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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

  •   两年后。
      手术做了5个小时,还是失败了。
      看着医生遗憾的脸,傅涟漪也不便再苛责什么。
      术前医生已经跟她做过沟通,因为她父亲年事已高,做心脏搭桥手术需要开胸,风险很大,所以才把手术方案定为做血管支架。这种微操手术变数很大,即便是顶尖专家,也不敢保证什么。
      在手术室外等待的时间越长,她的预感就越来越不好。
      果然。
      医生离开后,傅涟漪垂下眼,身体像被抽走了力气一般,有些支撑不住,身形微微一晃。
      一只温暖的大手扶上她的肩膀,将她半拢在怀中,稳住身形。
      “别担心,医生不是说了吗,手术虽然没有成功,但暂时没引起并发症,相当于无功无过,叔叔现在也没有危险。”许泽温柔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掌心轻轻握着那肩头,安抚道,“我们下次准备好了再试试。”
      傅涟漪勉强笑笑,点点头。
      心里却也清楚,这次失败,下次成功的机会就更渺茫了,还要重新等待身体窗口期,这期间会有什么意外,谁也说不准。
      但此时多说无益,他搁下公司一大堆紧要事,为这次手术忙前忙后,还千里迢迢飞来陪她,已经做到了一个朋友能做的一切,她又怎么能因为结果不好,就过度表现遗憾呢,那多让人为难。
      傅维铮被推回病房,很快睡着了。
      许泽出去买吃的,傅涟漪留在病房陪父亲。护士安排好一切之后出去,单人病房安静下来,只剩下心脏监测仪一停一响的声音。
      傅维铮到底还是老了。
      原本浓黑的头发里掺进丝丝花白,由于长时间的卧床,此刻也横七竖八杂乱着,不似往日一丝不苟到锋利的模样,皮肤愈加松弛下来,嘴角往下耷拉着,不再昂扬紧绷。
      当年叱咤风云的傅氏掌舵人,如今已是这样苍老虚弱的模样,那曾威慑一方的锐利眼神,此刻也掩入薄薄的眼皮下,陷入无意识的深沉世界。
      傅涟漪忍不住想:如果当年不是她,公司也不会那么快分崩离析,父亲也不会…… 她遏制住自己再想下去。
      如果她继续沉溺在无用的愧疚和自责里,那傅维铮在加州这段时间——真心也好,怕她担心也好——表现出来的闲适自得都变得没有意义。
      出事之后,傅涟漪曾倚在他膝头崩溃大哭,傅维铮早就提醒过她,瞿洲既是她强扭下的瓜,难保不会有二心,凡事不可尽信。
      可她偏偏不听,自信自己多年真心以待,一定能让他爱上她。她以为他眉目之间的温柔是感动,以为他偶然脱口的情话是终于有所回应,谁知这个同床共枕近五年的人,转瞬就露出冷酷面目,在她放心交给他的后背,狠狠扎了一刀。
      往日甜蜜都成腐身剧毒,竟不知从前种种是他演技高超,还是蓄谋已久。
      “女儿,用身外之物看清一个人是值得的。”当时傅维铮拍着她的背,语气里没有一丝怪责,“爸爸没事,公司没了正好提前退休,我只担心你。”
      原本按傅维铮的性子,怎么着也得给瞿洲一个教训,后来想来想去,还是算了,万一傅涟漪又跟他纠缠上,不值当。
      对他来说,女儿永远是最重要的,他不希望她年纪轻轻,把时间浪费在仇恨和悔恨里。
      傅涟漪知道父亲的意思。
      往事俱往,朝前看。

      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傅涟漪看了眼来电显示,是安娜。
      安娜是许泽的助手,也是他以前的同学,跟傅涟漪见过几次,交情不深,现在电话打到她这里,多半是工作上的事找许泽。
      傅涟漪轻声走出病房,接起电话。
      果然,安娜礼貌性地寒暄她父亲的病情之后,立刻进入正题,“Boss在你身边吗?”
      “刚刚出去了。”
      “喔。”安娜默了会儿,“Fiona,能不能帮我劝他尽快回纽约?你能想象一个马上就要上市的公司成天找不到老板吗?资方今天打电话过来,要我安排开会,老板居然让我想办法延期,这可是上市会议!这会给资方留下多傲慢的印象?他要是再不回来我只能飞过来了。”
      傅涟漪歉然地抿了抿唇,想为许泽说点什么,可是转念一想,在商言商,无论是安娜还是资方,应该都不想听原因或解释,他们只需要他准时出席,坐镇公司,保证顺利上市。
      “麻烦帮他订最早的机票吧,我一定让他上飞机。”
      “谢谢你,Fiona,代我问你父亲好。”
      人到底是自私的动物,她明明知道许泽公司目前正是关键时刻,光是刚才等手术的那几个小时里,他手机就接到了无数来电,但她还是默许他留在这里,因为她需要他。
      那天傅维铮在家突然晕倒,她整个人就慌了神,把人送进医院之后,仍止不住手发抖,良久才想起给许泽打电话,在异国他乡,她能信任的只有他一个人。
      许泽当天就飞回来,接过她的一应杂事,安排得井井有条。
      傅维铮是心血管淤堵造成供血不足而引起的晕厥,幸而送医及时,没有出大事,但是医生诊断说保守治疗已经没有太大效果,建议尽快手术。
      后来又是一系列身体检查,联系相关专家,联合会诊,各种手术方案讨论,以及等待适宜的窗口期。
      才有了今天这场手术。
      要不是许泽,她一个人撑不下来。如今父亲这边告一段落,该放他回去做正事了。
      许泽不愿意走,要陪她到傅维铮出院。
      “这样下次我不敢找你了。”傅涟抬起头来,眼神极认真,“我是说真的。”
      他只好妥协。
      傅涟漪送他到医院楼下。
      “涟漪。”许泽抬手拢了拢她散在耳际的一缕头发,眼里有说不出的深情,
      她抬头,直觉他有话要说,眼神不由得闪烁了一下,心也提了起来。
      许泽看见她紧张的模样,有些无奈地笑了笑,心想:算了,现在时机也不对。
      于是他开口说的是另一件事,“纳斯达克敲钟那天,你要来。”
      傅涟漪怔了怔,松了口气,笑道,“当然。”

