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王岳父要淹我[穿越]》薄西

7、祖宗

　　令狐苏揶揄道：“托您的福，今日特意带她进宫拜见天禾公主。”

　　屏山道人没听出画外音，心想不愧是你令狐大人，礼节周到，还未成亲便带着妾室入宫请安，这拿得起放得下的远见……难怪年纪轻轻便能当上户部侍郎。

　　龙依还在一旁逗小狐狸，悄声说了什么，又将耳朵凑到狐狸嘴边，只听狐狸吱吱呀呀唤了两声，龙依兀自低下头去。

　　令狐苏没催她，负手站在一旁，纵容地由她玩尽兴。

　　这时，屏山道人忽然说：“令狐大人可能听懂青龙与灵狐的对话？”

　　令狐苏：“你说它们在对话？”

　　“是的，”屏山道人颔首，“大人可能听懂？”

　　令狐苏：“龙依的话我倒是能明白，但这狐狸，我却是不知它也能讲话。”

　　屏山道人：“这是由于青龙所用的语言乃神语，无论何种生灵听进耳里，即刻便能理解，甚至不会意识到自己所听到的或许与旁人不同。”

　　令狐苏眼神一挑，“哦？”

　　屏山道人：“同样，这世间任何的生灵，无论以何种语言同青龙对话，无需中介，须臾间也能为青龙所领会。”

　　令狐苏看向龙依，见她一直低头和小狐狸窃窃私语，忽然发觉自己对这条青龙知之甚少，甚至还不如面前这个蹩脚道人，一种失落感油然而生。

　　屏山道人莫名叹了口气，“可是令狐大人，即便是仙，乃至仙人的主宰——天帝，至今也无法做到这一点。”

　　龙依忽然抬头，往他们这边扫了一眼。

　　屏山道人不自觉地打了个冷颤，心里泛起一阵没来由的凉意。

　　令狐苏神色一动，“为何？”

　　“仙所说的话，其实是他们成仙之前的语言，因此，若是不会这种语言的人听了，是万万无法理解的。而且，据天书记载，能理解观望众生之音的，自天地初开，便只有上古大神，就是贫道先前同令狐大人提过的，造物神。”

　　“什么意思？”令狐苏问，“你说她是上古大神？”

　　屏山道人摇摇头，“早在五千年前，后土大神身归混沌之后，世间便再无上古大神，况且，东海龙族乃神兽，也称不上是神。”

　　“那……”
　　令狐苏刚想问什么，骤然察觉身后一阵冷意。

　　猛一回头，恰巧对上龙依那一双明明天真得不知多干净、但偏生让人一瞥便觉心寒的瞳眸。只见她抱着小狐狸慢慢从地上站起来，一步一步走到屏山道人面前。

　　“你是仙？”她问。

　　“我我……我，我是，仙。”屏山道人发誓自己绝对没想结巴。

　　“哦。”龙依淡淡地低下头。

　　屏山道人还没来得及大喘气，电光石火之间，一道刺眼的青光烈焰般猝然爆发，吐着火舌侵占了全部视野。

　　令狐苏只觉天地陡然亮得睁不开眼，一股危险的意识从脑子里一闪而过。

　　令狐苏从龙依第一眼看到屏山道人的时候就感到不安，说不出缘由，但这个念头一直悬在脑海中，所以方才龙依手刚一动，令狐苏便眼疾手快地冲了过来。

　　几乎是抱着飞蛾扑火的无畏，令狐苏在刺眼的光辉中用力按下龙依，大吼了一句：“混蛋，住手！”

　　龙依被这一句斥责拉回现实，手仍在颤抖，但周身刺激的青光瞬间湮灭，一切仿若从未发生。

　　龙依茫然地靠在令狐苏肩头，不知所措地在她肩窝里亲了亲，就像打蔫儿的小动物，声音微弱得只有她们两个才能听见：
　　“姐姐，不是我，真的……真的不是我，我不恨他，可是方才我心里就是恨他……我没想伤人，但我控制不住，是神母，是神母要杀他。”

　　龙依这话在令狐苏听来简直是语无伦次，什么叫你不恨他，但就是恨他？你自己做的事，又跟神母有什么关系？

　　可令狐苏这会儿被龙依无辜讨好的神情闹得没了脾气，只好在她脑袋上拂了拂，“没事，没事了。”

　　那边的屏山道人支楞地坐在地上，眼前一团漆黑，还没能从青光里恢复清明，只嘴里喃喃道：“令狐大人，令狐大人。”

　　令狐苏放开龙依，走到他身边，蹲下身在他肩膀上轻轻拍了拍，不知是安慰还是揶揄：“大师，下次别当人面说人坏话，容易遭雷劈。”

　　屏山道人：“……”

　　“怎么回事？！”

　　令狐苏和龙依同时回头。

　　只见气势庞大的仪仗队远远行来，最前面的，自然是九五至尊真龙天子，方才那一声也正是他的怒斥。

　　天禾公主伴在皇上身侧，在见到龙依的时候，脚步一顿，怒意顿时充满脑颅，旋即不顾礼法地将自己父皇丢在身后，快步从长廊尽头走过来。

　　“放开你的脏手，别碰我的灵狐！”天禾公主吼道。

　　“我就算放开它，它也还是会回到我这里。”
　　说着，龙依真的将狐狸放下了。

　　然而接下来的情形却是众人都没料到的，只见小狐狸叫了两声，兀自绕开天禾，爬到龙依脚边，蜷在她身边，抱着她的脚踝亲昵蹭着。

　　天禾气得跳脚，“畜生！谁是你的主子你都分不清了，来人……”

