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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双蝶唤醒旧日情 ...

  •   两个月以后,孟子谦果然请了一周假到浙江杭州去了。孟子谦出游后,林佳很神秘地对黄清文说:“清文,你知道吗?听司机小李讲,这次孟处到浙江旅游,可是与他以前的初恋老情人、现在的女朋友一起去的呢!”
      黄清文从林佳那儿听到了许多关于地志办同事的八卦新闻,知道她的信息渠道多,也比较靠谱,便饶有兴趣地说:“孟处年过半百,终于开始谈恋爱了。”
      林佳说:“孟处这人,平时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我与他同事二十年了,对他的许多事情仍然不甚了解,不过听人讲,说他年轻时曾经喜欢过古都艺术学院的一位女教师,已经快举办婚礼了,却不知什么原因关系破裂,女方另嫁他人,他却痴心不改,继续爱着对方,一度让当年的女友夫妻关系十分紧张。去年底,他的初恋女友由于家庭纠纷离了婚,让他有了机会,频繁向女方示好,现在都一起出去旅游了,估计谈婚论嫁也是水到渠成的事。”
      清文听了林佳的话,联想到孟子谦所说的要与朋友到梁祝故里寻找创作灵感的事,直觉判断孟子谦的背后肯定会有一串沉甸甸的故事。
      孟子谦休假回来上班后,上午处理了单位的一些事务,下午他打电话让黄清文到他办公室来。黄清文进到办公室后,他满面春风地说:“清文,感谢你的《双蝶辞》,让我们这次浙江之行不仅是浪漫之旅,也是收获之旅,我请你过来,就是一起来欣赏一下我们这次出游演绎的作品。”
      他说着,从抽屉中取出一张光盘,插入电脑,不久,电脑上就出现了浙江上虞县祝家庄附近山山水水的画面,接着,出现了一位面色清癯秀丽的中年女子,黄清文觉得这名中年女子似乎有些面熟。
      这时,孟子谦指着那名女子介绍说:“这位是艺术学院的秦老师,她是学声乐的,《双蝶辞》就是她演唱的。”
      黄清文听了介绍,才想起那女子有些像市文化馆秦绿茵馆长,但比秦馆长年轻漂亮些。他就明白这一位应该是张怀正的前妻——秦绿茵的妹妹。他没有说什么,便沉浸在《双蝶辞》MV的意境中了。画面上,秦老师演唱的地点随梁祝故事情节而变,从上虞祝家庄到杭州的万松书院,再从万松书院到上虞祝家庄,最后到宁波的梁祝文化公园,秦老师或宽袍古装,或现代裙裾,或激昂慷慨,或悱恻缠绵,将《双蝶辞》演绎得淋漓尽致,音乐的艺术效果让黄清文感到深深的震撼。
      MV结束,孟子谦问黄清文感觉怎么样。黄清文说:“从艺术效果上讲,文字版的《双蝶辞》对读者的感染可能是表象的、平面的,而MV版的《双蝶辞》则是具象的、立体的,它们间是乘法与乘方的关系,当然,这得归功于秦老师的精湛演绎。”
      孟子谦满意地点了点头。
      清文问道:“孟处,秦老师的姐姐是不是市文化馆的秦绿茵馆长?”
      孟子谦诧异地点了点头,“你怎么知道?”
      黄清文迟疑了一下,说:“我爱人以前就在文化馆工作,是秦馆长的下属,秦老师的前夫张怀正也是我原来所在企业的总经理,所以,我知道这一层关系。”
      孟子谦说:“原来你与张怀正是同一个单位的,真没想到,真没想到。”
      黄清文也感到奇怪,“您认识他?”
      “认识、认识,”孟子谦表情有些古怪,“岂止是认识,而且曾经熟悉得很,不过清文,你觉得张怀正这人怎么样?”
