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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1、卷三十七 人非草木 第五章 泽也师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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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泽也如约来到保宪的家中。
为他开门的是一位着淡绿色小袿的美艳女子,他一眼看出这是保宪的式神。
女人将木门打开一半,冷冷地看着他:“请问您是谁?”
“小林泽也,保宪的师弟,他知道我会来。”泽也淡淡地说。
“哦哦,是泽也大人,请进吧。”美艳的女人将门大开,恭顺地将泽也迎进了宅门。
泽也缓缓地踏步进来,这个院子,是有十多年没有来了吧,当年,他们一众弟子,都是在这儿成长学习忠行师父的阴阳术。
从进入这院子拜忠行师父学习的第一天,他就被忠行师父的儿子保宪所吸引,那也是比他大一岁先入门的师兄。
师兄真是一个阳光健康的孩子,他记得那时他体弱多病,师兄一直很照顾他,他以为师兄会一直这样照顾他下去。
没料到后来横生出来一个晴明,那是一个比他还要小三岁的孩子,那时仅仅五岁的晴明被忠行师父带回宅子的那天,他心中就有不好的预感。
那孩子真是长得太好看了,虽然脸上脏脏的,面对着一帮全部都比他要大的孩子时,眼神中却没有畏惧。
他看见保宪师兄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那一刹那,他知道保宪师兄被吸引了,就如同他当年进门时被保宪师兄的阳光明朗所吸引。
花舞将泽也带到厅堂,矮几上已摆好了满满一桌吃食,还有一壶酒。
引导泽也落坐,花舞随即退了下去。
不一会儿,保宪就从内堂转了出来,坐在了他自己的矮几前。花舞随着保宪进来,给两个的杯子里都斟上了满满的酒,然后站在了保宪旁边。
泽也挑了挑眉:“保宪师兄真是好福气,有这么美丽的式神来服务。”
花舞在心里轻轻哼了一声。
若不是保宪求了那么久,我才懒得来服伺呢。我就是来看热闹的,看看为什么保宪会怕这个男人。
该不会是有什么故事吧?
花舞八卦之心顿起,站在保宪身边装聋作哑,装作呆头呆脑的样子。
“为泽也师弟接风,当然必须要有美人作陪。”保宪大笑。
心里还是觉得别别扭扭,所以多一个人在场当然更好,要不是猫又那家伙出来总要坏事,也会让猫又在场的。
泽也喝了一口酒,看了看上前为他斟酒的花舞:“不如让这式神下去,我和保宪师兄叙旧,也可以让操劳一天的式神们休息休息。”
花舞挑了挑眉:“我可是有名字的,我叫花舞。”
泽也愣了一下,还没有见过这么胆大的式神。式神们通常都是低眉顺眼没有个人意志的,这式神是怎么回事?
“那么,花舞姑娘,你下去休息吧。”泽也忍了忍。
“不,泽也大人可以当我是一根行走的木头,我得照顾保宪大人。”花舞扬了扬头:“保宪大人泡澡都是我服伺呢,他可离不了我。”
“哎……花舞!”保宪皱了皱眉。
这家伙越说越离谱了。虽然自己泡澡的确是由她服伺,可是也不该这么说出来。
保宪瞪着花舞,这也太失礼了。
花舞看了看保宪,想说什么,但终于还是咬着嘴唇退下了。
“保宪师兄还是这么大大咧咧的呐,跟十多年前一模一样。”泽也大笑。
保宪对他举起了杯:“泽也师弟平安从新罗回来,此为幸事。”
泽也举杯,一口喝光了杯中的酒。
他看着保宪,似笑非笑地说:“保宪师兄,你我一别十多年,眼下再度相逢,是命中注定的吧。”
“噗……”保宪差点将嘴里的酒喷了出来。
“难道不是么?我去新罗,原本没有打算再回来,你去唐国,回来也是远隔重洋,路上我们都有可能被海上风浪摧毁,现在却平安在此,难道不是缘份么?”泽也带着酒意说。
保宪附合着笑了一下,闷头喝下杯中之酒。
当他放下酒杯抬起头来时,却发现泽也的脸晃到了他的面前。
泽也站在保宪的矮几对面,直直地俯视着他:“保宪师兄,如果我和晴明都摔在了山崖下,你会先救谁?”
