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饲玉》春落花还在

38、我来看看你

　　第三十八章
　　刘小迟没想到下山几年，玉虚峰上多了一个人。他应了一声，也跟着进了屋。见江怀已准备了大包小包的东西，让齐笑带回去。玉虚峰不比观日峰，吃喝都要自己来，齐笑粗枝大叶的，江怀怕他照顾不好自己。
　　齐笑又和江怀说了一会儿话，都是些琐碎的山上生活，也会讲到兰珩，满脸的兴高采烈。
　　刘小迟在一旁听得心里打了个突，悄悄去看江怀。
　　江怀一边将东西归置打包，一边听，偶尔会叮嘱两句，诸如“早点睡觉，别练得太晚”“饭记得按时吃”，脸上倒没显出什么别的神色来。
　　因为刘小迟在，江怀也没留齐笑多久，没一会儿便催促他回去了。齐笑拎了一堆东西，和刘小迟一路走，一路聊天。他是自来熟，跟谁都能很快搭上话。
　　两人走回玉虚峰上，已经是聊得很熟了。刘小迟要去见兰珩，齐笑急着回去放东西，他顺手将手里的一个包裹递给了刘小迟：“迟哥，麻烦你顺道带给兰师兄。”
　　刘小迟一怔：“这是什么？”
　　齐笑道：“酿梅子啊，兰师兄好像挺喜欢的。”他说得理所当然，仿佛再正常不过，说罢朝刘小迟道了谢，便连走带跑地回去了。
　　东西不大，只两掌大小，是一只坛子。刘小迟拎着它，想到它的来处，只觉得这小小的坛子重得厉害。

　　兰珩仍在湖心亭中，正倚在亭边，手中的烟枪冒着一缕轻烟，缭缭绕绕的，将那张白玉一样的面孔遮得迷迷蒙蒙的，叫人看不透神色。
　　刘小迟将这些年的游历一一作了汇报，因为手里的那只坛子，有些心不在焉。他望着那支白玉烟枪，心知兰珩又开始犯头疼病了——自他清醒后，一旦头疼，就要用醉露香。
　　兰珩勉励了他几句，他抬眸，望着踌躇着没告退的小侍童，语气很温和：“东西放下吧。”
　　刘小迟悚然一惊，抬头朝兰珩望去。一阵风吹来，轻烟散去，兰珩望过来的目光清明，仿佛把一切都看在了眼里。
　　“嗑哒”，那只小瓷坛被放在了矮几上。
　　“你去他那儿了？”
　　那个“他”是指谁，两人心知肚明。
　　“蜜酿果子也是他教你的？”
　　刘小迟浑浑噩噩的，也不知自己应了些什么，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尊上他知道了……
　　用不着他的回答，兰珩垂眸：“也对，你那会儿一直在玉虚峰上，哪里会学来这个。”
　　每日午觉后，备好的蜜酿果子和槐花茶，总是来得正当时，来得正合意，即使不记得，身体的记忆仍在的。
　　一定是有一个人，日日为他准备。
　　他以为这个人是自己的小侍童，但如果深思一下，小迟一向待在山上，随他辟谷，又怎么会突然花心思去弄这些东西。
　　书元不说，张师叔不说，小侍童也不说，他们以为一个字也不提，就能让一切归于平静了。可是一个人存在的痕迹，真的能消抹得一干二净吗？
　　试剑峰上，那么多弟子目视着他，但他只一瞬，便在那些灼灼的目光中捕捉到一个人的视线。
　　和那些千篇一律的视线不一样的，太热也太沉，太悲也太痛，牵动了他的心神。
　　他将目光追去，那人却已低头捂住了眼睛。冰凉的雪落在他肩头，竟让他兴起了为他挡一挡这风雪的念头。
　　这念头倏忽而至，无迹可寻，连他自己也愣了一下。
　　直至演练台上变故突至，那人被卷入罡风中，兰珩没有一瞬的犹豫，便将他寻了回来。他抱着这个人，将真力探入他的经脉，原本只是想探查伤势，可随着游走的真力，他震惊地发现，他久寻不到的那最后一片玉，竟安然地藏在这具身体里。
　　兰珩瞬间便转了无数个念头，灵玉是关乎自己生死的至宝，他不可能无缘无故地便任其留在这人体内。哪怕当时不甚清明，本能也会让他知道这片碎玉的重要性，想要把它找回来。
　　是不知道吗？
　　兰珩暗自否定，他只要接近这个人，稍加感应，便能轻易得知这片玉的下落。
　　他为什么没有取出来？
　　从身体里将碎片剥离出来，确实对一个人伤害很大，但眉山有的是上好丹药，也有医术卓绝的医师，可以最大程度地助其恢复。
　　到底为什么没有取出来……
　　甚至连提也没有提过——整个眉山，无人所知，否则依照书元的性子，若是知道这最后一片玉的下落，绝对是坐不住的。
　　他不动声色，去探书元的口风，纵使他说得轻描淡写，兰珩还是觉察出了一丝不自然。林书元应是很熟悉他的，如今看来，刘小迟也与他相熟。
　　脑海中有支离破碎的画面划过，村口的大槐树、热气腾腾的炉子、剥了壳的炒栗子、山头的两座坟冢……
　　兰珩摁住了剧烈抽痛的额角，直觉告诉他再追究下去很危险，但他仍听到自己嗓音清晰平稳的问语：
　　“我和他究竟是什么关系？”

　　夜半，一场大雨，伴随着一声惊雷，让江怀从睡梦中猛然惊醒。他刚梦到那瓢泼大雨朝他兜头而来，一下子将他浇透了。
　　手掌蹭了一下被子，好像真的有点湿，迷迷糊糊地撑起身子。又一道闪电划过，照亮了床边的人影。
　　江怀吓得一个哆嗦，倒回床上。
　　“谁……在那里？”他瞪大了眼睛，抖着嗓子问。
　　“吵醒你了吗？”那人道，语气好抱歉的样子。
　　江怀听着耳熟，坐了起来，慢慢朝他靠近，就着那忽明忽暗的天光，终于将人瞧清了。
　　一时吃惊地有些说不出话来。
　　“兰、兰师兄，你怎么……”他惊讶又懵然，“你怎么在这儿，怎么……”怎么这幅样子？
　　兰珩全身湿透，垂落的头发仍往下淌着水。他坐在床边，不知何时来的，也不知已坐了多久，就那么怔怔地看着江怀。
　　难怪感觉床铺湿了，但江怀此时已顾不上了，他整个人都有些慌张，此时的兰珩，样子很不对劲。
　　“兰师兄……”江怀尝试着喊他，“兰师兄？”
　　“叫我佩之。”
　　“……，好，佩之，你怎么来这儿了？”
　　“我来看看你。”

作者有话说

　　最近有点忙，所以更新不是很稳定，尽量两天一更，时间不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