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樱天常》繁华公子

13、明月峡重逢

　　明月峡竹屋内，鬼手仔细检查了一遍天常的双腿连着腰腹和后背的新伤，之后眉头紧皱一言不发。天常穿好衣服，抬头说，“老人家，不必伤神，我的腿自幼如此，不能治也无妨。”
　　鬼手也不隐瞒，“你背上的新伤好治，你这腿经脉皆不通，骨质也不全，我治不了。”说罢，自怀里掏出一个布包，从包里抽出几枚银针，说，“坐好，我来施针。”
　　天常盘腿背身坐好，鬼手针法甚快，在天常背后几个大穴施针，后又用两根长针刺入伤口。能缝合经脉的，世上恐怕也只有鬼手一人。施针完毕，鬼手一边收好银针一边说，“明日便好。”
　　竹屋简陋，站在门口的落樱自是听到了屋内鬼手神医说五哥的腿无法医治。十年的寻找和期望，这一刻全部落空了，落樱甚至想，如若没找到鬼手，仍旧抱着这个期望，是不是更好。她想到了十年前峨眉山上师姑看到师父空箱子的惨然神情，突然觉得有些理解师姑了。
　　落樱推门走进屋内，鬼手见她进来说，“小姑娘，他的腿我治不了。”落樱轻轻一笑，“不要紧。”又转头看着坐在竹床上的天常说，“我从认识五哥起，他的腿就是这样的，那有什么关系。”
　　鬼手看看落樱又看看天常，忽然说，“怎么杨轶教出的徒弟也是这样。”
　　落樱刚刚就想问鬼手关于师父的事，听他又提起，赶忙接话问到，“鬼手，你认得我师父，对吗？”虽是问句，语气倒是坚定。
　　“小姑娘，我没治好他，神医两字都不叫了？”
　　落樱眨眨眼，“你还好意思叫神医么！”复又说，“你认得我师父，杨轶！”
　　鬼手说，“不认得。”
　　落樱带着浅笑，围着鬼手来来回回的转了几个圈，目不转睛的看着他。鬼手被她看的心里发急，“小姑娘你别转了，我说了不认识就不认识。”
　　落樱扑哧一乐，“师祖，骗人很好玩么。”
　　此言一出，鬼手和床上的天常都愣住了。落樱不紧不慢的挨着五哥坐好，伸手捞起五哥一条腿轻轻揉着，对着站在桌前的鬼手说，“师祖，我师父杨轶和师姑袁天心都是你的徒弟，他们两个当年就在这里，就坐在那蒲团上听你讲习。”顿了一下，又接着说，“他们日日相伴，袁师姑倾心于师父，可师父不为所动。”落樱转头看了一眼五哥，天常嘴角轻抿，落樱接着说，“师父和袁师姑出谷之时，师祖你为了成全他们，亲自在两个箱子中装了嫁娶之物，并让他们每年三月初三比武，以期有一日师姑胜了可以终成眷属。”
　　“不对，不对，不对！”鬼手连连摇头，“你没见三个蒲团么，当然是三个人。”
　　落樱眼珠一转，“那，是还有一个小师妹，而师父喜欢小师妹所以不接受袁师姑？”
　　“不是，不是，不是！”鬼手头摇的像拨浪鼓，“我大徒弟是个白胡子老头，学了我的医术，现在行走江湖也用鬼手神医的名号。”
　　落樱心想这师伯倒也真有趣的紧，连名号也全学了去。“师祖，我师父的箱子，是你锁的，里面装的什么？”
　　“什么都没有，是空的。”
　　“你锁的时候就是空的？那袁师姑的箱子里是嫁衣！”
　　鬼手扶着桌子，语气有些低沉，“杨轶是我二徒弟，这臭小子天资极佳，但他身上背负的东西太多太重了。他和天心出谷时，我锁的箱子，是想让天心不要再存执念。”鬼手说着，看了一眼落樱，“天心当年也像你这般崇拜师兄，杨轶也喜欢她，他们在谷中形影不离。”
　　“那为什么变成现在这样？”落樱问。
　　“杨轶那臭小子不能娶妻。”
　　“为什么？”
　　鬼手摇头，没有答话。
　　落樱自床上蹭的站起来，“师祖，你可知我师父杨轶已经死了！”
　　“死了？”
　　“是！如若不是掉入这山洞，我和五哥现在应该在天台山给师父守灵！”
　　鬼手叹了一口气，“罪过，罪过呀。也罢，死了也罢。他活，他死，都会引得江湖大乱。小姑娘，你们要留心东都漕帮和江南邱家。”
　　落樱心念一动，走上前拉住鬼手衣服，“师祖，你肯定知道原委，你告诉我吧。”
　　鬼手说，“小姑娘，我不能告诉你，你们就当做没见过我吧。”话音未落，鬼手就已甩开了落樱的手。落樱没有丝毫的犹豫，双脚登地腾身而起，右手出掌，用了十成功力，落樱比师祖武功差太多，就算使出全力也未沾到鬼手衣袖半分。“五哥帮我。”
　　“让师祖去吧。”
　　落樱奔出屋外，鬼手已然没了踪影。落樱一跺脚，心中恼怒五哥不帮自己。返回屋内，冷着一张脸对床上的天常说，“五哥，你为什么不帮我拦住鬼手。”
　　“他不肯说，就算我们拦得住他也没用的。况且，咱俩也拦不住他。”天常看着落樱，“你怎么知道他是鬼手？”
　　落樱答，“云儿姐姐那张地图，我看过无数遍，里面每一处细节都记得分毫不差。我先前只觉得应该是一座山，在洞中时突然想到也有可能是谷，图中的山顶其实是谷顶，山脚却是这谷底。”落樱抬头看了一眼五哥，又说，“五哥，我，我倒希望我没有认出这里。”
　　天常看着落樱满是失望的脸，自然知道她说的是鬼手不能医治自己一事，宽慰道，“六丫头，别难过，这世上神医不止鬼手一人。”
　　落樱惊诧的看着天常，心想他怎么转了性子。
　　天常继续说，“丫头，你去看下周围有什么可食可用之物。”
　　落樱在竹屋内间找到了自己和五哥的包袱拐杖，又在屋前的菜园中摘了一些蔬果，点火生灶做了一些吃的。她和天常一边吃，一边思索着明日想法出谷之事。
　　一夜无话，第二日清晨，落樱一睁眼就见到天常持拐飘身而入。落樱喜到，“五哥，你全好啦。”天常点点头，“他不仅替我施针治伤，更是渡了功力。”说着一低头，“你看我双脚竟也能用上些力气了。”落樱闻言赶紧看向地面，见到的仍是五哥垂在地上的脚尖，她抬头笑嘻嘻的说，“果然师祖当的起神医二字。”
　　两人收拾停当，离开竹屋寻路出谷。落樱心想既然两人现在谷底，沿着溪水而上自然能够找到出路，天常赞许的点点头，“六丫头说的不错，我们寻到来时的溪流，逆水而上。”