      傅维铮出院回家之后不久,许泽的父母也从欧洲度假回来,特意登门看望。
      见到老朋友,傅维铮心情很好,聊过一阵,还让傅涟漪摆出棋局,他要跟许伯伯切磋一下。
      傅维铮从前是个极爱外出活动的人,在商场也社交邀约不断,现下是彻底闲下来,又不在国内,朋友来往也少了,再加上心脏病加重的缘故,稍微剧烈一点就有些喘不过气,于是出门也少了。打高尔夫之类的球类运动都变成侍弄花草,钓鱼之类安静的活动,棋类活动要有人对弈,傅涟漪怕他寂寞学过一阵,好陪他玩,不过学艺不精,也算不得对手。
      许伯母是说自己永远也看不懂那黑白棋子,便随傅涟漪一起在院子里给花浇水。
      “也有一阵没见阿泽了。”许伯母感叹,“不知道他有没有按时吃饭。”
      “安娜不会允许他任性的。”傅涟漪开了个玩笑。
      许泽曾跟傅涟漪抱怨自己的助手简直是个AI,他不过是把她准备的中餐遗忘到了晚餐时间,她竟冷冷说出哪次他因为胃出血住院耽误多少工作,时间精确到小时,损失精确到小数点后两位。
      这个实打实的工作狂,把老板的身体状况也列为重点工作,力图正常运行。
      不过要是没有这个永远理性在线的助手,在老板脱轨的时候面无表情地把他拖回来,公司也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上市。许泽嘴上抱怨,其实心里最清楚,自己恐怕再也找不到比她更好的助手。
      许伯母眼神轻轻瞥过,只见傅涟漪说起安娜时表情如常,嘴角甚至还挂着淡淡的笑意,似乎单纯觉得有趣。
      她的表情不易察觉地冷了冷。

      公司的上市庆功宴上,许泽向傅涟漪求婚了。
      在这样一个应许之日,鲜花和掌声统统准备就绪,他公司所有员工、资方代表、合作方代表,黑发的,金发的,褐色眼睛的,蓝色眼睛的……所有人都准备好了祝福,只她的一声yes之共同欢庆这场双喜临门。
      他把自己的自尊心绑在那枚戒指上,一股脑塞到她手里,他知道她没办法拒绝。
      不过他还是保有了最后一丝理智,在众人起哄的“kiss”声中,也没有真的趁这个机会亲吻她,他只是蜻蜓点水般地亲了亲她的额头,然后珍惜地将她抱在怀里,在她耳边轻声说,“I love you。”
      就是在那一瞬间,傅涟漪有种落泪的冲动。
      她有过一场婚姻,有过一场华美盛大的婚礼,但那人至多也不过按照司仪的流程,面无表情地说过一句“我愿意”而已。
      直到今天,她才第一次被求婚,才第一次有人在她耳边说我爱你。
      原来对方的表情应该是这样的,眼里有热切,有期盼,有紧张,拥抱会掌握不好力度,声音会抑制不住颤抖,连亲吻都像羽毛一样轻盈温柔。
      原来被珍惜的感觉是这样。
      真令人贪恋,想闭上眼睛,不做他想。
      晚宴上,许泽把她介绍给所有人。
      傅涟漪也做出得体的表现,始终挽着他的手,以流利的英文应酬他的合作伙伴,作为这位一夜之间身价暴涨的新贵的未婚妻,她同样收获了诸多艳羡和好奇的目光。
      中途她去了趟卫生间,终于得以从觥筹交错的热闹中暂时跳脱出来,偷得片刻宁静,舒缓一下紧绷到几乎快筋挛的心。
      卫生间灯光幽暗,光线的角度配合着镜子,营造出一种华丽的氛围,洗手台上陈列着大牌护肤品,她伸手去挤压手霜泵头时,目光瞥到那设计华丽的品牌名称,动作顿了一下,而后神色一黯,缓缓收回手。
      身后忽然传来一句语调平淡的“恭喜。”
      傅涟漪抬头,在镜子里看到安娜。
      她有一点惊奇,因为她只觉得安娜并不是很喜欢她,可能也跟许泽几次因为她的事影响工作有关。而以她对安娜的了解,她是不会特意去讨好一个非工作相关人士的,即便是总裁夫人。
      “谢谢。”傅涟漪微笑着,还是说出自己的疑惑,“但我以为你本不希望老板找个麻烦精女友。”
      “对一个上市公司老板来说,结婚是好事。在美国,有家室的男人总能给人更靠得住的印象。”安娜面无表情地解释。
      傅涟漪点点头,唇角有些无奈扬起:安娜果然是安娜。
      “不过。”安娜直视她的眼睛,漆黑的眸子泄露出些许说不清的情绪,“我希望你是真心的。如果装的,那就装一辈子。”
      “这句话不是以他助手身份说的,而是以他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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