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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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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盈虽然惊讶,但还是微微放下了戒心,她借着车灯的光线翻看了一下手里的证件。傅盈对这一带的地名没什么概念,只粗略扫了一眼户籍所在地,上面大概是什么乡镇的名字,有些拗口,身份证上面的照片应该是刚照不久,看起来和现在的模样差不多,清秀端正,是个传统审美意义上的帅哥,但偏偏眉眼透着英气,在照片上面无表情就显露出几分倔强来。姓名那一栏写着“陆樟”两个字,名如其人。
傅盈很快就检查完了,然后微微挑了一下眉毛,问他:“还没成年?”
陆樟闷声反驳道:“成年了,身份证上年龄比实际年龄小一岁……”
傅盈说:“和这个没关系,你是离家出走?”
陆樟皱了皱眉,深深看了傅盈一眼,回答说:“不是。我不是什么一气之下跑出来的叛逆期少年,你载我一程然后随便仍在什么地方都好,我不会给你惹什么麻烦。”看见傅盈狐疑的眼神,顿了顿,他又说:“我也可以自己走。”然后真的扶起伤腿有要接着走的意思。
傅盈赶紧叫住了他,“上车吧!至少要先把你载去医院。”傅盈还没有完全相信陆樟的话,不过潜意识里已经大概确认陆樟不是什么穷凶极恶的人,况且陆樟他有一双令人忍不住想要探究他的眼睛,傅盈因为这奇妙的际遇对陆樟稍微起了点好奇,不过也只是一点淡薄的兴趣罢了。傅盈对于别人的事情是一概没有什么兴趣的,她意识里也觉得探究别人的事情并不礼貌。
傅盈打开副驾驶的车门,想扶陆樟上车,可手指一碰到陆樟就被他轻轻避开了,不过傅盈还是感觉到了陆樟的手臂已经冻得冰凉。这种天气穿成这样,应该是急匆匆地出了门,傅盈还是不太相信他不是和父母吵了架离家出走的叛逆小孩。不过她一来觉得他现在这个状况应该不会听劝,二来觉得自己不知道事情的全貌之前不应该妄自干涉和评价。
这一番交涉后,两人在车上坐定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傅盈调好了车里的暖气之后打开了导航,准备接着走。陆樟在她开着车接着向前行驶了一会儿后突然开口说:“错了。”
“错了?”傅盈稍微反应了一两秒,问:“方向错了?”
陆樟嗯了一声,说:“这是去山上的路,到前面就没有车能走的路了。”
傅盈本来想问那他原本这个时间向山上走是准备干什么,想了想还是没有开口。这里一代地形复杂,有很多隧道和高架桥,导航有失误也很正常,傅盈调转了方向走了一段,很快又回到了大路上,这次没再走错,期间她担心过把陆樟载出这里是不是不太好,他的家人该担心了,陆樟只让她继续开然后就一声不吭地低着头。傅盈拿他没有办法,一路开出了这片地带,剩下的路就好走了。不过路上沿途是没有正规一些的医院的,傅盈对这一带不熟,天色晚了要拐去沿途的城区找医院也麻烦,更何况这时候医院也该下班了。
傅盈微微偏过头,想问问陆樟觉得觉得身上的伤怎么样,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陆樟已经蜷着身体靠在车窗玻璃上睡着了。他那双满是执拗倔强的眼睛闭上了的时候,整张脸就只剩脆弱无助的孩子气。傅盈叹了口气,还是没有叫醒他,从后座拿了件自己的外套给陆樟披上,又留神把车开得更平稳了些。
傅盈就这样一边想着事情一边向前开着车,也许是在这样空荡的路上行驶容易让人注意力分散,也许是夜晚很宁静,给她一种只有她一个人清醒着走着漫无边际的路的幻觉,她的思维逐渐缓慢下来。
直到陆樟醒了过来,问她到哪儿了的时候,傅盈才发现自己已经开上了直通泉亭市的高速公路。
傅盈没转头,说:“快到泉亭了,我在那里有比较熟的私人医院,这个点应该还能出诊,你先跟我一起回去吧?“
傅盈本科是在泉亭市读的,校友资源和老同学大多在这里,所以回国后也还是先回了泉亭。
陆樟没接话,傅盈这才转过头看他,只见陆樟正歪着头沉默地看着她,脸上带着点刚睡醒时特有的懵懂,她给他披上的外套却已经被陆樟叠地整整齐齐然后放在了膝上。
陆樟见傅盈看他,才回答道:“好。”
傅盈嗯了一声,算是接话。她现在觉得陆樟有点呆,尽管这和他的外表不太相符。
