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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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瞿洲的父亲过世是在一个秋天,葬礼在他老家办,农村的葬礼要摆酒设席,要做道场,热热闹闹办个好几天。瞿洲身为独子,披麻戴孝地跪拜自不可少。他白天忙进忙出,晚上守灵堂,眼睛都熬红了,但他不肯休息。
傅涟漪睡不惯他老家的床,索性起来去灵堂陪他说说话。他坐靠在棺木旁,一盏煤油灯在一旁静静燃着,他望着白色墙壁,表情有些空洞。
她走过去坐在他身边,解释道:“睡不着。”
“嗯。”他低声应道。
“在想什么?”
“爸爸。”
她沉默了一会儿,说:“瞿洲,你知道吗?其实我们订婚见家长那会儿,不是我第一次见到你爸爸。他来学校找过你,不过你不在,去外校参加辩论赛了。那天我进出校门两次,都看到一个上了年纪的叔叔站在门口,像是在等人。
那天太阳很晒,我见他站了三个多小时,就好奇过去问了问,没想到是你的爸爸,他说自己有事来北京,临时决定过来看看你。没有手机,也不记得你的学号,只知道是学法的。我说我是你的同学,你去比赛了,晚上才回来。他说,那算了,买了晚上的火车票,要回去了。
我看了他火车票上的时间,还来得及,就请他到附近的馆子吃个饭。他问了我好多你的事情,我好像每一件都能答上来。我说你学法不是法医,是做律师,就是学习法律,帮人打官司。我说你的口才特别棒,天生是做律师的料,今天就代表学校去参加全市高校的辩论赛了。你每天早上6点就起床跑步,早餐不爱吃馒头,一定要吃米粉。白天没有课就泡图书馆,或者去律所实习,你傍晚要打一会儿篮球,你投三分不太准,不过灌篮很帅。
我大概表现得太明显了点吧,叔叔问我,是不是喜欢他们家阿洲啊。我再怎么否认也晚了,他还一定要问我的名字,我最后只好说,我叫岳瑶。”
傅涟漪看了眼瞿洲,他怔怔望着她,眼里的情绪说不清。
她笑了笑,继续说:“后来我就叫司机送他去火车站了。幸好时间隔得比较久,名字也对不上,叔叔不记得我了。不然见家长的时候还真有点糗。”
“我爸跟我提过这回事,我问过岳瑶,她说没见过,后来我也没放在心上。没想到是你。”瞿洲握住她的手说,“我跟我爸其实一直没有什么话聊,他年轻的时候不太会当父亲,而我长大了也不太会当儿子,这几天我在这里坐着,其实心里一直很后悔,很内疚。没有趁他活着的时候,多跟他说说话,我走得太远太快了,他们跟不上,我竟也没有理过。”
“涟漪,谢谢你。”
她擦了擦他的眼泪,头靠在他的肩膀上,说:“叔叔不会怪你的。那天他笑得很开心,你是他的骄傲。”顿了顿,她说:“也是我的。”
丧礼完毕回到北京,两人倒头睡了一天一夜。
醒来时已经是晚上六点,她旁边是空的,瞿洲已经起来了。她肚子饿的咕咕叫,走到客厅,瞿洲正好开门进来,手上提着大袋子,“醒啦?饿了吧,我买了菜,我们做饭吃吧。”
她点头说好,靠在厨房门口,欣赏他洗菜的帅气背影,陶醉了好一会儿突然想起来,这几天他们都不在北京,已经没让厨师过来了,连半成品都没有。
瞿洲说做饭这意思……应该是他自己做吧?就在她转身准备开溜拖到饭点再过来时,他叫住了她。
“大厨,材料已经都准备好了,该你上场了。”
“哈?”她干笑两声,“我……好累啊,今天不想做饭,要不我们叫外卖吧。”
瞿洲狡黠一笑,“好久没吃过你的菜了,我今天特别想吃。”
她硬着头皮上去,看着黑溜溜的锅,已然忘了先放肉还是先放菜。
她举起白萝卜片说,“投降。”
看到瞿洲憋笑的脸,她狐疑道:“你早就知道了?”
瞿洲牵起她的手,摩挲了一下,说:“这哪里是做饭的手。打死我都不信你能做出那种味道来。”
“那你看着我演?”想起过去有几次瞿洲提前回家,厨师还没来得及撤,她还解释说这是修抽油烟机的,现在回想起来,那演技简直尴尬。
“看着你好几万的厨具,不是这里坏就是那里要换,而且每次来修的都是同一个人,也挺有意思的。”瞿洲故意道。
“喂!!”
