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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深庭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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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莫小姐的回信到了。” 守在永露宫外殿的紫竹一拿到莫府回信便往殿里去。
“哪呢?快拿来!” 天冷了,庭深一点儿也不想动,幸好永露宫领的竹炭份例是最足的,能让她日夜将寝殿熏得暖烘烘的。
还未接过那散发着淡淡檀香的信封,庭深便感觉到一阵寒意,“贵妃亲启”四个字让她微微刺痛。待到抽出信纸一行行看过去,更是如坠冰窖。
她颓然地将信纸放在桌上,“她恨我……”,喃喃了几句,听见靠近的脚步声,又苦笑出声:“红杏,她恨我……”
靠近的脚步一顿,默默退了回去,端着热水进门的人忙放下盆走过来:“主子怎么了?”
庭深一下扑到红杏怀里,轻轻抽搐着,一只手伸出来指指桌上的信纸——“你看看吧。”
一旁的紫竹看着那主仆情深的二人,轻轻咬了咬唇,眼神有些黯淡。
......
贵妃娘娘展信佳。见字如晤。承蒙娘娘厚爱,得陛下与娘娘添妆,华蓁诚惶诚恐,不胜感激。又得娘娘教诲,华蓁受宠若惊。娘娘所言甚是,华蓁受益匪浅。只一点恕华蓁难从命,华蓁将为臣妇,娘娘已为君妇,君臣有别,尊卑有别,内外有别,能暂相亲而不宜长深交,故不能常去信宫中,望娘娘见谅。日后宫宴,必有时机相见,娘娘不必挂念。愿娘娘于宫中身体康健,平安如意。再次谢过娘娘添妆之谊。莫氏华蓁敬上。
......
“娘娘,这......” 红杏三两下看完信,不知说什么来劝慰自家主子。“莫小姐兴许没有别的意思......”
况且......“莫小姐所言不无道理,娘娘为内妇,若常与宫外通信,虽说是与莫小姐,但外人看来心思各异,久而久之,必遭小人构陷。”
“是呀......不无道理,她就是有这样的本事,哪怕生气,也能叫你挑不出错来。” 庭深抬起头,眼角微湿,眼神向着远处, “她若向从前那般恣意嬉笑怒骂倒好,如此通情达理却是真的怨上了。”
“一口一个‘娘娘’,又连用三个‘有别’,这是在往我的心上扎刀子呢。” 庭深轻轻拍打着左侧胸口,仿似那里真的受了伤。
“许是莫小姐只想礼数周全,毕竟这是进宫的信。” 一旁的紫竹也一起宽慰自家主子,虽然没见着信的内容,但依着主子和红杏的话,也能猜个七七八八。
红杏不由抬眼看了一下紫竹,又重新将目光集中在自家主子身上,走过去替她轻轻捶背。
“不不不,一个敢和太子打架的人,还会怕这点细节被人抓住不放么。” 庭深长出一口气,“她就是在怨我。”
“一定是我那句‘前尘往事尽了’惹恼了她,她便将我也划入了那尽了的‘前尘往事’之中。”庭深苦笑,“也是,是我错了,当时只当她小孩心性一时兴起,却不想……还有那样的内情。”
“若是当初……没有那档子事,他们或成一对佳偶,或是自己断了,都比叫别人插手最后成为执念的好。” 庭深叹气,感情的事,终究无解。
“谁说不是呢?” 红杏附和,但又有些迟疑道:“可奴婢瞧着,那有执念的人不过只有一个罢了。” 不然那位又怎么会整整一年不闻不问呢。
“不,红杏,你不了解。” 庭深当然知道红杏在说什么,但有许多细节,却不是红杏能看到的。那么……事已至此,要怎么办呢……庭深心急如焚,明知一切终将有个答案,她却不知该不该顺其自然。
一想到华蓁怨着自己,庭深就感觉心底被针扎了一般。
突然,她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却是对着门口说:“紫竹,你先下去,把门关起来,在外头守着。”
紫竹低垂着眼应是。
门一关上,庭深便示意红杏俯身:“去把上次在白云庵求的锦囊拿出来。”
红杏依言行动,待打开放锦囊的匣子后,又犯难似地回头,便听庭深说:“拿第一个。”
拿到那素色锦囊后,庭深没有立即打开,而是将锦囊双手捧住,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又长长呼出——
若是打开,便彻底回不了头了。许庭深对自己说。
……
“法师,这签上为何无字?可是不吉?”
“签本无字,人心有字。思虑过重,字无亦有;无欲无求,字有亦无。签非佛意,实乃人心。”
“依法师之意,信女便无法得知此签是好是坏了,又如何算作是安心之法?信女资质愚钝,不解禅意,只求法师能为信女解惑。”
“施主的签无可谓好坏,端看施主如何领会罢了。一念起则祸来,一念收则福至。只这福祸至于何人何处,便看施主造化。”
“贫尼无能,只能赠施主三个锦囊,非为解签,只为施主心安。施主若有郁结之事,到了非解不可之时方可开启。但谨记,锦囊仅为一时之计,非一世之途,具体造化,仍看施主自身。”
……
庭深颤抖着手,万分郑重地打开了手里的锦囊。
待看到那字条上的八个字后,她整个人如遭雷劈。
红杏也想凑过来看,这次庭深却立刻收起了字条,扔到了一旁的火盆里,竟是连红杏也不能知道了。
字条在火盆里迅速烧了起来,先是通红再灰变黑。细细的烟气和闪烁的火星间,红杏似乎瞥见了一个“华”字。
“娘娘!”紫竹在外头喊到,声音有些急切。
但过了一会儿,门才从里头打开。
“娘娘,皇上传旨让您今晚到昭阳宫伴驾。” 紫竹说着,忍不住含了几分得意。按理皇帝初一十五是须得宿在皇后宫中的,此礼不可废。当今圣上尚未立后,今日却将这殊荣给了自家主子,日后谁还敢看轻主子这“后宫第一人”呢。
与想象中不一样的却是,自家主子脸上并无丝毫喜意,反倒皱起了眉头——
“派人传话过去,就说本宫今晚身体不适,不宜伴驾。”
说完又让红杏关上了门,任凭门外紫竹如何用疑惑又哀切的眼神看着都不为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