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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稚子 ...

  •   苏忆脚下不停,大踏步向前疾走,洛寻在后面紧紧跟着。两人一路无话。
      然而苏忆却是越走越快,越走越快,身后洛寻先是快步走,然后小跑,最后疾跑起来,仍是和苏忆落的越来越远。洛寻眼看快要看不见苏忆身影了,也顾不得跑得气喘吁吁,张口喊道:“苏、苏忆哥哥,你等一等我呀!”刚喊完,再一抬头,竟不见了苏忆身影。洛寻心中惶恐,勉力加快脚步又往前跑去,还是没有。洛寻停下脚步,四顾茫然。二人不知何时已走到十字街口,然而冬日天短,兼又世道不平,不过戌时长街上早空无一人,只剩下道路两旁悬挂的一串串灯笼在寒风中摇晃。
      “苏忆哥哥,苏忆哥哥!”洛寻一叠声喊着,心中越发害怕,连声音都开始颤抖起来。冬日的朔风尖锐,呼啸号叫如鬼哭一般,路边的灯笼被吹得摇摇欲坠,拍打着木杆,照得木杆的阴影忽长忽短,张牙舞爪。忽然一阵强风吹过,路边的灯笼竟齐齐吹灭,顿时长街上一片漆黑。
      “啊!”洛寻一声呜咽,抱头蹲了下来。那种恐慌无措的感觉又来了。在无数个漆黑的、伸手不见五指的长夜里,无边的寂静和黑暗向潮水一样淹过,而他,连一盏小灯都没有···
      洛寻紧紧闭着眼睛,呼吸急促,咬紧牙关,拼命不让自己叫出声来。
      在等等,再等一会儿,天就会亮···不要怕,不要怕!天总会亮的~哥哥说了,只有懦弱的孩子才会害怕!
      不要怕···不要怕···似乎有一个温和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回响:小阿寻不要怕,我会陪着你的~天亮了,我们一起去后山看日出好不好?不怕,不怕···
      “洛寻?”
      一只温暖的手覆上肩头,洛寻勉强抬头,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就看到苏忆提着灯笼,弯着腰,低头看着他。
      洛寻眯了眯眼睛,站起身来,小声道:“苏忆哥哥。”
      “你,怕黑?”苏忆皱着眉头道。
      洛寻有点不好意思,极小声的“嗯”了一声。
      苏忆看了着洛寻,转身提着灯笼慢慢地走。洛寻急忙跟上,生怕又被丢下。
      “你为什么怕黑?”一派寂静中,苏忆突然开口道。
      没想到苏忆突然发问,洛寻愣了愣,才小声道:“我···我也不知道。好像很小的时候,母亲就不在了。很大的屋子,我要一个人睡。太黑了,周围那么安静,除了我自己就再也没有任何人了···我,反正就很害怕。”
      “你父亲呢?不照顾你吗?还有洛···你兄长呢?他们没有来陪你吗?”苏忆道。
      洛寻低着头,慢慢道:“父亲···父亲病了,一直在养病,我很少能见到他。哥哥刚回来的时候,经常陪我,还给我讲故事呢。可是后来哥哥就不陪我了,他说我这样子胆小,就不配做他的弟弟。不过哥哥有一个朋友,说哥哥只是对我太严厉啦,我知道哥哥是想让我快点长大。后来哥哥好像去了什么什么山,哥哥的那位朋友经常会来陪我。可是后来他也不来了···”
      竟不知洛尘上山前还有朋友?苏忆心念电转,盯着灯笼,慢慢道:“你哥哥的朋友?你可知他叫什么名字,现在在何处?”