      “很优秀的一个人,是个有能力、有魄力的好领导!”黄清文称赞道。
      孟子谦的脸色有些黯然,他有些不自然地搓着双手,喃喃地说:“他是很优秀,是很优秀,不然绿衣也不会嫁给他。”他抬起了头,见黄清文诧异地看着自己,才知道自己刚才失态了。
      他牵勉地笑了笑,“清文,你以前是张怀正的同事,现在又与我一个部门,我们都是有缘分的,我与张怀正曾有段故事,讲给你听听吧。”
      他见清文点头,便点燃了一支烟,幽幽地说:我与绿衣——就是刚才演唱的秦老师,是艺术学院的同学,我们第一天到学校报到,就一见钟情相爱了,大学四年,我们谈了四年恋爱。毕业后,她留校做老师,我分配到了地志办,工作不到一年就准备结婚。在学校时,她有一个表演系的小姐妹,是她的常州老乡,名字里有个“娥”字,我们都戏称她为“嫦娥”,她俩关系特别要好,当然与我也熟悉,校内校外,我们三人经常一起活动。不知从什么时间开始,我与嫦娥间有了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默契,谈不上喜欢但很暧昧,甚至有时背着绿衣单独约会,但我是深爱绿衣的,从来没有背叛她的想法。
      嫦娥毕业后分配在市里一家单位,我们依旧来往频繁。筹备婚礼那几天,她更是放下自己的事情,全身心地帮助我们。结婚前一天,我们布置新房时,因缺少一些装饰品,绿衣主动出去买了,我与嫦娥单独呆在新房。她忽然对我说:“子谦,你知道吗?这几年来我一直偷偷喜欢你,但我与绿衣这样要好,我不能把你从她手里抢走,但看着你俩恩爱,你不知道我有多矛盾、有多难过!明天,她将正式成为你的新娘,我也会逐渐淡出你们的视野,今天,你能让我拥有一次吗?”她说着,紧紧地抱住了我,我也情不自禁地抱紧了她。她情绪激动,便开始脱我的衣服,我也昏了头积极配合着她。正当我们如胶似漆纠缠在一起时,绿衣回来了,她看到这一幕就像发疯一样对着我们乱打一通,打累了,才痛哭着冲下楼去。
      出了这样的事,婚礼肯定不会举行了。无论我怎么道歉与忏悔,她都无动于衷,并且很快就经人介绍与张怀正恋爱了。后来,他们结婚成了家,我本该默默地离开,但我实在喜欢绿衣,也希望向她表白我的忏悔。我经常带着吉它,在她上下班的路上等她,看到她,就唱些我们在校园里曾经共同喜欢的歌曲,希望唤起她对往事的回忆,但不管我怎么折腾,她对我都是置之不理。按我起初的想法,固然由于割舍不了那份情感,但更想表达对她的爱没有改变。后来,这种感觉愈来愈强烈,就变成了我的信念,我发誓除了她终身不娶,经常到艺术学院与他们的小区附近转悠,只为多看她一眼。
      久而久之,他们小区的居民都知道我与绿衣的特殊关系,我也成为他们同情或指责的对象,但我依旧我行我素,为此,张怀正对我很有看法,数次警告无果后,便与我发生了冲突,他当过兵,身强体壮,我根本不是他的对手,那一次,不但我的吉它被他当场摔坏,而且着实被他暴打了一顿。我在周围邻居的扶送下到了医院,我躺在医院里接受治疗,遍体的伤痕不但没让我反省,反而变成了刻骨的仇恨,我恨秦绿衣无情,恨张怀正狠辣,也恨周围的居民幸灾乐祸……满腔的恨堆集胸腔,变成了我的一种执念,死也要死在绿衣面前,就算得不到她的喜欢,也要得到她的憎恨。
      怀着这种想法,我伤未痊愈便再次跑到他们小区门口,坐等他们夫妻回来。没想到绿衣回来,再次看到我后,她忽然掏出一把水果刀,对着她自己的胸口,说:“孟子谦,你如此纠缠,简直是个无赖,让我声名扫地,生不如死,既然你这样逼我,我今天索性就死在你的面前。”说着,持刀就刺向自己胸口,我吓坏了,急忙冲过去夺她的刀,抢夺中她的刀失了准头,将她的另一只手臂刺伤了,当时鲜血直流。
      我要送她到医院,她却歇斯底里地说:“孟子谦,我知道,今天我不死你不会罢休的,既然这样,我成全你。”说着,就把头往院墙上撞,吓得我赶紧抱住她,这时,周围已经聚了不少居民,大家都劝我离开,我也灰头土脸,匆匆地将她交给周围人照顾,自己赶紧离开。
      这次事件以后,我彻底死了心。一晃二十多年过去了,我没有与她联系。直到去年,才从同学那儿得知她已与张怀正离婚。她的离婚点燃了我的希望,我很快就从同学那儿了解到她的实际情况,故意在她下班途中造成与她偶遇的场面。二十多年过去了,她已不再像以前那样排斥我,但还耿耿于怀当年我对她的伤害,对我不冷不热的。我创造了各种机会与她接触,但总是找不到当年的感觉。
      这一次,这首《双蝶辞》,让我与她有了浙江之行,唤醒了我们沉睡多年的感情,她也算有了重燃旧情的意愿,清文,从这一点讲,我是十分感谢你的。这个光盘,我也送一份给你留着纪念……
      黄清文回到办公室,仍沉浸在孟子谦的故事中,既为孟子谦用情之深感叹,又为他重修旧好高兴。他取出纸笔,信手写下了“千载化蝶梦,一世梁祝情”,在这幅对联里,他把孟子谦、秦绿衣二人姓名首尾两字的谐音,嵌入了对联的首尾字中,借此表达对两位终成眷属的有情人的祝福。
      祝福之后,他心头又充满了难言的沉重,他由孟子谦的故事想起了他与薇薇间的关系,孟子谦背叛了爱情,尚能以二十多年的等待赢回旧爱。自己与薇薇间,仅是一些烟雨霏霏的误会,又如何不能消释?