　　再说这明月峡的谷顶，杨天魁杨天放领着天盛天之和几名家丁已在此搜寻了三天，一无所获。
　　半月前，天魁回山的第二日，就和大哥禀报了天常和落樱在明月峡失踪之事，但当时形势不明，众人不敢轻举妄动，只派了大哥杨天刚的几名小徒前来寻找了几日，自然是无功而返。后峨眉山袁天心观主带人来掠走了杨轶的棺椁，又临邛镇上众人散去，大哥杨天刚这才安排让天魁带着师弟们到明月峡搜寻天常和落樱的下落，自己和天林带着徒弟们去峨眉山找师姑要人。
　　日头正午，明月峡外天魁和众人在溪边取水歇息，几人都默默不语。天之心乱如麻，他捡起脚边的石头用力抛入水中，扔了几块，天盛也捡起脚边石头一起扔。之后天林天魁连同家丁都发泄似的往水里扔着石头。一时之间水花四溅，咚咚作响。
　　落樱和天常正在谷内走着，忽然天常停住一拉落樱的手，“你听，溪水有震动之声。”落樱赶忙蹲下身子，伏地细听，果然有杂乱的拍水声。她站起来，抽出包袱中的鸳鸯钺握在手上，轻声说，“五哥，你大伤初愈，如是劲敌，让我先来。”天常一笑，点头说，“好。”两人一前一后，高抬腿轻落步沿着谷势向上疾走。天常望着落樱三步之外的背影，不自觉的嘴角微微上扬。自己再怎么拒绝她躲着她，她仍然是拼了命的护着他，那么自然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地势渐缓，忽然前面溪边有人，落樱迅速矮身藏于一树丛后面，仔细观看。“三哥，是三哥！”才分别了半月，落樱自是一眼就认出了三哥。落樱自树丛飞出，大喊着，“三哥，三哥，我们在这里！”
　　溪边众人听到声响刷的站起身，“落樱，是落樱和老五！”天魁的声音都激动的有些发颤。
　　距离落樱最近的是小八天之，他有些发怔的站在那，竟一个字都说不出。落樱喊了一声“小八”就一把将天之揽到身前，“我走的时候你还是个半大小子，竟然已经，竟然已经高我这么多了。”落樱眼睛里含着泪水，声音也呜咽了。天盛和天放都围拢过来，落樱送来天之拉住两人臂膀，“小七，四哥，我好想你们。”
　　天常也已经来到众人跟前，天魁拍了拍天常的肩膀，“没事就好，你们没事就好。”落樱松开了天放和天盛的手臂，转身扶住天常手臂，却对天魁说，“五哥重伤初愈，我们找地方坐下来慢慢说。”
　　天魁率领众人来到旁边小树林的拴马处，又安排了家丁在四处为哨，这才坐下来问到，“你们这些日子去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