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师之千年沉醉》咖啡香氛

129、卷三十九 月有圆缺 第一章 往生之咒

　　夜。圆月。
　　漆黑山间，传来踏踏的马蹄声。
　　马背上有一个男人，身着黑色狩衣，然而他并没有端正地骑坐在马上，他的手无力的拖着缰绳，在马背上东倒西歪，看得出来他在勉力支撑着。
　　在一个拐弯处，男人从马背上摔了下来，棕色马“踏踏”地跑远了。
　　几乎就在同时，男人怀中冲出了一道黑影，那黑影幻化为巨大的黑虎，在男人头将要重重地摔在地上时扑过来咬住了衣领，轻轻将他放在地上。
　　“喂，保宪，你可不能死，就快到平安京了。”
　　黑虎摇晃着分叉的尾巴，发出粗声粗气的声音。
　　这一人一虎，正是贺茂保宪与他的式神猫又。
　　男人脸色苍白，紧闭着眼伏在地上一动不动。
　　猫又焦燥起来：“喂，你这家伙可千万别死啊，就到平安京了，我带你去找你师弟。”
　　说罢，猫又将保宪叼起来，抛在自己身上，在黑暗的山道上奔跑起来。

　　【第一章往生之咒】

　　黑色的毒雾弥漫在晴明的四周，虽然博雅知道晴明一定用了结界，但他的心仍然为晴明紧紧地揪着。
　　这个厉鬼，几乎就与他们在鬼界见过的巨人一样巨大。更何况，它全身还布满了蓝色的鳞片，蓝色的火花在它身上游走闪烁，在漆黑的夜里实在是让人毛骨悚然。
　　这个鬼魅竟然是会念咒的。不管是让人迷醉的桔梗花还是现在的毒雾，那都是念咒而来。
　　晴明仰头望着前方，微微眯了眯眼。
　　前方，原本的一片弥漫的毒雾中，缓缓出现了蓝色鬼魅巨大的身影，他慢慢地蹲下来，双手按在晴明的结界上，将巨大的脸凑近结界，赤红的巨眼像火焰一样燃烧着。
　　他似乎在仔细地观察着晴明，晴明也一动不动安静地回望他。
　　就这样过了许久，直到博雅在远处再也看不见晴明，只看见黑色的一团毒雾包裹在远处，蓝色厉鬼与他身上闪烁的蓝色鬼火若隐若现。
　　黑色的毒雾中，晴明与蓝色厉鬼静静对望。
　　那厉鬼赤红的眼中掠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光芒，那一点点光芒，被收到了晴明的眼底。
　　“晴明，你从来不会主动说什么吧？”蓝色的鬼魅伸出巨大一根的手指，戳在结界上。
　　“我们，以前认识吧……”晴明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厉鬼没有回答，低声念起了咒，不停地用那根手指往结界里旋转着戳进。
　　“恶灵退散！”晴明也低声念起了咒。
　　蓝色厉鬼在这一瞬间被巨大的力冲击着往后震退，一下子消失在黑色的毒雾中，但与此同时，晴明的结界也破了。
　　毒雾涌向了晴明。
　　避毒咒念到一半，黑暗中伸出一只巨大的带有蓝色鳞片的手，一把抓住了晴明。
　　“晴明，没想到吧，终有一刻你会落在我的手上。”蓝色厉鬼用手握紧晴明的腰，将他举到了自己眼前。
　　与这巨大的蓝色厉鬼相比，晴明只是一个小小的小人。
　　蓝色厉鬼张大嘴，从嘴里吐出一股股的黑色毒雾，喷到晴明的脸上。毒雾散去之后，明显地看到晴明脸色变得苍白，连唇色也变得如纸一般。
　　晴明在蓝色巨手抓向自己时运用了幻术，但是那厉鬼却仿佛知道，他抓住的是晴明的真身。
　　蓝色的厉鬼哈哈大笑起来，他的右手加重了握紧的力道，晴明不由自主闷哼了一声。
　　“你那阴阳师的一套对我无用，什么幻术之类，跟本就迷不了我的眼睛。”厉鬼伸出左手的小手指，轻轻勾了勾晴明的下巴。
　　“不好办呐，技不如人。”晴明突然轻轻笑了起来。
　　虽然脸色苍白着，但这样的笑容却像千万树梨花在暗夜中绽放，清冽又妖娆。
　　蓝色厉鬼手握晴明，似乎己经看得痴了。
　　“要是我还仍是人该有多好……”蓝色厉鬼喃喃地说。
　　“是啊，你若还是人，我们还可以并肩行走在平安京的月光下。”晴明淡淡地说。
　　“你是说……并肩……”厉鬼的声音变得越来越低。
　　晴明默默地望着他。
　　蓝色厉鬼沉默了一阵，突然猛地哈哈大笑起来：“你现在休想扰乱我心智，安倍晴明，我吃了你之后，便可带着你在月光下行走。”
　　“打败我的感觉很好吧？”晴明轻轻叹了口气。
　　“什么？”蓝色厉鬼愣了一下。
　　“这样的话，你己经有过一次打败我的经历，是不是再让你往生时，你便能放下执念，安心前往呢？”晴明抬眼望着他。
　　“是么……”蓝色厉鬼微微低下了头。
　　“我的结界被你破了，我中了你放的毒，我的幻术被你识破，你抓到了我。”晴明淡淡地说：“这是事实。”
　　“啊，我终于战胜了安倍晴明……我终于……”蓝色厉鬼望着手中脸色苍白如纸的晴明，赤红的眼中怔怔地流下了泪来。
　　“我战胜了不可能战胜的人……”
　　他的巨手一松，晴明从他手中掉了下来。
　　蓦地，蓝色厉鬼巨大的身影开始慢慢地缩小，全身闪烁的蓝色鬼火也渐渐消失，那些蓝色的鳞片也缩回到身体里，不久后，他变成了与晴明身高差不多的一个男人。
　　晴明站在他的面前，默默地看着一切的变化。
　　男人长发披肩，瘦削，赤足，身着红色狩衣，眼神炯炯，他张开双手，痴痴地瞪着它们。
　　“你竟然解除了我用来杀人的厉鬼面目……”男人将目光从自己的手收回来，直直地盯着站在他面前的晴明。
　　“既然要往生，自然是要以人的面目。“晴明静静地看着他：“或许无数个轮回之后，我们还可以相见，道尊……”
　　男人全身一震：“晴明……”
　　这个男人，就是当年被晴明打败，自尽于晴明面前的道尊，他在最后，都想与晴明联手统治平安京。
　　当初，晴明、保宪、博雅前往冥界找泰山府君要回流枫伶的生魂，也是道尊等在三途川畔，让博雅中了厉鬼之吻的毒，后来被晴明的式神夜常斩入了三途川中。
　　道尊一直不肯往生，在黄泉之路一直等待着晴明前来。
　　他最深的执念，便是晴明。
　　“道尊，过去种种，皆己成烟，前往来生，越早越好。”晴明紧紧地看着他：“否则，你还会这么辛苦下去成为鬼魅。”
　　“哼，我为什么要听你的。”道尊双眼望天。
　　“你最在意我的看法，不是么？”晴明淡淡地说。
　　“你……”
　　道尊正待咬牙切齿，却猛地一把被晴明拉过去拥紧，立刻愣住了。
　　“你干什么？”道尊低喝一声。
　　晴明的手轻轻地拍着他的背：“在我的怀中往生吧。”
　　“什么？”
　　“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多夜，哆地夜他，阿弥利都婆毗，阿弥利哆，悉耽婆毗，阿弥唎哆，毗迦兰帝，阿弥唎哆，毗迦兰多，伽弥腻，伽伽那，枳多迦利，娑婆诃……”
　　晴明在道尊耳边低声念起了往生咒。
　　在晴明的怀里，道尊暖洋洋的异常舒服，耳边是音乐一般的往生咒，全身就要飞腾起来。
　　晴明的声音真好听呐……
　　是……晴明的怀抱呐……
　　是……晴明把自己抱入怀中……
　　晴明……
　　道尊将头搭在晴明的肩上，泪水横流，脸上却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毒雾散尽，漆黑的夜幕中突然洒下了金色的暖光，从厚黑的云层中破空而下，洒在道尊的身上，道尊的身体越来越轻，越来越淡。
　　“晴明，谢谢你……”
　　留下这句话之后，道尊的身体彻底从晴明的怀里消失了。