      然而,薇薇现在身在何处?半年多过去了,虽然自己千方百计地打探寻找,锲而不舍地单向联系,但都石沉大海。长时间的杳无音讯,已逐步吞噬了他的希望与信心,使他近阶段充满了悲观与沮丧。今天,受到孟子谦故事的影响,他心绪更加低沉,伤感之余,竟至于泫然泣下。
      这时,办公桌上的电话铃响了,他看了看来电显示,是秦潇雨的电话号码,忙拿起话筒,电话中传来秦潇雨风风火火的声音:
      “清文,现在是否有空?有空,来我办公室坐坐!”
      秦潇雨作为地志办的一把手,平时与清文直接联系并不很多,清文见召,顾不得酝酿一下情绪,匆匆来到秦潇雨的办公室。
      秦潇雨满面春风地坐在办公桌后面,见黄清文眼睛红肿,似带泪痕,不由一怔:“清文,你今天怎么啦?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吗?”
      清文见问,才明白自己脸上还写着刚才情绪失控后的伤感与泪痕,但此时,他对着秦潇雨——这位自己职业生涯中的伯乐,认知层次上的女神,情感世界里的知己,也不想隐瞒心里的创伤,于是删繁就简,向秦潇雨讲述了自己夫妻关系破裂,田薇薇离家出走的事。
      在提及往事中,他讲述了昔日初恋郑如烟到南京后与自己交往引起薇薇的不满,提到了张霏霏与自己一见如故,以及她的不拘言行造成了若干误解,当然,他也告诉秦潇雨,自己不经她的同意选择到地志办工作,让她对自己辞职的动机有所疑虑……
      秦潇雨认真地听着,待他讲完,才说:“清文,你来地志办半年多了吧,我对你的关心真是不够,你出了这样的事我一点也不知道,实际上,你的太太我在市文化馆见过的,很冷静成熟的一个人,做事怎么这样决绝,她现在究竟在哪儿呢?”
      黄清文摇了摇头,“不知道,自从去年底离家后,一点消息都没有。”
      秦潇雨说:“按你刚才的说法,如果她出走后没遇到什么意外的话,很可能已经考取了哪所院校,一直就在学校读研。你顺着这个思路想想,会不会有什么线索?”
      黄清文说:“我曾有过这个想法,也托过一位朋友——他的舅舅是省教育厅的一位领导,查询省内今年考取的研究生名单,还到一些大学现场查访,但忙碌了两、三个月,没有一点收获。”
      “你为什么非得将目光聚焦在省内?她难道不会考取北京、上海、武汉或者浙江的某所大学?她既然离家,我觉得到外地读研的可能性更大!”秦潇雨不解的问。
      “秦主任,你讲得对,她确实不一定在省内就读,可是,国内有那么多大学,每所大学录取谁本校的师生都不一定知道,我一个外人,到哪儿大海捞针呢?”清文苦笑着说。
      “你讲得也对,说不定她到学校改了名,查找就更无头绪了。不过,找人要紧,再困难也得全力以赴,对了,你的太太叫什么名字?我在京都师大有许多校友在全国各地执教,我也帮你打探打探,说不定也能当一次中国的福尔摩斯。”秦萧雨说。
      清文与秦萧雨接触了数次,知道了她的人脉关系与办事能力,她答应帮助寻找薇薇,无疑如同孙大圣加入西天取经的团队,大大增加了成功的概率。他将田薇薇的名字告诉秦潇雨,并向她表示万般感谢。
      秦潇雨笑道,“清文,我只不过开了个空头支票,你就这样千恩万谢,足以说明田老师在你心目中的重要地位,就冲你对这份感情如此痴诚的态度,我也要帮你把她找回来的!”