保宪愣了一下,随后大笑:“你们?你和晴明?你们怎么可能摔在山下,你们都是很厉害的阴阳师,那是不可能的。”
“我们也是血肉之躯,不是么,倒底也是普通的人类。会生病,也会死亡。”泽也眨了眨眼睛:“回答我,先救哪个?”
“救离自己最近的那个。”保宪脱口而出。
泽也站了起来,哈哈大笑:“保宪师兄果然还是聪明狡猾不减当年。”
保宪举起了酒杯:“喝酒吧。”
泽也骨碌碌地转着眼睛,盯着杯中的酒:“好!”
他只想得到保宪,哪怕一次。或许得到一次之后,他就可以放弃他了。
趁着保宪仰头喝酒的一瞬间,他用指甲挑出藏在袖子里的药粉,轻轻抖在了保宪的酒壶里。
然后,他给保宪的酒杯斟满了酒,看着保宪毫无防备地一饮而尽。
果然,保宪饮下这杯酒后,就软软地滑到了地上,嘴里还嘀咕着:“酒不错,就是太醉人了……”
泽也将保宪扛了起来,循着十多年前的记忆,将保宪扛到了他自己的房间。
保宪摔在自己的睡榻上,泽也俯视着这位师兄。
浓而黑的眉,瘦削的脸,不笑时显得清峻严肃,而一旦笑起来就是灿烂千阳。这位师兄,真的是位很英俊很迷人的男人。
泽也摸了摸自己的脸,可以在皮肤上摸到一些细小的颗粒,但是这位保宪师兄,却一直拥有着光洁紧实的皮肤,着实让他羡慕。
泽也跪坐在睡榻旁,入神地看着保宪。
为了不受打扰,他念了咒,让那些式神们安静地昏睡,他只想此刻,在这充满他记忆的大宅子里,只有他与保宪两个人。
保宪的酒量很好,不知道服下的那些药粉的有效期是多久,为防万一保宪醒来,还是必须再给他服下更多的药粉。
泽也伸手入怀,又摸了一包药粉出来,在房间里找了茶杯,从壶中倒上半杯清水,将手上的一包药粉都抖了进去,眼见着它们迅速化开,泽也脸上露出了微笑。
然而在他转头之后,他的笑容僵住了。
保宪坐在木榻上,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泽也冷静地将茶杯又放回了桌上:“保宪师兄,这么快你就醒啦?我本打算再给你喝点水解酒的。”
“呀,没想到这么就醉了,看来我的酒量下降了哇。”保宪搔了搔头:“那即然我都这样了,泽也师弟就请先回吧。”
泽也不动声色地将水杯又从桌上拿了起来,递给保宪:“不如保宪师兄再喝点水解酒吧,否则明天一早醒来头会很痛。”
“不,不用了。”保宪摇了摇头。
泽也的脸色沉了下来:“不,你必须喝了它。”
保宪抬头望着泽也,想了想,从睡榻上站了起来。
两人面对面地站立着。
保宪收了嘻嘻哈哈的表情,脸色冷峻:“泽也,你一直是我的师弟,我一直希望你离开我们贺茂家后能有所成就。作为师兄,该有的关照我都会到位。但是,有些东西,不能逾线。”
泽也咬了咬牙,低下了头。
“不知道我表达清楚没有,你可听明白?”保宪淡淡地看着泽也:“我是你的师兄,永远是,可是我却不能让你一直胡闹下去。”
“我胡闹什么啦?”泽也提高了声音。
保宪吸了一口气:“我怎么醉的,你比我清楚。泽也,我虽然性格大大咧咧,却并不糊涂。”
泽也脸上一阵红又一阵白。
“过去的事,我希望翻页,就像一本书,永远合上它。”保宪叹了口气:“你对我的情份,我明白,也受宠若惊,满怀感激,但是仅此而己。我对你没有除了同门之情之外的情谊。我们可以成为很好的同僚,共为圣上服务,除此之外,没有别的。”
