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饲玉》春落花还在

29、他要结亲？

　　第二十九章

　　江怀失魂落魄地站着，演武台上的比试已过几轮，他却一点儿也没看进去。
　　他看着那张依旧熟悉的面容，看着他与那少年的亲密举止，看着他泰然自若地与林书元交谈，看着他在众多敬慕的目光中熠熠生辉……
　　原以为那无数个日夜的苦痛煎熬，终能死寂的心，只是刹那的一眼，再次掀起滔天的遽痛。
　　齐笑下台来找江怀，他方才使了一个好招，赢了一场比试，正兴奋雀跃，迫不及待地要将自己的收获都讲给江怀听。
　　江怀勉强打起精神，应了他几句，便听到他兴高采烈地道：“师兄，你看，没想到这次连兰师兄也来了。听说兰师兄剑术天下无双，若是能得到他的指点，该有多好。”满脸都是憧憬。
　　这话恰巧被一旁的弟子听到了，闻言笑道：“小师弟，你看这满山的师兄弟，哪个不盼着能被大师兄指点一二？可惜，不是谁都有南离宗那位的运气的。”话到后头，隐隐泛着一丝酸意。
　　“南离宗？南离宗的人为什么会来学咱们眉山的剑术？”
　　那弟子道：“据说，南离宗的肖婉真人同兰师兄交好，因着这层关系，才将幼弟托付给玉虚峰。”
　　这位不知是哪个峰头的内门弟子，比起他们两个来，显然是知道不少小道消息，有人愿意听，他便也来了兴致，津津乐道地聊了起来。提到肖婉，他的笑容暧昧许多：“大家都说，那位肖婉真人同兰师兄珠联璧合，般配得很。大伙儿都在传，兰沧殿好事将近。为着这事，还开了局，怎么样，你要不要也来压一注？”
　　齐笑乐了：“你们都赌什么？”
　　“就赌什么时候成事。”那弟子笑嘻嘻道，“我压的年内。”
　　“你们怎么连这个也赌？”
　　“这不是无聊嘛，再说，这事儿怎么不值得赌了？”那弟子满脸都是“你不懂”的神色，“这里面干系大着呢！”
　　兰珩名义上是眉山的大师兄，实际上，自前掌门玉虚真人羽化后，兰珩便以这一身份坐上了玉虚峰主的位子，代掌眉山事务。玉虚峰乃三峰之首，仔细论起来，地位在门内确为超然。
　　事实上，现掌门梁真人，已经多次有将掌门之位交托于他的意向，若不是那场意外，如今眉山的掌门或许已是兰珩了。
　　这么多年来，向来遗世独立的玉虚峰，竟有一位女修频繁出入，这还不够令人称奇吗？何况传言这位肖真人容貌甚美，出身宗门，与兰师兄结为道侣，不失为一桩美谈。要知道，眉山已有许多年不曾有这样的热闹看了。
　　那弟子正说得兴起，齐笑却已注意到一旁的江怀惨白着脸弯下了腰。他被江怀那痛苦的神色惊到了，一把将江怀扶住，连声道：“师兄、师兄！你怎么了？”
　　江怀紧紧地攥住齐笑的手，只觉得自己像一条缺水的鱼，喘不过气来。他喘息急促，甚至带出了一丝哽咽。
　　那内门弟子见状，收敛了嬉笑，一脸惊疑道：“你师兄修为低微，是怎么上这试剑峰的？这里罡风烈得很，他待不住的。”
　　齐笑为自己的鲁莽后悔不已，他不知试剑峰上如此环境，便把江怀带上来，如今见他这般模样，全然以为是受这罡风的影响。他红着眼睛道：“我送师兄下山。”
　　正在这时，却有钟鸣声响，齐笑的名字遥遥地传来，原来又轮到他比试了。
　　齐笑充耳不闻，正要将灵鹤唤回来，江怀却挣开了他的手，低咳了一声：“你去比赛。”