      秦潇雨讲得轻松,但清文明白,按照她那侠肝义胆的性格,今天这一番貌似不经意的承诺,可能也就将千斤重担移到了她的肩头。他有些感动,却又怕情绪再度失控,便匆匆向秦潇雨告别。
      秦潇雨说:“清文,你别忙走,我刚才打电话找你有事呢,是这样的,经过我们努力,省人社厅原则同意了地志办专门成立《秦淮风情》编辑室,设编辑部主任一名,副处职;编辑一名,批复件不久就会下发。我与班子其他成员初步研究了,想聘用你为编辑部主任,提前征求一下你的意见。”
      清文说:“秦主任,您给我这样的机会,我万分感谢,但从我目前状态来讲,因为薇薇出走,心力交瘁,实在没有能力适应新岗位的要求,您最好另选他人,如果工作实在需要,我可以先做一名编辑。”
      秦潇雨笑着说:“清文,做人要义气,我刚才答应帮助你寻找田老师,你现在当然不可以拒绝做我的编辑部主任,与其在这儿推托,还不如趁现在编辑室批文没有下发,抓紧找到田老师,为你的履新解决后顾之忧。如果到时还是不行,再想其他办法吧!”
      话说到这个份上,清文当然不好意思再说什么,只能满怀感激地对着秦潇雨点了点头。
      秦潇雨与清文交谈后不久,《秦准风情》编辑室机构及编制的批复文件就印发出来。秦潇雨召集地志办领导班子召开了党组会议,研究决定由黄清文任编辑室主任。
      会后,秦潇雨找到了黄清文,对他说:“清文,上次我征求你的意见,你谈了自己的想法,我原想尊重你的意愿,编辑室主任先由我兼着,让你腾出时间忙于家事,但事实上不行啊,这个副处职务还没批复,省厅就有一些领导打招呼推荐人才了,你不把这块唐僧肉吃下去消化掉,还不知有多少‘大神小鬼’盯着呢!为你的前途考虑,我决定先让你履职,断了别人的念想,同时这个部门由我直接分管,帮你担待一些工作中的事,这样,你也就可以公、私两不误了!”
      秦潇雨的一席话让黄清文十分感动。他想起在鹏程职场上的工作经历——奋斗了十多年,成为处职干部尚被坊间议论纷纷,自己这次到地志办也就半年多一点时间,苦劳缺少积累,功劳也没攒够,骤然升任新职,岂不遭人嫉妒!他于是真诚地说:“秦主任,感谢您的赏识与栽培,既然您力排众议选择了我,我也一定会全力以赴,不辜负您的期望的。”
      秦潇雨摆了摆手,“清文,我相信你工作上肯定没问题的,工作重要,家庭也重要,对了,关于田老师,我有个疑问,假如真的找到她,她会冰释前嫌,与你和好如初吗?”
      许多天来,清文都将查寻田薇薇作为自己的目标,并末想过秦潇雨提出的问题,如今见问,仓促之间倒不知如何回答,少顷,他才支支吾吾地说:以她的性格,在心结未解开之前,即使我找到她,站在她的面前,也会形同陌路的。
      “如果这样,比较麻烦!现在科技这样发达,寻找一个人也许不是难事,但让一个心灵受伤的人忘却过去却不容易。”秦潇雨若有所思地说,“清文,你与田老师原本很恩爱的,发生了一些矛盾后,她不告而辞,对她这样做,你有什么看法?”
      清文说:“说实话,对于这件事,我既感到自责,也觉得她小题大做,心情比较矛盾吧,但不管怎么样,我希望能够早点找回她,我相信经历这次波折,我们会有一个新的开始的。”
      秦潇雨点了点头,“清官难断家务事,你与田老师情感上谁是谁非外人很难断定,不过,前不久知道你与田老师感情出了问题,我曾向一位研究爱情心理学的朋友咨询过,她给了我一本书,叫《爱的博弈》,说里面会有针对性的答案,这几天,我大略翻了翻,挺有收获的,我想你可以看看,兴许对你处理好夫妻关系有借鉴作用。”
      秦潇雨说着,从身后书橱中抽出一册红色封面的书递给黄清文。黄清文表示感谢。秦潇雨说:“这有什么好谢的,不过,我还想问你一个问题,你与田老师分别那么久了,为了找她,我看你也使尽了浑身解数,可如果穷尽心力还是没有结果,你会放弃吗?”