      洛寻闻言,头更低了:“是洇哥哥。我,也很久没见过他了。哥哥走了以后,大概不到一年,洇哥哥也不见了。”洛寻扭过头去,小声道:“是不是因为我不乖,不听话,所以父亲、哥哥都不理我?洇哥哥脾气最好了,每天总是笑眯眯的,可是他也走了。”
      苏忆扭头,就看见洛寻一步一蹭慢慢跟在身后,眼角红红,虽年少却有稀世之姿,心想谁人能舍他而去?不由有些不忍,道:“这不是你的错。他们或许有别的事情,才不得不离开你。”
      洛寻吸吸鼻子,道:“我这次偷偷跑出来,就是想找到哥哥,他也一定知道洇哥哥在哪里,他们两个很要好的。”
      要好?苏忆忍不住想问问到底有多要好,最终还是忍住了,长叹一声,领着洛寻无言前行。

      一回到客栈,秦暮然见到洛寻就炸开了锅,大呼小叫起来:“我的天呐,苏忆你知不知道拐卖孩子在五陆是犯法的?你从哪弄来这么好看一孩子?什么你说你是捡的?你骗鬼呢我怎么出来这么久也没捡到一个?”
      洛寻弱弱地补了一句:“我不是孩子。过了年我就十六了。”
      秦暮然捧着胸口一脸心痛:“我现在有点相信是苏忆把你捡回来的了。都快十六了吗一点也看不出来,怎么这么瘦,一看就是经常没吃饱饭对不对?哥的晚饭都给你吃够不够?不够再给你叫一点。小二!!!”
      一听有饭吃,洛寻整个眼睛都亮了起来,眉开眼笑地道了声谢谢哥,就开吃起来,看样子确实饿了很久的。秦暮然一边给洛寻夹菜一边心疼地直皱眉,还时不时叮嘱他慢点。
      苏忆有点怀疑月晗光到底怎样把这孩子藏了这些时日,是不是自己不去可能会饿出一条人命。再看洛寻,虽然吃得很急,却斯文有礼,不显狼吞虎咽,可见其家教良好,却不知他们的父亲又是何人物呢?正沉思着,秦暮然突然凑上来,贼兮兮道:“从哪儿来的这孩子?看这气度、模样,倒是有些来历呢。”
      苏忆简略交代了与月晗光之事,道:“他是洛尘的弟弟。”
      “洛尘还有个弟弟?”秦暮然有些惊讶:“这个事情,话本里没说啊。也从不知道他还有个弟弟。那四大世家知道吗?看样子应该不知道,不然也不会到你手里。”
      苏忆道:“没错。洛尘行事向来不露踪迹,几乎从不向人透露自己的身世来历,就连这个弟弟,也只有我和晗光偶尔听他说过,而且和他不是一个母亲。”
      秦暮然托着下巴:“月晗光既然没有把洛寻交给他父亲,必然还是念着与你们同门的情谊,那你接下打算怎么样?”
      苏忆看着吃得正开心的洛寻,叹气道:“自然是从洛尘的弟弟入手。多了解他一些,也好对除魔之事有些把握。”
      秦蓦然笑道:“看样子,你并没有从他口中了解到什么。”
      “确实。”苏忆没有什么表情,继续道:“只知道这孩子和洛尘不是一个母亲,并且也已经去世了。倒是晓得了一些我不曾知道的事情,原来洛尘在上山之前,还有一个朋友。从未听他提过。我还一直以为洛尘整天一副冷森森的样子是个孤家寡人,不需要朋友呢。”
      “还有一个朋友···”秦蓦然摸着下巴,朝洛寻道:“小子,你哥哥那个朋友姓甚名谁,是什么来历?现在人还活着么?”