　　为防矛盾进一步激化，令狐苏当即拱手，朝天禾公主行礼，“臣见过公主，昨日之事多有冒犯，今特来请罪。”
　　又向皇上行了大礼，“见过皇上。”

　　天禾略过她，瞬间将狐狸背叛之事抛诸脑后，径自走到龙依面前，挑衅地问：“你也是来请罪的？”

　　龙依刚要开口，视线越过天禾公主，瞥见她身后的令狐苏做了个手掌下压的动作，于是像开了窍似的，转口道：“嗯。”

　　天禾得意，一扬下颌，“那你给我跪下。”

　　龙依像是没听懂，又往令狐苏那瞥了一眼。

　　令狐苏凝眉。
　　这就很难办了——以龙依的脾气，她绝对不会向天禾下跪，而且自己也没有道理要求龙依向天禾下跪，可如果……哎……摊上两个祖宗，头秃。

　　天禾公主见她没反应，暴脾气说来就来，“你——”

　　“天禾！”皇上竖眉怒道。

　　屏山道人这才从地上爬起来，整了整衣服，立在皇上身边，“皇上，还望劝劝公主，万不必为这些小事动怒，贫道见令狐大人身旁那位姑娘天生神相，并非凡人，若再为难下去，只怕要遭灾。”

　　天禾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也敢来拦我？”

　　屏山道人捏了个手势，仙风道骨，“万物皆有定律，不可强求，公主三思。”

　　天禾长这么大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委屈，眼下仗着自己父皇在场，更是不可一世，“我三思过了，结论就是，我要诛她九族！”

　　“我没有九族。”龙依在令狐苏耳畔悄悄说。

　　“父皇，她昨天差点把女儿杀了，”天禾拉着皇帝的衣角，“您一定要诛了她九族，然后当街曝尸三日，遭众人唾弃。”

　　皇帝一直没有什么表情，这会儿才将天禾按到一边，不顾天禾的聒噪，缓缓踱步过来，上下打量了一眼龙依。
　　而后瞳孔倏然放大，声音微微颤抖：“朕见过你，在奈何桥头。”

　　“嗯，”龙依点头，“是我把你从孟婆姐姐那里要回来的。”

　　天禾公主听得一头雾水，正要胡搅蛮缠，只见皇帝随手招了两人过来，不由分说地下令，语气分外强势：“送公主回殿内休息，今日之后，就此了结，不可外传！”

　　四名太监立即上前，在天禾暴躁的挣扎中将人拉走，一直赖在龙依脚边的狐狸也被宫人抱走追了上去。

　　声音渐渐走远，皇上才不好意思地对龙依说：“天禾不懂事，冒犯神人，还望神仙勿要责怪，多谢神仙那日救命之恩，不知神仙到此，有什么需要寡人效劳的？”

　　令狐苏见事情化解，这才松了口气，拉过龙依，替她回禀皇帝：“皇上，臣在此之前已与龙依定亲，不愿日后委屈了天禾公主，还望皇上收回成命。”

　　皇帝用余光剜了屏山道人一眼，心想就这还敢自称蓬莱仙人，居然让朕的女儿去和神仙争相公，差点没把真仙人给得罪了。
　　“自然，爱卿秉性朕是知道的，先前考虑欠妥，爱卿勿放在心上，稍后朕将新拟一道旨意，不日便会传到府上，届时贺礼也会一同送去，权当是朕的一番心意，多谢神仙救命之恩。”

　　屏山道人没料到自己一手促成的亲事居然这么快便被令狐苏回绝，心中不豫，碍于场面，没有立即表露。

　　然而，令狐苏做事从来周到，回了皇帝之后，又立刻向屏山道人致歉：“大师关切之恩晚辈谨记在心，只是在下心有所属，即便受了天谴，也是甘心承受的，大师不必再为晚辈费心。”

　　意思很明显了：您老哪儿来打哪儿回去吧，我们年轻人的山盟海誓你这老头是不会懂的。

　　屏山道人生硬一笑，便告辞了。

　　夜里，令狐苏躺在床上，想到白天龙依反常的表现——她明显地感觉到，龙依当时是真的起了杀意，若非她拦得及时，即便屏山道人真是仙人，也已经遭了龙依毒手。

　　可是为什么？

　　这是令狐苏第二次从龙依那里听到‘神母’，为什么她会说是神母生气了，神母究竟是何种存在，才会让龙依像魔怔了一样失控？

　　屏山狗道说龙依身上具有磅礴神意，这使令狐苏无论如何也想不通，一条七十来岁的小青龙，神意能磅礴到哪里去？再者，神意要强大到何种地步，才能被一个两百多岁的神仙称之为‘磅礴’！

　　辗转反侧，令狐苏翻了好几个身，神思飘荡在外，神智清醒异常，与此同时，她能清晰地听到龙依轻柔如水纹荡漾的呼吸声。

　　就在身侧，很近。

　　恍惚间又觉得很渺远，仿若在一片她永远也渡不到对岸的天涯海角，海天相接之处，只可远眺，无法触碰，亦难企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