在。庞洁一向是个小心翼翼的人，之前去旱冰场全程都死死抱住栏杆，如救命稻草一般。那天却像着了魔一般，放开栏杆，一个劲地往前冲，仿佛想在一夕之间就学会滑旱冰。她摔倒的声音很响，啪嗒，咣当，让人心惊。有一回她恰好摔倒在了王源进面前，王源进想拉她起来，却被她一把推倒。王源进刚想骂她，却见她气呼呼地迅速爬起来，又向前滑去了。不久又是咣当一跤，看的人都觉得疼，她却浑然不觉地爬起来继续滑。

　　白自在那一天也摔得很惨。他一向以为自己在旱冰场是无敌之王，没想到丁春夏居然连倒滑都会了。他好像跟自己较上了劲儿，不断地跳起，转身，摔倒。再重新爬起来，跳起转身，摔倒……庞洁与白自在两个人一个人在满场摔跤，另一个在“立定”摔跤。王源进拉着丁春夏经过白自在的时候，笑着对白自在说，“要不让我们春夏教你一下？”“赶紧滚！”白自在虽然带着笑，但语气却很生硬。

　　那一天晚上，王源进送丁春夏回家后，他们几个发小对他来了个“三堂会审”。王源进没经得住大家对攻击，估计他也忍不住炫耀的心情，带着几分得意的心情跟大家描述了那一个不可思议的开始，“那天大家散了以后，春夏非要我送她回家。到了她家门口，她突然问我，‘王源进，你亲过女孩子吗？’我当时慌得说不出来，她就突然把她的眼镜摔在了地上，踮着脚尖凑了过来。我心想，我要是这时候再不上，也太怂了。我就那啥了。”王源进说完，尴尬地憨笑起来。他的话引得一片静默。庞洁低下了头，一味地盯着地板，好像那里有什么电影。白自在也一时无语，花一朵想说点什么打破这尴尬，却怎么也找不到合适的语言。

　　到底还是白自在打破僵局，他挤出一脸□□，“你小子艳福不浅啊！舌wen？”

　　王源进红着脸“嗯”了一声。

　　花一朵大骂一声，“白自在，你个liu mang！”她给了白自在一拳，白自在抱着头躲闪，藏起了自己的一脸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