　　“师兄……”
　　江怀喘息了一下，努力稳住了呼吸，催道：“去吧，我没事的。”
　　齐笑站着没动。
　　演武台上空再一次回荡着他的名字，三声一过，便当作弃权处理。若是错过了这一次机会，还得再等十六年。
　　人的一生有多少个十六年？
　　齐笑是等不起的，即使他愿意，江怀也不会允许。他推了齐笑一把：“听话，去吧。”他努力挤出来一个笑，安抚齐笑，“等你这一场比完，再送我走也不迟。”
　　“观日峰——齐笑——”
　　眼看着时限已到，一旁的内门弟子也急了：“你师兄我帮看着，你快去吧！”
　　齐笑道：“师兄你等我，我很快就回来。”说罢，一咬牙朝演武台奔去。
　　江怀倚在那棵松树下，目送着齐笑跃上演武台。他的对手，正是随兰珩而来的那个少年。
　　玉虚峰，肖焱。
　　那是兰珩亲自教导的孩子，连握剑的姿势，也是那样的相似。
　　光是想到这个名字，心口便是不受控制的抽痛，他近似自虐般地盯着演武台上。
　　比试开始的钟声敲响，齐笑便出了招。他心中虽急，一旦开始比试，便立时进入了状态。
　　台上剑声如雨，不过瞬息，便已过招几个回合。
　　甫一开始，便是极为激烈的争斗，众人也仿佛感受到了那凛冽的剑气，不由得静了下来，凝目观看。
　　肖焱原本并没有将对手放在眼里，他连胜了几个内门弟子，区区一个外门弟子，也配做他的对手？可是齐笑一出手，便教他差点吃了个教训。
　　他喜欢占人先手，齐笑出手却更先一步，他喜欢使快剑，齐笑却比他更快。
　　“你……”肖焱握剑的手一紧，瞪着对手。
　　“我赶时间。”齐笑解释了一下，他没想到自己直白的解释在心高气傲的对手看来不啻为一个挑衅。
　　肖焱咬着牙，举剑朝齐笑刺去，这一剑比起先前更为迅疾，剑光拖出了一道残影。
　　“这真的是初级弟子的比试？”
　　台下的弟子们惊到了，看着两人你来我往，剑光如快风骤雨一般，大呼过瘾。
　　“呵！”林书元抱着臂，靠在椅背上，目光已从演武台上收了回来，“胜负已分。”
　　一旁的兰珩仍稳稳地坐着，注视着台上的比试。
　　林书元笑道：“难为师兄悉心教导这么长时日，可惜还是输了，不知道回去会不会哭鼻子。”
　　兰珩微微一笑：“小焱很努力的。”
　　林书元不以为然：“在这里的哪一个人不努力？他就是好胜心强，一味求快、求胜，遇到个比他更快的，就傻眼了。跟你学了这么久，就学到个起剑姿势，还勉强像样一些。”他才不会留情，原本就看那崽子不顺眼，逮到机会就刻薄一番。
　　这话要是被正主听到了，非得把鼻子都给气歪了不可。
　　兰珩道：“堂堂林峰主，年岁几何？”却是在笑他与一个孩子计较。
　　林书元哼了哼。
　　便听兰珩娓娓道：“剑随心转，肖焱的性子适合使快剑，只不过不知变通，应变不足。遇到对方占先手，便被他带着走了，若是此时有意放缓，将这节奏打破，倒也有五五胜算。也罢——”
　　“本就是为了打磨一下他的性子。” 他目光注视着齐笑，赞叹了一句，“那孩子叫齐笑？根底倒是不错。”
　　话音未落，齐笑便将肖焱手中长剑挑飞了，原以为一切尘埃落定，判定的弟子正要宣布比试结束，却见肖焱气喘咻咻，双眼通红，将手中之物狠狠一掷，一道惊雷猛然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