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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猝不及防的相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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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衣服还带着齐笑的暖意,江怀倒也不觉得冷了。他靠着那棵老松,举目四望,整个峰顶平整阔大,演武台在正中,此时周围已乌泱泱地围了一大波人,各自散落成团,想必都是各峰前来参赛和观战的弟子。
再往北面,便是高高的坐台,从他那儿望去,还能望见几个熟悉的面孔,林书元也在里面,一如既往地肃着脸,微垂的眼角带着轻微的不耐。
这人这么多年,还是一点未变。
故人相逢,即使并非相熟之人,却仍在心头涌起一丝欣喜。
林书元漫不经心地扫视着下方,目光一滞,与远处松树下的之人对视了一眼,身体不由自主向前倾去。
他疑心自己错认,凝起目光,将那人仔细看了一看,这才真真正正确认了,那人正是江怀,眉头瞬间拧了起来。
周围没看到人,是哪个混蛋把人给带上来的?
若说江怀自己一个人能上得试剑峰,林书元一百个不信。
试剑峰高耸入云,刮来的是极天之上的罡风,非地表的风能比,若是修为稍逊一点的弟子,也在这儿待不住,更何况那人那点儿微末修为。
隔着那么老远,江怀仍将他表情看在眼里,那才冒出来的一丝欣悦便如微弱的火苗般倏然灭去了。
林书元一向不待见他,他是知道的。这么多年来,两人再无交集,乍然相见,不曾想,仍是那幅生冷勿近的模样。
江怀暗自苦笑了一下,很识趣地移开了目光。
林书元暗骂一声,动了动身,似乎是想要站起来。
正当时,半空中云摇风动,一人分云踏雪,缓步而来。
林书元微一愣怔:“师兄?”
来人正是兰珩。
林书元有些懵怔,青锋之试虽然重要,却不过是初级弟子之间的比斗,兰珩有多少年都不曾来过了。他有些慌乱地望向远处的江怀,果然见着那人呆站在原地,已僵成了一座雕塑。
“师兄为何来此?”
相对于林书元的失态,兰珩显得镇定许多,微笑着道:“我带小焱来观战,顺便参个赛。”
林书元这才注意到他身后跟着一个少年。
那少年见他望来,向他行了个礼,淡淡地唤了一声:“师兄。”礼数到了,神态却带着难掩的傲气。
林书元哼笑了一声,没有应他,仍是接着兰珩的话头:“肖焱并非我眉山弟子,参加比试恐怕不合规矩。”
那少年闻言,面色一僵。
兰珩却不甚在意:“他虽无名分,却也学了眉山的剑术,如此也算半个眉山弟子。青锋之试本是为了加强各峰弟子间的交流实践,书元是否太过拘泥于规矩了?”
他笑了笑道:“书元忘了,当年我也带你参加过青锋之试。”
那会儿林书元入眉山不久,论身份已是亲传子弟,原本也没资格参加比试,兰珩却带着他上了试剑峰,对他道:“这里的弟子同你水平相似,你去试一试,打过之后,或许会有所得。”说罢,便真的放任他一人在这演武台上磕磕绊绊地打过来。
师兄说得没错,剑法练过千遍,也不如真刀实枪地打上那么几回。
小小年纪的林书元自那以后极为信服兰珩,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把兰珩的话奉为圭臬。
林书元垂下了眼皮,算是默允了。
兰珩低声嘱咐了少年几句,拍了拍他的肩。
肖焱笑道:“师兄你在这里,等着小焱给你拿个第一。”他这一声“师兄”倒是喊得情真意切,满是亲近之意。
兰珩温和道:“胜败并不是首要,重在过程。”
林书元冷眼望着肖焱离开的身影,道:“师兄,他未必听得进去。”
兰珩“嗯”了一声:“若是能在这儿学到一课,也是好的。”
林书元听这话,便知兰珩心里有数,也不再多言,而是转了话头:“上次听闻你去了小谈洲,这最后一块玉还未找着吗?”
兰珩道:“那玉也算是一块好玉,可惜并不是我那块。”
花了数十年,将四散的碎玉都搜寻得差不多了,唯独还剩一块,却怎么也寻不着。
林书元忍不住道:“师兄若是多花些心思在这上面,说不定早已找到了。”
话头兜来兜去,还是回到了那少年身上。
兰珩道:“南离宗把人送来,总不能放任不管。况且——”兰珩笑了笑道,“玉也有灵,此刻寻不到,恐怕是机缘未到。”
林书元无可奈何道:“你总是有道理的。可我是真担心……”
“好了,你们一个个的比我还要紧张,我自己有数。”兰珩打断了他,仍是一派温和的语气,他饶有兴致地望着底下的演武台,“我来看看,这些年来,小弟子们有无长进。”
林书元张了张嘴,见兰珩全神贯注地盯着比试,显然是不想再进行这个话题了,只得无奈地住了嘴。
江怀已是痴了。
他呆站着,感觉不到罡风刮过周身的刺痛,感觉不到雪落在肩头的寒凉,感觉不到周遭的一切,眼中只有那个鲜活的人影。
分别恍如昨日,隔着纷扬的雪花,旧人如故。
他张了张唇,那个藏在心底的名字,小心翼翼地在停驻在唇舌间。
“阿玉……”极轻极轻,比雪落下的声音还要轻。
眼眶发烫。
兰珩的目光在那一刻蓦地与他对上。
江怀猛地低头,用手捂住眼睛,也捂住了眼底滚烫的泪,望去便似是一个被雪迷住了眼的小弟子。
林书元顺着兰珩目光望去,惊了一下:“师兄?”
“无事。”兰珩将目光收回。
林书元提着一颗心,偷偷打量了兰珩几次,见他神色如常,确实是一副专注观赛的模样。
只是一个巧合。
他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台下那么多弟子,看着兰珩的亦不在少数,其中不乏目光灼灼的小辈,不过是巧合罢了。
他又朝江怀望去,见他垂着头站着,散着目光,不知道在想什么,心里又有说不出的滋味。
当初那么干脆地搬离了玉虚峰,安静本分了那么多年,所有人都以为这人已死心了,放下了。但这一刻,林书元见着了那眼神、那神情,分明……
这个傻子。
他心道,这么多年了,为何还不能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