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师之千年沉醉》咖啡香氛

153、最终之卷 终结之时 第一章 水蛭子神

　　妍子闻到黑暗中腥臭的气息。
　　整个平安京的天空翻滚着黑色云层下，四面八方吹来的风中，甚至于朱雀大道上，都弥漫着这种腥臭的气息。
　　她的鼻子向来是最灵最灵的。
　　但现在，她希望自己没有鼻子，那熏人的恶臭让她夜不能寐，就算是勉强睡着也会在不久后被臭醒。
　　别的人最多只是觉得空气不好让人气闷，但是妍子却能闻到旁人所不能察觉的气息。
　　平安京是要被毁灭了么？
　　听说晴明大人被圣上驱离了平安京，自晴明大人走后，平安京就变成了末世般的黑暗之城。
　　虽然妍子看不到游荡在平安京的恶鬼邪灵，但是，人们偷盗抢劫却是肉眼可见的多起来了，那些原本安于现状的平民们，似乎预料到了天地将被毁灭，人们所剩时日不多，被压抑着的恶便全都释放了出来。
　　原本躺在朱雀大道上衣着破烂等着讨食的乞丐们，都在半天的时间里变成了暴民，成群结队地闯入民宅，□□烧。
　　华丽风雅的平安京变得混乱，秩序眼见着被一点点打破。
　　更为可怕的，是近卫府与兵卫府的人一个也看不见，那些维持平安京秩序的人都不知去哪儿了。
　　宅子里的家奴们日益紧张，老是害怕着外面的暴民闯进来，赖忠自上次保宪驱离了恶鬼之后，身体慢慢好起来，现在正站在院子里指挥着仆从们把围墙上的一个破洞堵好。
　　妍子默默地看着眼前一切。
　　一叶呢？一叶在哪里？
　　一叶是在晴明大人身边吧？
　　一叶己经很久没有来找她了。

　　【第一章水蛭子神】

　　“一叶……”晴明张口想对一叶说什么，突然停下来，蓦然间眼神突然变得凌厉如刀锋。
　　一叶不待晴明开口，身形一闪，跃入了头顶的黑云之中。
　　那黑云之上，有着巨大的杀气与邪气。
　　在跃上黑云的瞬间，一叶眼前出现了一个旋转的黑洞，空旷、巨大，黑暗，幽深，诡异。
　　从洞中涌出冷冷的阴风。
　　一叶的蓝色狩衣在暴戾的阴风中猎猎作响，银色的长发更是直直地飞在脑后，黑洞之中似乎有千军万马在奔腾。
　　一叶沉默地望向黑洞的中央。
　　黑洞中出现了闪烁的亮光，一闪一闪，来自于黑洞深处，起初只是一星两星，随即迅速漫延，快要铺满黑洞的全部。
　　并且，那些光点在动，迅速地动。
　　那是眼睛！奔跑的眼睛！那些不知名的妖物们的眼睛！
　　闪念之间，一叶再次飞跃，当他落到洞口时，洞口己经模七竖八躺了好几具巨大的尸体，血肉横飞。
　　那些尸体长得奇形古怪，像远古时代的怪兽，一叶很熟悉，那些是异界的妖物们，他曾在异界与它们血战过。
　　手中的玄色弑神刀正一滴滴地往下滴着妖物们绿色的血，一叶静立在洞口，一动不动。
　　黑洞中，所有的亮光都顿了一顿。
　　一叶挑了挑眉。
　　虽然他能斩杀它们，但是如果它们源源不断从黑洞中继续涌出，那会相当耗损他的体力。
　　这便是那位至高无上的神召唤而来的吧，依靠这些异界中的怪物们来毁灭平安京，此时，它们己到应天门之上，位于平安京的上空，如果让它们下去，哪怕只是其中一只，也会让整个平安京的人们完全消失。
　　妍子的家就在下面不远处的三条大路上。
　　那些怪物们会无差别的吞噬人类，妍子也好，博雅也好，保宪也好，都是他们的目标。
　　他不会放它们出来的。
　　一叶抬起头，冷冷地望向黑洞之内。