“好了。去客厅看电视吧,我来做饭。”瞿洲拍拍她的脸,“让你见识一下我的隐藏技能。”
“……”
对于瞿洲的感情,傅涟漪一直不敢有太多自信。
花了数年时间,她才稍稍确定,他应该是有一点在乎自己的。但是这一点确定,随着一个人的回归,立刻消失殆尽。
那天他没有回来吃晚饭,说辞是有应酬。
她以为他真的是去见客户,还备了解酒汤,等他回来喝。
他凌晨才到家,脸色不太好,她帮他解领带时,他躲闪了一下,然后自己进了浴室。
她在外面等了好一会儿都没见他出来,担心他喝多了在里面出什么事,就开门进去看了看。
只见瞿洲站在淋浴花洒下,他两手撑着墙壁,低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任由水流淋漓而下,拍在他宽阔的肩背上,水花四溅,水流沿着劲瘦的身体顺流直下。
感觉有人进来,他偏过头,淋湿的眼睛隔着水雾看过来,眼尾锐利发寒,眼神竟带着恨意。
傅涟漪惊了一下,又以为自己看错了。
“过来。”他说。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上前去,在距他半米的地方站定,“你怎么了?”
他眼神一狠,突然伸手拉住她手臂,一把将她扯进花洒下,她顷刻被淋得湿透,眼睛都睁不开,还未及看清什么,已经被卡住下巴,接着他的唇便堵上来,舌头长驱直入,狠狠扫荡她的口腔,掠夺着她每一寸呼吸。
她几次伸手想去搂他的脖子,却被他狠狠拍开,不许她碰他。
她寻不到他身体其他支撑,又完全跟不上他狂躁的节奏,只能被迫仰着头,毫无反抗之力地承受,很快就难受地呜咽出声。
他显然也没打算让她舒服,一手掌住她后脑勺,让她退无可退,另一边更加肆无忌惮地吻着她,将这场掠夺愈演愈烈。
她呼吸彻底乱了,一不小心便呛了水,然后剧烈地咳嗽起来。
他放开她,皱着眉低头看她。
直到她终于缓过来,按着胸口靠在墙上喘气,狼狈地仰头看他,湿漉漉的眼睛里满是茫然。
他面无表情地别开头,转身扯了条浴巾围住自己,头也不回地走出浴室。
傅涟漪第二天才知道,岳瑶回国了。
从瞿洲昨晚的反常,她也不难推测,他们已经见面了。
她不知道他们聊了什么,更无从猜测他们发生了什么。她只是很明确地感知到,他对自己冷淡起来,而且是带着怨气的,故意的冷淡。
她忍了一个星期,终于受不了这样的气氛,索性跟他摊开了说。
“岳瑶回来了。你怎么想的?”她推门走进书房,隔着书桌站在他面前。
瞿洲看了她一眼,并不准备回答。
“前任的力量真是强大,都这么久了,只要一出现还是有能耐让你魂不守舍。”傅涟漪声音尖锐起来,“难怪你最近总是拿那种眼神看我,你是恨我的对吧?你恨躺在你床上的不是岳瑶是吗?”
瞿洲笔尖一顿,握笔的手青筋暴起,似在隐忍什么。
傅涟漪却不依不饶,“你说啊,你到底怎么想的?想跟她旧情复燃,想跟她双宿双飞?我告诉你,你做梦!”
瞿洲手中笔往桌上一拍,厌烦地抬起头,“傅涟漪你知道吗,你就是现在这个样子最讨厌!趾高气扬,居高临下,跟你爸一个德性!仗着权势玩弄别人于股掌。”
“我爸?”傅涟漪皱眉,“关我爸什么事?他也知道这这件事?”
一经追问她才知道,瞿洲跟岳瑶约见在酒店,有人看到告诉了傅维铮。
他单独找了瞿洲,上手就是一拳打过去,“这几年你对涟漪怎么样我都看在眼里,我是看在她真心喜欢你,看在你至少人还安分的份上,才没跟你计较。我告诉你,我傅维铮的女儿,可不是让你这样糟蹋的。你要敢对不起涟漪,你看我怎么整死你!”
傅维铮怕她伤心没有告诉她这件事。而她自以为这些年在父亲面前粉饰得很好,却没想到他全都知道,只是顾着她的自尊,什么都没说出来。
她鼻子一酸,差点哭出来。
傅涟漪深吸了口气,指着他鼻子说,“你跑去见别的女人还被人看到,告诉了我爸爸,你不该被打吗?瞿洲,你要点脸,你已经跟我结婚了。”
“这场婚姻,你我都知道是怎么回事。”瞿洲一拍桌子站起来,手紧握成拳,狠狠磕在桌面上,“岳瑶都查清楚了,当初那件事始作俑者本来就是你爸,是他贿赂武刚泄露资料给对手公司,想让鹬蚌相争,自己得利而已。要不是你爸,根本不会发生后来这些事,我也根本不会跟你结婚。”
“我爸爸在商海这么多年,手段是不见得多光彩,但是你要知道,不是我爸让你背锅的,他根本不认识你,害你的是你师父。”傅涟漪说,“是,这场婚姻不是你甘愿的,但是你自己答应的。我们傅家是大家,麻烦下次你想见岳瑶的时候,顾及一下我的脸面。”
她走到门口,顿住脚步,说:“顺便,我提醒你,我不会离婚的。到死我都要绑着你。”
瞿洲冷笑一声,“你跟你爸不愧是一家人,如出一辙的高傲,自私,惹人生厌。”
她心中陡生悲凉,爱了他这么多年,做了这么多努力,却还是得来这样一个评价。
她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无力一笑,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