      秦潇雨的询问再次出乎清文的意料,这个问题又是他以前不曾思考过的盲区,但面对十分尊敬的领导,他也没有搪塞敷衍,而是认真地想了想,才坚定地说:“在找到她之前,我不会放弃的。”
      “不会放弃!你能坚持多久?”秦潇雨目光炯炯地问。
      “我若心苦,天必不负。一时找不到,我会坚持一时;一世找不到,我会坚持一世的。”黄清文毫不犹豫地说。
      “看来,地志办的男同志都有痴情的本性,孟子谦经过二十多年的守候,终于赢回了秦绿衣的爱情,听说今年国庆前后举行婚礼,你黄清文也痴情得很,相信凭着这份坚持与决心,你会早日找回田老师的!”秦潇雨打气地说。
      清文回到办公室,随手翻阅着《爱的博弈》。忽然接到了张霏霏的电话。张霏霏在电话里说:“才子哥,我刚才打你办公室电话,才知道你已换了单位,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告诉我一声,难道我做你普通朋友的资格都没有?”
      清文听着电话中特有的清脆的声音,眼前不由浮现出那个容貌俏丽而又聪明可爱的女孩形象,但他此时心情复杂,不想与她调侃,便轻声地问:“霏霏,你现在毕业了吗?还在安阳?”
      张霏霏说:“我半个月前已经毕业啦,现在在北京一家文化传播公司工作,这两天宿舍什么的刚安顿好,所以给你打个电话报告一声,希望你有机会能来北京作客。”
      清文说:“祝贺你正式成为北漂一族,也希望你将来有机会能再来南京作客。”
      霏霏道:“才子哥,只要不给你增添麻烦,我去南京会与你联系的,你如果来北京,也必须来看我啊!”

      《爱的博弈》是美国著名心理学家约翰·戈特曼博士撰写的爱情伦理专著。秦潇雨将其作为疗伤之药推荐给黄清文,黄清文花了整整两个晚上通读该书之后,内心感到深深的震撼——约翰·戈特曼博士在书中说:爱情的毒药是背叛,解药是信任。但他笔下的背叛却颠覆了清文的认知。
      清文原来认为:背叛爱情必然要突破男女的底线,正因为这样的认识,他能够问心无愧地直面薇薇的指责,并且充满了反感与委屈,但约翰·戈特曼认为:背叛爱情并不限于底线突破,男女间逾越界线也是对爱情的背叛。他还列举了背叛爱情的10种方式,诸如违背承诺、隐瞒欺骗、缺乏共情、冷漠隔阂、异性暧昧……清文对照之下,绝大部分都能找到自己行为的影子。
      这种发现让他汗颜。他回想起从图书馆与薇薇一见钟情开始,既曾为秦潇雨魂牵梦萦,也曾对郑如烟旧情难忘,更曾与张霏霏花雾难分……正是这些行为,让原本十分恩爱的夫妻愈行愈远,直至隔如参商,清文明白,是自己亲手酿制的毒药,戕害了与薇薇间的爱情之花,最终使她心灰意冷,绝望而去。
      从前种种,譬如昨日死;以后种种,譬如今日生。他是个悟性很高的人,当初胡泽坤与他一番交谈,提出爱情需要培育,婚姻需要经营,让他喝了一碗关于爱情的心灵鸡汤,而约翰·戈特曼博士则通过专著,将鸡汤如何研制、如何构成、什么作料,以及包含营养毫无保留地描述出来,更让他明白接下来自己应该采取什么行动。
      他熟读古代经史,知道古代臣民往往通过“自污”免除君主的怀疑,君主则通过“罪己”获得臣民的信任,受此启发,他也希望通过忏悔获得薇薇的谅解,因而给薇薇发了一则很长的信息。信息中,他检讨了以前的行为,认为自己在感情上犯了五宗罪:一是认识模糊:守住底线而逾越界线;二是言而无信:许下承诺却心猿意马;三是瞒天过海:隐瞒事实而强行辩解;四是缺乏沟通:面对困局而听之任之;五是一意孤行:不听劝阻而我行我素。围绕五个方面,他列举了相应的行为与逻辑心理,真诚地向薇薇表达了歉意,希望她包涵原谅,及早回归!
      信息发出,已是凌晨一点。他用并不便捷的手机写了累累千言,虽说累得指酸臂痛,但心里却充满了希冀。他相信,这则信息只要为她所读,就不啻于在她内心投放了巨量的核弹,震撼之下也许就是他们接触的良机,因而信息发出后,他躺在床上,神经质地关注着手机动态。虽然,手机如同冰块,没有任何温情的提示,但隔不到几分钟,他仍会忍不住瞅上一眼。
      就这样心底有事,朦朦胧胧进入了梦乡,却又忽然惊醒,下意识地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意外地发现果然收到一条信息,他抑制着满腔激动,打开信息,确实是薇薇所发,上面写道:

      曾有两只蝴蝶,相约永不分离。
      忽遇疾风骤雨,无奈分道东西。
      欲伴青灯古殿,却忧飘泊无依。
      从此人间两道,念兹泪水涟涟!