泽也猛地抬头:“是因为晴明吧,自他出现后,你的眼里就再也没有了我。”
保宪皱眉摇头:“这跟晴明半点关系也没有,就算晴明这个人从来没有在我们面前出现过,我们也依然不会走到你想的那一步。”
“你真的从来没有喜欢过我吗?”泽也咬牙问。
“从来没有。如果我曾做过什么让你误会了,我要请你原谅。”
“你骗人!”泽也咬牙切齿地说。
“你的思维有问题,泽也,你太偏执了。”保宪连连摇头。
“我就偏执。是晴明抢走了我最爱的师兄。”泽也大叫:“就是那个该死的妖狐之子。他来了后,一切都变了。”
保宪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语调平缓地对着泽也说:“泽也,你喝醉了,早点回家休息吧。”
“不!”
保宪冷冷的目光盯着泽也。
这一瞬间,泽也回到了忠行师父门下都还是少年的时光,那时只要他不听话,保宪师兄就用这种冷冷的目光盯着他,他受不了这种目光,总是乖乖地退步。
这一次,仍是如此。
保宪师兄仍是威严的大师兄,十几年的余威尚在,泽也低下了头。
唤醒花舞送走了泽也,望着泽也的背影消失的瞬间,保宪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他今天已经很清楚明白地向着泽也表达过了,如果说十年前那次他面对泽也的表白吓得落荒而逃,拖了十多年一直没有给泽也回复。那么今天,他很明白地拒绝了泽也,虽然这个拒绝晚了十多年。
虽然觉得将一切捅破让双方都很尴尬,但是,却让保宪如释重负。
他不是一个办事拖拖拉拉的人,这件事必须解决,必须快刀斩乱麻,否则拖得越久各种意外会更多。
对不起,泽也师弟,你的感情我承受不起。如果伤害了你,请原谅!但我绝不后悔今天说出的这些话。
保宪叹了口气,伸手将桌上那杯水倒在了院子里。
看样子,泽也很恨晴明呐,那可是全因自己。
晴明,你什么时候回平安京呢?
这么久不见,我有些想你了……
晴明连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有人在思念你吧,晴明。”博雅呆呆地盯着晴明。
“谁叫我这么受欢迎呢?说不定是那男人在想我。”晴明微微一笑。
“谁?哪个男人?”博雅狐疑的眼光扫向晴明,瞬间又反应过来:“你是说圣上吧?晴明,别老是那男人那男人的。”
晴明挑了挑眉,闭上了眼。
牛车在山道上摇晃着,预计还有一天时间,就可以抵达平安京。
博雅撅起了嘴:“晴明,为什么一离开高野山,你就对我爱搭不理的了?”
“你又玻璃心了,博雅。”
“我说的可是事实。”
“刚才到现在,不是一直在跟你说话吗?”
“可是那不一样,我觉得说话都有距离感。”
“你想太多了博雅。”
“面对你,晴明,我就是没有自信,就是想得多。”
“……”
“看,你又不理我了。”
“博雅你很无理取闹。”
“才没有,是你一直想睡觉不理我才是。”
“你不觉得牛车摇晃着很容易让人想睡觉吗?”
“不,你在我面前我睡不着。”
“……”
“晴明……”
“博雅你……”
牛车里,博雅从对面移到了晴明身旁,一把抱住了晴明,将脑袋埋进晴明的脖子里,呼吸着晴明身上若有若无的紫藤气息,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