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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 1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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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贺龄没高兴几天,还是逃不过吃药的命。
夏末的雨总是来得很急,叫人一点准备都没有。课上完后叫住课前差点打起来的两个学生。七八岁的年纪,吵架打架的原因会有很多,有时候甚至会因为老虎厉害还是豹子厉害这样的问题吵的脸红脖子粗。
今天被留堂的两个学生还是堂兄弟,大的叫王虎,小的叫王豹,大的也就比小的大两个月。他们家还没分家,王家两妯娌出嫁前就是一个村子的,做姑娘时两个人就暗暗较劲,后来嫁到同一家,比较的东西就更多了连生孩子的早晚都要比。王虎出生比王豹早,身高体重也一直超过王豹,一直让王虎的娘处于上风,直到开了学堂。
王虎贪玩,不爱读书,王豹好学,认字比王虎多,在家除了完成贺龄布置的课业,还会花额外的时间复习。有了勤学的王豹对比,懒散的王虎就格外突出了。王豹的娘被压了好几年,此时见局势扭转更是得意。王虎的娘失了面子,就发难王虎。一来一往,王虎更讨厌这个堂弟了。
前日贺龄做了个课堂小测验,背诵和默写,王虎背的磕磕巴巴,字也没写对几个,王豹和他完全相反。贺龄批评了王虎一顿,又留下一堆额外的练习,只有王虎达到学堂中等水平,额外的练习才会取消。王虎不敢违抗,正好看到王豹和其他同学在偷笑,心里给王豹记了一笔。等到回家,王虎还没交代呢,王豹就巴拉巴拉把王虎测试不过关给先生罚了的事情在家里宣扬开了,惹得王虎又挨了一顿揍,王虎给王豹记了第二笔。再就是今天早上了,王虎上学路上都能玩一会,到的比王豹晚,刚进学堂就听到王豹在跟同学说他昨晚被娘亲揍的满院子跑。王虎不知道什么叫事不过三,他只知道自己实在是忍不住了,举着拳头就要去打王豹,好在被贺龄拦住了。
两个人第一次被留堂,都有些忐忑,看贺龄还是很和善的样子,又你一言我一语的个子辩解起来。
“你们啊,都不对。”贺龄看两个人又要吵起来了,马上打断。
“先生,王豹总是告状,他是告状精!”王虎特别委屈。
王豹瘦小一点,他更觉得自己冤枉,眼泪都留下来了:“我,我说的都是实话呀。”一脸我没做错事为什么我也要挨罚啊。
贺龄先说王虎,“读书不易,这是第一堂课我就说了的,玩可以,但是必须完成先生布置的任务,再一个,不喜欢王豹说你是非,你先跟王豹提意见,你跟王豹说过不喜欢后,他还是要讲你的事,那就是他的不对。冲动的时候就最容易犯错,动手更是伤人伤己。再一个,他确实也没说错啊,你确实没有过关,也确实挨打了。所以归根结底,还是你贪玩,给了王豹能说你是非的机会。”
王虎低头认错,又想听先生怎么说王豹。
贺龄看向王豹,“前几日还学了兄弟齐心,其利断金的成语,怎么就开始看堂兄的热闹了。”
王豹低着头,不敢回话。
贺龄摸摸他的脑袋,“你学习认真值得表扬,说人是非也要批评。说别人是非,也容易给自己找麻烦。今日如果不是我刚好赶上了,岂不是就挨了一顿?君子不避人之美,不言人之恶,进了学堂,可不能只学点字,还要学会怎样成长更好的人。王虎不完成课业,你可以提醒他,如果他还是不听话,你就不需要管了,那是他自己的选择。之后他挨罚挨打都是他自己的选择。知道了吗?”
王豹见先生并没有厌恶自己,自己松了一口气,虽然还不是很懂先生说了什么,但是也记住了,说别人的糗事容易给自己找麻烦。
打发了两个学生,贺龄这才收拾好关上学堂的门准备回家去了。讲大道理的贺龄说那些话的时候还是很心虚的,因为他自己也很喜欢讲别人的八卦,来了村里也就算了,以前在现代,八卦新闻可没少看,什么天涯豆瓣,点开了就能刷一天。
走了一会,一场急雨突然就落了下来,这雨半点过渡也无,倾盆大雨出现的极快,直接把贺龄浇透了。贺龄见衣服已经湿透了也不去想找个地方躲雨,此时起了风,贺龄倒不觉得冷,反而觉得还有些凉爽。
贺龄这一段时日连声咳嗽也无,每日都要去红薯田里看看,还去山脚下捡柴。在他眼中,晨时起日落而息,三餐规律,天天运动远比现代玩手机玩到两三点才睡,三餐不定的要健康多了。
贺龄觉得自己早痊愈了,更何况这还不是一场冷雨,贺龄把书揣在怀里,在雨中走路的话又怪怪的,又不是拍电影,贺龄干脆在雨中狂奔了起来。
快到家的时候遇上了给他送伞的贺福生,贺龄看着雨中已经不年轻的贺福生,心里竟然有一种愿望得到满足的奇妙快感。他自小跟着叔叔长大,叔叔对他自然是好的,只是他叔叔很忙,经常出差。小学的时候遇上下雨天,别的同学都有人来接,他要么等雨停,要么就只能淋雨回家。
贺福生把撑开的伞遮在贺龄头顶,自己另撑了一把伞,“这样大的雨瞎跑什么,不会寻个地方躲一会吗?这么大的人了,真是!”