      洛寻吃得正欢,突然被提到,有些被噎着,慢慢咽下嘴里的食物才道:“其实我也不很清楚。似乎楚洇哥哥和兄长很早就认识了。洇哥哥人很好,整天都是笑着的,哥哥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感觉就不是他平常那副冷淡的样子,也很开心。那时候我经常缠着和他们一起玩,洇哥哥音律很好,几乎什么乐器都会,他弹琴最好听了。后来···后来我就记不太清楚了,只记得哥哥要去什么山···”
      “苍梧山。”秦蓦然提醒道。
      “没错。”洛寻点点头:“是苍梧山。洇哥哥似乎不太赞同,为此还吵了一架,两人冷漠了好长一段时间,后来哥哥还是去了。洇哥哥还是常来陪我的,但是大概不到一年吧,有天晚上,月亮好大好圆,洇哥哥来给我讲故事,他好像很难过,说了一些很奇怪的话。从那以后,洇哥哥就再也没来过。就好像失踪了一样,我···再也没有见过他。”
      越说道后面,洛寻越显得失落,因为美食在前而亮起来的眼睛也慢慢黯淡了下去。秦蓦然忍不住伸手拍拍洛寻的肩头以示安慰,苏忆想了一想,问道:“那你还记他说了什么奇怪的话吗?”
      “当然记得。”洛寻定定道:“洇哥哥说的话,我都记得。他说:得不到的,不管是人还是物,难道就一定要毁掉吗?我问他,东西可以毁掉,人怎么能够毁掉?他说,毁掉一个人,是最容易不过。”
      苏忆和秦蓦然听完,都沉默不语。半晌秦蓦然道:“不知道那个楚洇此话是指什么,但是似乎···他和洛寻之间,好像发生了点矛盾什么的。阿忆,你有什么想法?”
      苏忆苦笑道:“得不到的,就毁掉吗···现在想来,这很像是洛尘能做出来的事情。”他摇摇头,又问洛寻:“你哥哥为什么要去苍梧山,你知道吗?”
      洛寻摇摇头:“不知道。我只知道,哥哥和父亲关系并不是很好,似乎因为是哥哥的母亲。我那时候太小了,什么都不懂。或许是待在家里,更让哥哥觉得难受吧。”
      秦暮然一声长叹:“这信息也太有限了点,进展似乎为零啊。阿忆,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苏忆扭头,神色肃穆,眼神直直盯着秦暮然。秦暮然不明所以:“你这么看着我干嘛?我真不是坏人啊。”
      “你是南疆巫族的人。”苏忆道。
      “没错。可是巫族的人真的不是坏人,我保证!我们南疆避世不出这么多年了,没必要插手你们五陆和魔族的事情。”秦暮然坐得笔直,一脸坦荡。
      苏忆看着他:“你以什么名义保证?南疆既然避世不出,那你为何一开始就找上我?”
      秦暮然歪了歪头,看着苏忆,反倒笑了:“苏忆,你需要我。别忘了洛尘身上的噬心蛊,那可是我们巫族才有的蛊,不是随随便便一个南疆人就能下得了的。他身上的蛊是如何有的,相信好奇的不只是我。在这一点上,我可以帮助你。你和洛尘之间的恩恩怨怨与我无关。我的目标,是他身上的噬心蛊。”
      听了这话,苏忆一时也不再言语。整个房间,只有洛寻安安静静吃饭的声音。
      秦暮然倒不觉得什么,给自己倒了杯水,一口气干了,清了清嗓子才道:“阿忆呀,你就暂时放下心防,做人不要那么累嘛。虽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多咬几次就没什么了嘛。这丹熏也来了,故人也见着了,还意外得了玄武令和洛尘的弟弟,你接下来就没什么打算吗?”
      苏忆叹了口气,道:“玄武令在我手上,真是重如泰山,如烫手山芋一般。接下来,我准备去花都。”
      一听花都二字,洛寻一下子抬起了头,秦暮然更是精神抖擞:“花都好诶!五陆之中,南陆的花都最为繁华,听说那里好吃的好玩应有尽有数不胜数,我在南疆的时候就有所耳闻心向往之了!不过···”秦暮然摸着下巴,瞧着苏忆道:“你想去花都,绝对不是因为这个吧。”
      苏忆道:“没错。花都地处南陆,接壤南疆,是五陆境内最为繁华、交通便利之地。且流入花都境内的嵬干河河段较长,如今南陆陆主,琰家的琰宁,年纪最轻资历最浅。若我是魔类,想要突破嵬干河的封印,那么从流入南陆的嵬干河段开始,是最有可能的。”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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