　　博雅冲到晴明身边时，看见晴明仍然望着漆黑的天空出神。
　　“晴明，他消失了。”博雅也跟着晴明望着天空的方向：“我刚才看到他的样子了，他是道尊。”
　　晴明正要说什么，却被一阵猛烈的咳呛住，吐出了一口黑血。虽然道尊在他眼前消失了，但的的确确，他也中了道尊的毒。
　　“啊，晴明！”博雅急忙扶住晴明。
　　晴明对他摆了摆手，从怀中取出一个碧绿的玉瓶，从中抖出了两粒白色的药丸，一口吞了进去。
　　“无妨，刚才只是被毒气闷了一下。”晴明挑了挑眉。
　　因清伊棺木已损坏，尸身也被吃掉，仅余一些衣饰，只能在山腰处埋上衣饰，侍从弘树招呼着村民把余下的事办完，填埋旧坟，夯实新坟。
　　晴明又在新坟处念咒，以免再有变故。
　　待这一切忙完，已是天光渐明之时。
　　回平安京的牛车上，晴明照例闭目养神。
　　“呐，晴明，你是故意败给道尊的吧？”博雅紧紧地盯着晴明。
　　“我为什么要故意败给他？”晴明闭着眼，挑了挑眉。
　　“因为你是一个善良的男人。”博雅握住了晴明的手。
　　晴明微微笑了笑，并不答话。
　　“你应当很早就知道他是道尊，所以你没有对他下杀手，你都没有念斩杀咒什么的。”博雅静静地望着晴明：“你如果祭出厉鬼斩杀那套，或是召唤一叶，他早就被斩为碎片了。不过那样他也无法往生了。”
　　晴明闭着眼，似乎懒得作答。
　　“可是，晴明，你不该让自己中毒，这个也是你计划中的么？”博雅疑惑地说。
　　“博雅，我也是个人，是个人就有无法应对的意外。”晴明低声说。
　　“所以下次不准这样了。”博雅握紧了晴明的手。
　　晴明没有回答，闭着眼，似乎睡着了。
　　博雅叹了口气，伸出左手将晴明的头按在自己的肩膀上，转头望向了牛车外。
　　车外，清晨的阳光透过车窗洒了进来，照在博雅和晴明的身上，浮动着金色温暖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