      他读完,顾不得咀嚼信息的含义,连忙拨动那个极其熟悉的电话号码。然而,手机依然关机,纵是如此,他仍觉得十分兴奋,毕竟,这一则消息,至少在她内心筑起的坚固的高墙上开了一扇小小的窗户。
      他复又研究信息的内容,知她有了皈依佛门的想法,心中有些焦急,转念一想,这半年来自己给她发送了无数的信息,今夜她会首次回信,说明她在感情的漩涡中仍然没有心死,也许仍在纠结中苦苦挣扎,他自然不能放过劝说她的机会,于是稍作沉思,依着她的笔法与韵律,给她回了一则信息:
      曾有两只蝴蝶,相约永不分离。
      一朝霏霏烟雨,顿作劳燕东西。
      问君归隐何处?留我孤苦无依。
      如此生而何趣,岂只泪水涟涟!

      他通过小诗,将半年来离别的伤、相思的情、相聚的愿表达明白,同时也暗隐机锋,要挟了田薇薇,讲她如果遁入空门,自己也将会失去生趣,以他对薇薇的理解,写下这样的语言,会让田薇薇不敢轻易脱离俗世的。
      将这一切做完,天已完全亮了,他索性起床,洗漱完毕,在小区楼下吃了早点,便根据行程计划,到江心洲参加省内水资源开发利用座谈会。
      由于昨天夜里休息不好,他整个上午晕沉沉的,似乎感到脑中供血严重不足,好容易捱到会议结束,主办方安排中午聚餐,他想早点回去休息,便借口单位繁忙,向会议主办方请了假回去。
      他正站在路边等着出租车时,忽然一辆电动车在自己面前停下,抬头一看,却是朱竹。清文已有半年多没见到朱竹了,这次忽然在江心洲意外碰到他,见他上身穿着浅灰色丅恤,下身穿着淡黄色休闲裤,衬得肤色也有些灰暗,整个人与以前相比,也瘦了一圈,倒是头发长长的,可能昨天晚上洗澡后没有及时吹干的缘固,蓬松而不规则地堆在头上,显得有些邋遢,与印象中那个衣着考究,意气风发的朱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朱竹在清文面前停下车,十分诧异地问:“清文,你怎么会在这儿?”
      清文回过身指着酒店门口欢迎座谈会代表的巨型条幅说:“到这儿参加会议,会议结束了,正准备打车回去。”
      朱竹盯着横幅看了又看,然后才说:“清文,你这么有才,到哪都会脱颖而出,我想参加这样的会议,不是处职身份是没资格参加的,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升官了,还不是一般的小官!”
      清文说:“老朱,别操心我的事了,说说你怎么会在这儿,你不是在宁波上班?现在调回总部了?”
      朱竹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尴尬的神情,“我已经从公司辞职了,现在在这儿开了个公司,自己做事!”
      “你怎么辞职了?辞职是什么时候的事?”清文觉得更加奇怪。
      朱竹往四周看了看,叹了一口气说:“这事说来话长的,一言两语讲不清楚,这样吧,现在已到中午吃饭时间了,中午我请客,我们找个地方好好聊聊。”
      清文一来觉得盛情难却,二来也想知道朱竹的近况,爽快地答应了。二人走街过巷,大约走了十多分钟的路程,来到一家名叫“醉仙馆”的小酒楼,找了个包间坐下,朱竹显然对酒店非常熟悉,不用菜谱,三言两语就将菜肴点好,还要上白酒,清文说下午要上班,不喝酒,朱竹表示理解,没有坚持,只让服务员上了两瓶啤酒。
      两人坐定,朱竹便打开话匣子,将从鹏程辞职的经过一五一十地告诉给清文。
      原来,沈晓涵怀孕后,要求朱竹与她结婚。朱竹以目前在单位正处于事业上的上升期,结婚后影响事业发展为由,劝严晓涵将胎儿打掉,沈晓涵却多了个心眼,说目前打掉胎儿可以,但朱竹必须写下她腹中胎儿系与朱竹发生关系所致,同时要求朱竹写下承诺书,承诺打掉胎儿后两年内必须娶她为妻。朱竹当然不肯,两人便发生了激烈的争执,沈晓涵反客为主,威胁如果朱竹不与她结婚或者不写下结婚承诺书,她就到鹏程公司反映朱竹品行不端,对她始乱终弃,或者到公安机关告他□□,反正交往几年了,她什么样的证据都能拿得出来。
      朱竹本想从沈晓涵这里金蝉脱壳,没想到反被沈晓涵讹诈,当然不愿就范,搁下一句“随你的便,你爱咋样就咋样!”自顾到宁波上班去了,心里却想,你不管到哪边告状,我大不了违心承认以前与你一直谈着朋友,两人因为发生矛盾,她才赌气上告的。男女朋友发生怀孕的事,当然涉及不到品行作风抑或□□之谈的。