　　晴明的咒语刚要念出来，却发现自己的舌头己经麻木，全身僵立无法动弹。
　　是了，这位至高无上的神，将晴明的时间停滞了。
　　他将晴明冻在了他的时间之中。
　　这一瞬间的感受，像极了曾在鬼界被冻在巨大的水晶中，那时晴明也是无法动弹，眼睁睁地看着数以千计的水晶片中的晴明合成了一个他自己，慢慢地吸取他的力量，替代他。
　　但是，这一次，他不能被打败。
　　半圆形的透明罩子缓缓地向着晴明压了下去，神想要好好看着晴明脸上的表情。是痛苦，还是惊讶，抑或求饶？
　　不管什么表情，那都是值得细细玩味的。
　　他会压在晴明身上，慢慢收缩，将晴明包在透明的罩子里，挤干晴明身边所有的空气，让晴明无法呼吸，一点一点地、缓慢地，直到晴明窒息在他的怀中。
　　他甚至近到己经看到了晴明琥珀色的眼眸，黑色的睫毛，清澈的瞳孔中映出来的他的影子。
　　他从那双眼睛里，却没有看到他想要看到的惊恐与慌张，那完全就没有情绪，像一张白纸。
　　就在他沾到晴明白色狩衣的瞬间，他听到晴明淡淡的声音：“水蛭子。”
　　神冷不防地一愣：“哎？”
　　这个瞬间，他看到晴明的唇边露出了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容。
　　紧接着，他听到晴明低沉的咒语：“乾坤定位，赫赫煌煌！风魔，天归，水蛭子，封神入印！”
　　白光一闪，晴明的怀中飞出了五芒星符咒。
　　神形成的半圆形透明罩子被晴明的五芒星符咒瞬间击穿，五芒星符咒飞至半空，形成巨大的五芒星图案罩住了他，白光灼眼。
　　晴明静静地站在白光的中心，默默地看着面前的神。
　　神不再是透明的罩子，也不再是透明的人形，他的身上冒着白色的烟雾，隐隐地能看到一具光滑的躯体。
　　这具躯体身形巨大却似没有骨骼肌肉，全身光溜溜地像直立的水蛭，那张脸，光滑得像剥了壳的水煮鸡蛋，却分辩不出眼耳口鼻的位置。
　　此时，这位神发出痛苦的声音：“安倍晴明，你竟然……”
　　“是的，我竟然知道你的名字，而且你竟然也回应了。”晴明淡淡地看着他：“名字是最短的咒，对于神也是如此。”
　　“什、什么时候发现的？”神被陷于五芒星符咒中，重重地喘着粗气。
　　晴明并未回答。
　　“是在清凉殿吧？”
　　晴明默默点了点头。
　　的确，是在清凉殿。
　　那时，他为了救博雅，对着神祭出了斩杀咒，虽然未能斩杀，却在那个瞬间看到了神的真身。
　　若隐若现中，那是一个没有四肢的躯体，光溜溜的像水蛭一样的身体。
　　那时晴明很是惊了一下。
　　“难道是……”
　　这一位神，可不是普普通通的神。
　　如果是这一位神，暴戾任性到想要毁灭人类，那么细想他的经历，是可以理解的。
　　原本，这一位神，就是被天地众神所抛弃的弃子。
　　水蛭子神。
　　《古事纪》中记载：神世七代最末两位兄妹神伊邪那岐和伊邪那美相结合后生下一个儿子，此子无手无脚，于是两位神将他放入芦苇编成的船上飘入大海，任其飘流，不闻不问。
　　这个神所生的长子，便是水蛭子。
　　《古事纪》就只记录到这一步，飘入大海之后，这位水蛭子神后来去往何方却并无记载，他的父母伊邪那岐与伊邪那美也并不承认这个残疾的孩子，对于他的生死也完全无所谓。
　　晴明在清凉殿的一瞬间所见到的，便是这一位无手无脚形态古怪可怖的神衹，虽说这是伊邪那岐和伊邪那美的长子，但那模样确实不像他们别的孩子，天照大御神或是月神都美丽无比，素戈鸣尊也是孔武有力。