傅盈一开进市区就电话联系了孙招娣。孙招娣是她关系比较亲密的老同学,毕业后凭着家里人的帮衬开了家私人医院。说起孙招娣一家,算是医学世家,祖上几辈就是赤脚医生,到了她爸爸那一辈更是出了个市医院的院长,孙招娣的妈妈也是当年外科里的风云人物,后来有了招娣,招娣的奶奶还是信男丁传承香火那一套,逼着生二胎,招娣这名字就是奶奶给取的。二胎还是女孩,出生没几个月就查出来白血病,最终也没能活到满周岁。伤心劲还没过,又得赶着筹备三胎,这回终于是男孩了,婆婆满意了,但孙招娣母亲的事业这一来二去的也算是耽搁了,无奈之下回家当了家庭主妇。
所以这些年孙招娣耳濡目染着自己母亲的遗憾和不甘心,发誓一辈子都不跨进婚姻这个牢笼,不过她向来想一出是一出,到底如何估计还是看她的心情定。
孙招娣性格风风火火,但办起正事儿来是不含糊的,等傅盈把车开到了孙招娣那边也都把事情安排好了,陆樟一到就被扶上了轮椅然后退去一通检查。傅盈不放心,也跟着在医院里转。倒不是不放心这里的医疗水平,招娣这里看着低调,其实名堂不小,来问诊的一般都是些有些头脸的人物,看着人少冷清,其实主打的就是清净和保护隐私。傅盈只是莫名觉得陆樟还是个孩子,自从进了医院就没吭声了,怕他是应付不来这医护人员簇拥着的场面。
等到事情都办好了,傅盈一看表都过了十二点了,检查结果她挺惊讶的,轻微骨裂,虽然不用手术但是那滋味应该够受,一路上却没见陆樟喊过一声疼。
趁着医生给陆樟打石膏的功夫,孙招娣才找到机会把傅盈拉到一边盘问,“怎么?平常坐你车的时候感觉你开车严肃地和在考驾照似的,你那么个龟爬的驾驶速度也能把人给撞了?还是你看人家是个小帅哥,色迷心窍借机碰瓷?“
傅盈开了一路的车又跟着跑来跑去,累的眼睛都快睁不开了,看孙招娣说起话来又开始跑的没边,赶紧趁着这姑奶奶说话喘气儿的空隙把话头接了过来,把事情简单的说了说。
孙招娣听了觉得有意思:“那你准备怎么办,把人家小帅哥拐出来这么远,现在人石膏都打上了,你准备把人搬回去,哪儿捡的扔哪去?”
傅盈靠在椅背上揉了揉眉心,“总得让人把伤给养好了再回去,况且如果他真是离家出走现在劝也劝不回去。”还有一层意思傅盈没有说,她有一种把摆在面前的事情分析各种可能原因和解决方案的习惯,现在陆樟就是这么桩事儿,她还有一种设想是陆樟真的遇见了困难,需要帮助,她不是爱管闲事的人,但陆樟拉着她看着她时候的眼神总是在她脑子里面转悠,让她升腾起一股诡异的救赎欲。
孙招娣说:“总之不做手术的话过两天就能出院了,明天再处理吧,今天先休息。你还是住在宾馆?“
傅盈飞机刚一落地就赶上事情要忙,也没心思找房子,就直接住进了宾馆,本准备这次出完差回来就先去看看房子,谁想到又遇见这事?
傅盈点点头,然后调整调整神态,把疲倦都掩藏起来,起身去和陆樟说一声。
陆樟迷迷瞪瞪地坐在病床上,其实还是有些发懵,已经检查过了没有脑震荡,可他还是发昏,他只觉得之前是一股激烈的撕扯着他胸腔的情绪支配着他的行动,现在这股气暂时偃旗息鼓了,疲惫与迷茫无助就伴随着右腿的一阵阵刺痛翻涌上来了。这里有各种他之前从没见过的仪器,医生和护士都和和气气地对他挂着笑脸,可他就是感到一种强烈的疏离感,他隐隐约约能感觉今天这一趟的花销不是小数目,更是感觉自己给那个人添了麻烦。他像被浪打的东倒西歪的人,拼着最后一口气抓住了眼前的一根稻草,既因为抓住了而生出一丝安全感和庆幸,又更害怕顷刻之间就被抛弃。人如果绝望着麻木下去是不会那么痛苦的,最怕的是突然燃起了希望的念头,然后再回到绝望状态的过程。
陆樟手里还抓着傅盈在车上披给他的外套,下车的时候忘了放回车里,他就一路整整齐齐地护着,检查的时候也放在一边忧心的盯着,他已经很麻烦别人了,不敢再弄丢了她的东西。
傅盈进了病房就先看到他拿着的外套,略微诧异的同时对陆樟有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同情,可能是因为她也曾经有着这种战战兢兢的心情。
傅盈上前接过了外套,对陆樟柔声说了声谢谢。接着叮嘱了几句住院事项,就转身离开。
陆樟放在被子上的手动了动,还是没敢去拉住她。没想到傅盈又折了回来,从病房门口探身进来跟他挥了挥手,脸上是她惯常的温和笑意,“我叫傅盈,明天会再来看你。”
陆樟愣了愣,等傅盈的身影又消失在了视线里,才如梦初醒般的点了点头,“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