      谁知沈晓涵不是好惹的主,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跑到鹏程大厦现场举报朱竹。其时,张怀正已经辞职离开,新任党委书记、总经理梁俊杰是从集团运输部部长任上调动过来的。来鹏程之前,与钱相生是上下级关系,本就熟悉,到了鹏程之后,更加视其为心腹。钱相生与朱竹向不相容,背地里打了不少朱竹的小报告,把他的业务能力、品行作风说得一无是处。
      梁俊杰虽然没见过朱竹的面,但从心底已将他打入了冷宫,刚好遇到沈晓涵添油加醋地举报,龙颜大怒,责令纪检部门、人力资源部门调查,共同拿出处理意见,并经过党委会研究,将朱竹职务一撤到底,让他在家待岗。
      朱竹知道呆在鹏程翻身无望,只得主动辞职,自己在江心洲租了间办公室,开了个船舶代理公司,利用以前的人脉资源,做起了船舶货代的生意。
      “那也不错,自己当老板。”清文听了朱竹的介绍,赞许地说,“人有时候如果不逼一下自己,就不会知道自己会有那么优秀。这次沈晓涵把你逼上梁山,你可能恨她,但将来你成功了,就会发现其实她才是你生命中的贵人。”
      “她现在既不是我的仇人,也不是我的贵人,她是我的老婆,也是我儿子朱小舟的妈。”朱竹叹了口气说。
      “怎么,你和她结婚啦?还有了儿子?”清文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朱竹点了点头,“这件事,估计你听了也会奇怪,但我娶她也是没得办法的——她这个人,看似心直口快、毫无城府,实际上套路深得很,我从鹏程辞职后,第一件事就是打电话给她,把她骂得狗血喷头,不想她却说:辞职有什么要紧,不就是没有工作么,你和我结婚后就不要工作了,我攒钱养活你。我说:你把我害成这个样子,还想与我结婚,白日做梦。不想她却说:你让我怀了你的种,不与我结婚,难道不怕我告你□□,让你蹲几年班房?我说:他娘的,你已经害得我一无所有了,有什么更厉害的辣手,悉听尊便。她听了冷笑一声,我马上发个东西给你,看你会不会还这样嘴硬!她放下电话不久,果然通过□□,给我发来一段视频,视频去头掐尾,只有两分多钟,却是某一次我与她在床上的过程。视频上,我显然喝了酒,动作粗野,有暴力倾向,她却柔弱得像个学生妹子,先是规劝,后是抗拒,最后无可奈何被我用了强。从视频上看,她似乎是一名守身如玉的受害者,我却是霸王硬上弓的施暴者,但说实话,我虽然承认视频中的男人是我本人,但真的记不清是发生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的事了。”
      “发生在你自己身上的事,你怎么记不得?”清文奇怪地问。
      “我和她四、五年前就发生关系了,至今不下上百次,我哪能记得每一次细节,但我敢肯定,那一次她肯定是蓄意为之,先故意让我喝多了酒,说不定还给我下了药,否则我堂堂一个大学毕业生、国企干部,怎么会对她那种女人用强呢?再说,那时的她,给钱就上,还需要用强吗?
      看到她发给我的视频,我感觉陷入了圈套,就把视频发给郑总——她现在在北京,混得蛮好——请她把关法律后果。郑总看完给我反馈,说仅凭这个视频,足以证明我□□对方的所有要件,法院至少会判我三年以上,劝我庭下和解。
      我只得找沈晓涵协商,两人谈了无数次,最后达成统一意见:沈晓涵生下孩子后,我们一起到医院鉴定,如果孩子不是我的,两不相欠,老死不相往来。如果孩子是我的,我们立刻领证结婚,以后好好过日子。
      沈晓涵生下了孩子,是个白白胖胖的男孩子。孩子出生一周后,她便拉着我到医院鉴定,不曾想孩子果然是我的。既然有言在先,我当然得遵守承诺,与她领证结了婚。”
      “结婚后,你和她一切还好吧!”清文问。
      “两人一起居家过日子,也还凑合。结婚后,我俩齐心合力,各自掏出积蓄在江心洲买了一套三居室的公寓,她也从桃花坊辞了职,一边在家里带带孩子,一边帮我在公司里管管财务与内勤——我的公司现在就两个人,我是总经理兼驾驶员,她是财务总监兼服务员。不过,她蓄意准备的那个视频,以及她从前的经历,让我心里总觉得有些梗。后来,她也坦承了事实,说那个视频确是她有意拍摄,原因就是她喜欢我,怕我始乱终弃,对她不负责任——她想得也没错,如果不留下这一手,我怎么会娶她呢?至于她以前的经历,她赌咒发誓说除我之外,从没和其他男人上过床,现在我也相信的。我有时想,即使她以前和别人上过床,我也没必要过分介意的,许多事还是要向前看,她以前的行为虽说会让我头顶发绿,但现在从上到下对环保那么重视,只当让我为环保事业做些贡献吧。”朱竹自我解嘲地说。
      清文听他口中虽然说得洒脱,心中对往事仍然有些耿耿于怀,便想岔开这个令人沉重的话题,笑着说:“老朱,你将自己与老婆的视频发给郑总,难道不担心在郑美女面前春光泄露啊?”