　　对于伊邪那岐和伊邪那美来说，这个无手无脚像水蛭一样丑陋可怖的孩子是他们的耻辱，他们选择了抛弃与遗忘。
　　神抛弃了他们的长子。
　　这位神的孩子水蛭子不知道经历过什么黑暗的过往，独自飘流在无边无际的大海之上，孤苦伶仃，无人怜爱。
　　他的父母以为他一定死了，消失在大海里。
　　没料到水蛭子竟然活了下来。
　　在芦苇编成的小船里，水蛭子又渴又饿，阳光暴烈，他被太阳晒成了一张皮，被海风吹成了枯骨。
　　某一天，空中下起了暴雨，雨水淋到了水蛭子的枯皮上，闪电一下又一下地打击芦苇编成了小船，船在大海上燃烧了起来，转瞬间与水蛭子一起烧成了灰烬。
　　灰烬飘浮在海面，随着海面的风暴一起翻滚起伏。
　　闪电不停地击打着海面，在最猛烈的一道球状闪电中，水蛭子复活了过来，他在海面上灵活快速地游动着，觉得无比自由舒畅。
　　虽然长着恶心的模样，但他毕竟是神的长子，风暴雷电无法让他消亡，相反，他吸收着天空与大海的精华，千年以后，他修成了神。
　　他觉得困顿，打了个哈欠之后，他变成岩石沉睡于海边的芦苇丛中。
　　这一睡，就过了上万年。
　　某一天，一个有着四个瞳孔的和尚用奇异的咒语唤醒了他，告诉他，他的妹妹天照大御神的后代统治着他沉睡的这片土地。
　　“那与我有何干？”他有些不耐烦。
　　“您以后，或许连沉睡的地方也不再拥有。”有着四个瞳孔的和尚微笑而谦卑地说。
　　他四顾张望，这才发现不知何时起，他所沉睡的地方竟然人来人往，热闹异常。那些小小的人类用锹、铲、锄等各种工具，正在敲打他所沉睡的地方。
　　那些比他还要高大的芦苇全都不见了，据说早就被人类砍来当柴烧了取暖。
　　“这个地方，将建为一个船只停靠的港口，永不复安宁。”四个瞳孔的和尚笑咪咪地对他说：“若不是我唤醒您，您己变成石头沉睡千万年，说不定，人们会喜欢上您变成的这块巨石，会采来建造港口之用，您会被他们踏在脚下，直至千年万年。”
　　他顿时震怒起来。
　　“那些人类，都是天照的后代，他们统治着原本属于您的大地。”
　　和尚对他躬身行礼，这是第一个对他表达尊敬的人，哦，不，那不是人，这个和尚是一个鬼。他能看出来，但是，是人是鬼又有什么关系呢。
　　“可恶。”他皱着眉。
　　“若是不管不问，您将再无容身之地。您的属地在千万年前被您的妹妹天照占据，高天原原本就是属于您的。而现在，连您最后的栖身之处，天照的后代也要剥夺掉。”
　　“可我是神之子。”他盛怒。
　　“是的。人类喜欢供奉各种神，修建各种神社供奉神灵们，有时连一棵小小的树也会供奉。可是您，又有谁知道您呢？您是神的长子，却也是神的弃子。而人类，则是由天照大御神的后代所统治。”四个瞳孔的和尚说着肆无忌惮的话：“天照，那可是您的亲妹妹。”
　　是的，天照，那是他的亲妹妹，父亲最疼爱的神。或许天照跟本就不知道有他这位哥哥。
　　千万年来所有的怨恨，对父母的恨，突然在那一瞬间涌上心头。
　　他对着天空长号，海面上突然起了巨大的海啸，在那个下午，海浪掀翻了好几艘出海的渔船。
　　他想要收回属于他的东西。
　　他的父母从来未曾给予他的，他的妹妹从他手中抢夺走的。
　　他的天空，他的大地，他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