贺龄现在倒不嫌弃贺福生唠叨了,“这么一点路,天热,淋了也没什么。回去洗个澡就好了。”
贺福生却没有这么乐观,冷热交替更容易染上风寒。“冒冒失失的,看王二,和你一个年纪,都要当爹了。”
贺龄摸摸鼻子,这话题的跳跃性也太大了吧,难道这是遭遇了古代版的催婚,“阿爹你不会是想给我说亲吧。”
贺福生叹了口气,“我倒是想给你说呢,”稍微停顿了一会,“我看你病了许多事都记不清了,在京城你已经定过亲了。”
贺龄惊讶,“什么?定亲?谁呀?”
贺福生回答,“就隔壁书铺家的老二嘛,不过你也别惦记了,我看这事八成是没戏了。也怪我,管不住脾气,得罪了人。”
贺龄总觉得事不关己,“为什么呀,您怎么知道成不了的?”
贺福生摊开了说,“原本婚期就是九月十八,这可差不了几天了,一点动静也无。按说,如果他们家乐意,我们回来的时候,就应该跟我们商量把婚期提前。结果可倒好,到我们出发,他们家可没一个人上我们家来,这不是明摆着要悔婚了。”
贺龄想悔了才好呢,姑娘再好也不是我的菜呀,嫁过来耽误了人才罪恶,淡定的安慰老爹:“京城离这远着呢,别人家娇养的姑娘怎么舍得嫁到外地?他们也不清楚咱家现在的情况。舍不得姑娘吃苦,都是正常的。原本定亲以为我们家一直待在京城才同意的吧。”
贺福生能说什么呢,人家不嫁也不能跑回京城把姑娘押过来呀,“好歹写封信把婚书那些退回来了,我好给你请媒人啊。”
贺龄忙推拒,“我还不想成家。”
贺福生不在意,只当贺龄害羞,“昨日我还听王老汉说他儿媳想给你做媒,又怕你看不上,我不在她们也没好意思出面。要不,什么时候找个机会给你见见?”
贺龄拒绝三连,“不想,不去,不见。”
贺福生:“我看你也不喜欢做家务,成亲了就有人给你打理了,你只要忙着外面的活了,这样不好吗?”
贺龄想贺福生这个老思想不行,遇上喜欢的人还管什么做不做家务,结婚又不是找工具人。
贺福生还想再说,贺龄已经撑起他的伞跑远了。
贺福生只能无奈的跟上去。
到家后,贺龄就被灌了一杯浓浓的姜茶,放了红糖的缘故,又辣又甜,味道十分诡异。贺龄快速泡了澡,把头发也打散了清洗,还好这边没有不能剪发的习俗,贺龄的头发不至于长过腰臀。洗完澡,雨已经停了。
宋秦回来的时候,避过江林跟贺龄商量,“吴老三他家附近有个医馆,看病的大夫只有一个儿子,前些年醉酒掉到河里没了,现在打算收养一个弟子,你看他家怎样,老大夫我还没见过,那家医馆挺大的,有四个郎中坐堂呢。”
贺龄不解,“条件这么好,他看得上江林吗?”
宋秦递给贺龄一个长条木盒,木盒精致,上面有祥云纹,“老大夫是说,年纪小,可以慢慢教。”
贺龄打开一看,竟然是一枚葫芦形状的吊坠,只简单的用五彩金线穿过,葫芦玉坠颜色偏浅,却很透亮,上手触感温润。“他族中没有亲戚可以过继了吗?”
贺龄把葫芦玉坠放进盒子里,合上盖子还给宋秦,宋秦不接,又推了回去“这个就不知道了,等再问问。”
贺龄把木盒直接塞宋秦手上,“还是要小心。其他的亲戚要是想过继给老大夫,到时候江林身份尴尬,日子更难过。”
宋秦干脆把盒子打开,拿出玉坠直接就要给贺龄挂上,“那天看你总是偷看酒楼掌柜的葫芦香囊,不喜欢葫芦吗?”
贺龄惊讶,宋秦居然也这个都还记得,扫了宋秦一眼,不再躲闪。
贺龄头发未干,还散开着披在肩上,宋秦把贺龄头发撩到一边,露出白皙的脖颈,忍不住伸出食指用指尖划过,他不会绑如意结,就随便绑了个死结。
贺龄被宋秦的指尖弄得一激灵,低头又看了一眼挂好的葫芦。
发现贺龄不对劲的是贺鸣,现在晚上贺鸣还是跟贺龄睡,贺瑜和江林一个房间。贺鸣做了一个噩梦,半夜醒来有些害怕,又想去尿尿,平常他一喊,哥哥就会应,今天他叫了好几声都没反应。贺鸣忍不住坐起来,用手去拉贺龄,贺龄还是没有醒。贺鸣害怕的大声哭起来。
贺瑜的房间离贺鸣最近,他听见小弟的哭声,脑子还没清醒有一点懵,一般有大哥在用不着他,结果过了一会,贺鸣哭声更大了。
贺瑜这才觉得不对劲,踩上鞋子就往贺鸣屋里跑,“阿鸣,怎么了?”