      “露点春光总比进班房强吧!”朱竹说,“再说郑总是我们的老领导,法律咨询费与其付给别人,还不如付给她。”
      “什么,看个视频提供些法律意见还要付咨询费?”清文惊奇地问。
      “不但要付,而且是这个数,5000元!”朱竹说着伸了伸左手掌,“不过,她开始也客气说不要的,但我将钱转帐给她,她也收了。实际上,按市场价是不需要那么多的,我多付一点,也是希望她日后能帮帮我,譬如在怀正总面前帮我说说好话,让他多分点业务给我做做。”
      “她现在都到了北京,还会与张总有什么关连,你这次曲线投资是不是太迂远了些?”清文问。
      “清文,男人与女人的关系你是没我清楚的,哪能一分开就断绝联系,譬如我与沈晓涵,我那么想逃都没有逃开;又譬如你与张霏霏,我就不信你们分开后就再也没有联系过?怀正总与郑总也是如此,别看郑总去了北京,他俩看上去再无瓜葛,但床上一夜,终身铭记,曾经的感情哪能说断就断了,前两天,不,上周我请怀正总吃饭,怀正总开始情绪不高,我故意提到郑总的一些往事,他立刻像吃了兴奋剂似的,不但听得津津有味,还喝了不少酒,差点被我和几个朋友灌醉了。男人么,真喜欢一个女人,不但会对她牵肠挂肚,也会言听计从。我现在投资郑总,合适时间请她与怀正总打个招呼,多搞点业务还不是小菜一碟!”
      朱竹的分析让黄清文不得不心生佩服。他对人性的洞悉与把握,对事物的认识与处理,对关系的理解与运用,都远远超出同龄人的水准,却为何顶着“爱情专家”的头衔,将自己的婚姻经营得一塌糊涂?!
      朱竹并未介意清文的困惑,仍兴致盎然地说:“前两天请怀正总吃饭,他还提到了你,说企业培养一个人挺不容易的,你走了实际是企业的损失,他当时真心想留下你的。”
      清文笑道:“张总他本人都已离开鹏程了,把我留下来干什么。像我这样打下前任烙印的人,搞不好也会被梁俊杰逮住一个机会,重重处理一下,说不定也被逼得辞职了。”
      朱竹说:“怀正总这样讲自有他的道理,有消息讲,梁俊杰到了鹏程大革大改,把鹏程搞得一塌糊涂,半年多时间,公司又陷入了亏损的境地。集团考虑再将怀正总请回来,我上次悄悄问他,他承认了,但说自己还没决定是否回来,不过看他惋惜你离开的态度,很可能是愿意回来的。”
      清文说:“作为一名曾经在鹏程干了十多年的老员工,我也希望张总能够回归鹏程,否则,鹏程再次陷入亏损,又得开展新一轮的裁员减负了,领导无能,职工买单,企业再不能没有追责机制了。”
      朱竹心有同感,“清文,你这话讲得好,不过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如果怀正总回到鹏程,三顾茅庐邀请你,你是否也会重回鹏程呢?!”
      清文淡淡地说:“老朱,地球离开谁都一样转,不可能发生的事何必去假设呢?”一句话讲得朱竹摸不着头脑,不知道清文嘴里的“不可能”是哪个环节中的“不可能”。
      下午,清文回到地志办,向秦潇雨汇报了上午的会议内容,同时也将自己夜里收到薇薇信息的事告诉了她。秦潇雨说:“好的开头是成功的一半,相隔大半年后,她能给你回信,说明她还没有彻底放下你,但也要趁热打铁,想办法尽快找到她,不要真的抛下你出家,那你可就追悔莫及了。这一段时间,我也在托人帮助寻找,虽说没有消息,但众口相托的辐射效应,会很快建立一张寻访网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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