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庭桃夭》玉令令令

8、深庭四

　　永露宫内。

　　“娘娘，”红杏快步走到内殿，把刚听到的消息告诉自家主子：“听下面人说，出去宣旨的公公已经回来了。”

　　庭深此时正斜斜倚在榻上，手里捧着一本古籍，闻言也只是微微颔首表示知晓，似乎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但若仔细观察便能发现，手上捧着那本古籍，已经很久没有翻页了——她是想起了昨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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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永宣二年正月初一傍晚。永露宫。

　　“皇上驾到——”

　　随着一声唱喏，整个永露宫里的宫人都下意识挺直了背脊，头却埋得更低了。

　　这却不包括主殿里这宫的主人——她依然自顾自地坐在桌前，摆弄着桌上的算盘。

　　“朕听闻你身体不适，便来看看，难道是昨日宫宴上着了凉？” 年轻的帝王显然也不介意自己妃子这“无礼”的举动，只见他盯着桌上的算盘，眉峰微皱，却是带着关心，“既然不适，就别做这么费神的事了。”

　　并未计较追究堂堂贵妃却喜欢这末等的商人物事，反倒是真切的关心对方的身体。许贵妃能得此待遇，当真算得上是“盛宠”了吧？一旁的紫竹这样想着。

　　“不碍事的，”许庭深幽幽地叹了口气，“这宫里我喜欢做的事不多，这倒算一件。”

　　叶珣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也未瞧出什么不适的样子，松了口气。听着她类似抱怨的话，虽未动怒，倒也听出了些名堂：“这是无聊了？” 想来是过年人情往来繁复，让向来不爱这些的她有些厌烦了。

　　许庭深也不遮掩，直说：“我想见华蓁了。” 说完也还不够，甚至直直地盯着对面的男人，似乎是想从他的神情中看出什么蛛丝马迹。

　　对面人面色不变，“想见有何难？待她初五成婚后召进来陪你便是。”

　　庭深有些泄气，却还是锲而不舍——“陛下还记得华蓁初五出阁？”

　　叶珣脸上开始浮现不耐烦，语气也不复温和：“你到底想说什么？何必拐弯抹角。”

　　庭深倒像是得到了想要的结果，也不去看频频向自己使眼色的红杏，而是再接再厉：“陛下当真会眼睁睁看着华蓁嫁给李定？”

　　叶珣这下是真的生气了：“你把朕当作什么人了？桃夭的婚嫁之事本就与朕无关……再者，他二人，不是你极力促成的么？桃夭自己不也是愿意的么！” 他背过身去，尽力克制涌上来的情绪。

　　庭深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似是轻了几分：“若我说……桃夭心里还是没有李定呢？若我说……我知错了呢…？”

　　虽然外表柔柔弱弱实则内心极为骄傲的当朝第一贵妃，竟说……“知错”？

　　连叶珣都忍不住转过来看向她，所有的怒气像是被什么堵住了，闷闷地出不来。

　　叶珣深深地吸了口气：“那你待如何？你希望朕怎么做？”

　　许庭深听到此处，便知有戏，也不忸怩：“让华蓁入宫。”

　　这个“入宫”当然不是入宫聊聊天喝喝茶的那个“入宫”，而是，真正地成为这后宫的一人。

　　饶是知她如叶珣也料不到，这许庭深竟如此胆大！

　　而早在贵妃说出“入宫”二字之前，觉出不对的李总管便摒退了殿里的人。

　　“你可知莫华蓁还有三日便为臣妇！”

　　叶珣觉得今日的庭深简直荒唐极了。

　　“所以更应该抓紧时间！”

　　“你可知之云是朕的兄弟！”

　　“可华蓁不爱他！”

　　“这世间有多少夫妻是彼此相爱而成婚的？即便是庭深你……”剩下的话却没有再说。

　　庭深自是知道他未尽之意，继续加把火：“或许正是由此，我才希望华蓁能嫁给自己想嫁之人。”说完轻轻垂下了眼眸。

　　叶珣却仍觉得荒唐，“你又怎知她想入宫？你总是如此有自信，莫非你忘了淑妃怎么来的？”

　　听他提起淑妃，庭深脚下微微踉跄，却还是强打精神：“华蓁与淑妃不同。”

　　叶珣也不问有何不同，而是复杂地打量着眼前的女人，良久没有说话。

　　见叶珣不说话，庭深有些急了，差点都想把求签的事说出来了，但终究忍住了。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庭深咬咬牙，“扑通”一下跪了下来——“算臣妾求陛下了。”

　　叶珣心下大震，一时都没有让她起身：“你当真要走到此步？”

　　庭深垂着头，以沉默代答。

　　“……若桃夭进宫，要给她什么位分呢？”

　　许庭深猛地抬头！年轻的帝王却别开眼不看她。她内心已是狂喜，回话也尽量平静：“既然是臣妾欠了她，臣妾斗胆请陛下给她一个比臣妾更高的位分。”

　　这已是近乎明示了。

　　“你！” 叶珣刚想骂她一句“得寸进尺”，却发现，自己竟也从未想过给那个人皇后之外的位分。正如他从未将许庭深同皇后之位联系在一起一样。

　　似是良久，只听那年轻的帝王叹了口气——“你倒是给朕出了个大大的难题。”

　　突然封后、夺臣妻，这一番言官指责、世人诟病是免不了的了。

　　许庭深想起什么，忙说：“或许臣妾有办法。”

　　……听完她说的办法，叶珣一阵沉吟后，只说：“剩下的事你别管了。”

　　说完便起身打算离开，刚走两步，又停住，没有回头：“别跪了，起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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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走后，红杏推门进来，瞧见跪着的贵妃，都要吓死了。

　　忙过来将她扶起，又替她揉揉酸疼的膝盖。刚想劝自家主子几句，却见自家主子望着头上的横梁，不知在想些什么，嘴边甚至带有微微的笑意。

　　不会是跪傻了吧！红杏内心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