贺鸣哭的泣不成声,”哥……哥,不,不,不理我。”
贺瑜第一反应就是去摸贺龄的额头,先摸了一手的汗,额头滚烫。
贺瑜慌张的也推了推贺龄的手臂,边推边喊,“大哥,大哥!”
贺龄没有回应,只有粗重的呼吸声在安静的屋子里响起。贺瑜摸到枕头边的火折子,点亮一盏油灯,昏黄的光映在贺龄睡梦中仍然眉头紧皱的脸。
贺瑜也不管会不会吓到贺鸣,又跑了出去,跑到贺福生门前用力敲门,“爹,快起来,哥他发热了!”
贺福生睡眠浅,贺瑜一叫就醒,披上衣服就起来了。“这就来!”
贺福生找出医箱,拎起来抱在怀里就走。
江林被这些动静惊醒,也跟着起来,在贺龄门前又停住了脚步不敢进去。
贺瑜已经给贺鸣穿好衣服,把贺鸣抱出来了,贺鸣楞楞的,紧紧的抓住贺瑜的手。
贺福生给贺龄把过脉,才松了一口气,“没事没事,这是把寒气都发出来了。”
贺福生又吩咐,“你把两个弟弟带过外面去,别过了病气,我先给他扎几针。”
贺鸣闹脾气,不肯走,最后是被贺瑜强抱着出去的。
江林自觉的跟上贺瑜去了灶房,贺瑜要烧水,江林就帮忙烧火。
贺鸣犹如惊弓之鸟,“大哥,大哥。”他也不知道想说些什么,用手指指着里屋的方向。
贺瑜心里也没底,实在是大哥的样子太吓人了,但是他只能安慰贺鸣,也是安慰他自己,“大哥没事,待会就好了。”
贺龄醒来已经是下午了,他想起来却浑身无力。他感觉自己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到了小叔,也梦到了另一个贺龄。突然看到短发的自己,还有些不习惯,出院后在小叔的照顾下,慢慢学习现代常识,那个贺龄很聪明,学的很快,楼上邻居痛哭流涕的道歉,除了承担医药费之外,更是亲自照顾贺龄,贺龄出院后他还带着贺龄学会了直播,贺龄当上了教学主播,直播工笔绘画技巧,偶尔还变身游戏区大佬,直播游戏。这个梦又真实又虚幻,但是这个梦也是个美梦,如果是真的,他也不用害怕小叔一个人以后没人照顾了。
宋秦守在床边,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别动,好好躺着。”
贺龄抬起眼皮,说话时,喉咙有些痛,“我怎么了。”
宋秦给他换了一条布巾擦汗,“风寒。”
贺龄又问,“怎么没去摆摊?”
宋秦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贺龄的脸,“已经是下午了。”
贺龄弯起嘴角,“看来睡了一个大懒觉了。”
宋秦很快让他笑不下去了,宋秦从药罐里倒出刚熬好的药,药一端进屋子里,味道就散了开来。药非常的浓,黑色的药汤可以媲美黑暗料理。
宋秦拿了好几个枕头给贺龄垫在背后,扶起贺龄让他靠坐着。
一勺一勺的喂实在太过煎熬,贺龄干脆借着宋秦的手扶着碗一口气喝光,喝完又苦又恶心,味道还一直在舌根下不去,偏偏还不能痛,这个时候格外想念感冒胶囊和感冒冲剂。
贺龄醒来了,贺家人这才真正放下心。贺福生虽然心里知道没大事,这一场病发出来还更好,一气治好还不用留病根,但是不看着长子醒来就没办法真正放松。贺福生看过贺龄又出去了,昨天一场雨不止淋坏了贺龄一个,村里有个老人也病了,请了他去看。
房间里只剩下宋秦还没走,贺瑜几个都被贺龄赶出去了,贺龄催宋秦去休息,还得准备明日摆摊的东西,宋秦这才想起来告诉贺龄,店铺已经买好了,挑在一个离集市书院都很近的地方,铺子带个小院子,前店后院,还能住人。
贺龄恭喜他,又觉得有些累,迷迷糊糊的又想睡了。
宋秦知道不该打扰贺龄,应该让他好好休息,他喊了一声,“鹿童,”说着也不去看贺龄的眼睛,只抓紧贺龄的手不放开,“我不喜欢看你躺着。”
贺龄太阳穴还是觉得涨涨的,他也不知道是烧坏了还是杠精上身,“躺你家呢?”
说完秒怂,抽回手转过头闭着眼睛装着一副我睡着了,什么话也没说的样子。
宋秦刚听了还没反应过来,回想了一下脸爆红,又故作镇定的隔着被子轻轻抱住贺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