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夏》第一百块豆腐

5、第 5 章

　　高考结束，我又开始一有时间就去找张元。我在他那里看书，睡觉，发呆，写字。无论干什么，最重要的是我跟他在一起。
　　这个城市的夏天一直都这么闷热，我就在这样的闷热中出生。在重复的黏腻闷热里，我１８岁了。借着过生日的由头我成功得到张元的一顿饭。昨天晚上我快回家之前他叫住我，“隋时，明天下午来我家吃饭吧。”
　　“怎么了？”这突如其来的邀请让我有些过分欣喜。
　　“明天你生日呀，我没什么能送给你的，送你一顿饭喽。”他淡淡的说。
　　“你亲手做吗？”
　　“是啊，记得准时到，我在家等你。”
　　８月２４号，我带着一本书顶着下午炽热的太阳去找张元。实在是太热，到张元家我已出了一脑门子的汗。他为我开门，我带着夏天下午的暑气把带来的书递给他。是《博尔赫斯诗选》。
　　我有自己的心思，博尔赫斯也是８月２４号出生，那么多我不敢讲出来的话，希望能借博尔赫斯的诗讲出来。
　　我是个彻头彻尾的胆小鬼。
　　时间还早，我和张元待在沙发上聊着一些有的没的。
　　“为我读首诗吧。”我看着他。
　　“好。”他翻开我带来的那本诗集，挑了一首。我听见他的声音，和缓的，温柔的。
　　“我给你荒落的街道，寂灭的落日和郊野的月亮。我给你长久以来对月自苦的心伤。我给你我书笺中的一切洞见，以及我生命中所有的幽默和担当。我给你我浪荡前生未曾有过的忠诚和信仰。”
　　我听着他读诗，突然有些恍惚了，好像这些是他的心声，他是在同我告白。好像他也同我一样是胆小鬼，要用这样隐秘又正大光明的方式坦白。他还在读。
　　“我给你关于你生命的注解、关于你自我的论章，关于你真挚而惊艳的畅想。我给你我的寂寞，我的阴郁，我内心的渴望；让我贿赂你，以迷茫、危险和败亡。”他的声音断断续续，我快要睡过去。张元，你是不是也爱我。恍惚间，我听到一声是。
　　醒来的时候屋里已经漆黑一片。张元在一旁借着台灯的光读书。他看见我醒了，合起书对着我说：“醒了，饿了吗？饭已经好了。”我突然有些窘迫，“好，等我洗个脸。”
　　张元的饭做得不算特别好，但我吃的很开心。怎么能不开心呢，我那么多的求而不得都渐渐变成了真的，我沉溺在张元给我的幸福中了。
　　“啊，还有一个小蛋糕要给你。”张元从冰箱里拿出一个小小的蛋糕来，又拿出几根蜡烛点亮，“好啦，现在可以许愿啦。”他看着我。
　　我双手合十，闭上眼睛，做出虔诚的祷告姿态，暗暗祈求。“上帝啊，耶稣，你让我在那么多人里面独独只看到张元，一个那么好的人。我眼里再看不到别的人了，我再自私一回求求你，把他留下来，留在我身边。”
　　我张开眼睛，张元在蜡烛昏暗的灯光里对我说：“生日快乐，隋时。”
　　“我爱你”我在他话的尾音里小声说。
　　“你说什么？”
　　“没什么，我说谢谢你。我很快乐。”
　　“可我分明听到的是你爱我。”
　　我从没想过会在这样的情境下向张元坦白，告诉他我所有关于他的，关于我们的幻想。
　　“是。张元，我爱你。”
　　“你是胆小鬼。”他看着我这么说。
　　“是。张元，我是个胆小鬼。我很早就喜欢你了，开始想跟你做朋友，之后想跟你做恋人。可我只敢在脑子里期望你也爱我。不知道你喜欢男人的时候，怕你觉得我是变态。知道你喜欢的是男人，我又不敢。话讲出去很容易，可我或许再不会有机会在你身边了。”我接着说，“我要跟你坦白讲，我爱你。在我的幻想中已经讲过无数遍了。张元，我跟你坦白，即是把自己交给你，由你审判。”
　　“隋时，我很少见到你这样的人。愣头愣脑，自以为聪明，又常常退缩。”
　　“我知道。”我立刻接过来他的话，实在不想再听他描述我愚蠢的样子。
　　“你知道，那你知道我喜欢你吗？”
　　“什么？”
　　“你听到了。”
　　“是。是真实的吗？我爱的人也爱我。”
　　“现在，当下，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