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妻到底长吾几千岁》深秋日夜

36、溪边

　　城门一切如常，拥挤熙攘。夜闯亲王府的贼人逃脱了，便是封城亦有可能，现下却连个排查也未有。重光、七叶对视一眼，顺利出得城来。

　　因着未与链久等人定下接头之处，唯有原路返回。幸而二人皆已辟谷，无一日三餐之忧，否则怕是要一文钱难倒英雄汉。

　　每逢入夜，二人便挑选一处不起眼的人家落脚。今日不巧，错过了村落，唯有歇息于荒郊野岭。

　　重光掏出怀中扁平之物。连日奔波，便是封存得再好亦是有些发皱了。重光将其展开。偌大纸张不过上右侧方有墨宝之迹，其余皆是空空。右侧隐约可见入口、过道……此乃重光亲手所画，粟国王陵的建造图纸。

　　当年他不过于御书房匆匆一瞥，未曾想过有朝一日会派上用场，是以记得不甚清晰。

　　父王、母后贵为一国之主、母，大哥亦是一国太子，死后随意葬于荒芜之地，重光终是心下难安。陵中多有机关锁钥，若要开陵重葬，将几人尸骨迁入，无有图纸不能行。重光便依着脑中记忆将其逐渐画下。然已画了数日，亦不过绘出一方角落。这几日日夜奔波，更是停步不前。便是画成了亦不知何时还能再来，又将委托何人开馆重葬。

　　重光轻叹一声，将其收起。

　　七叶此时正自河边归来，待行至一处茅草茂盛处时，突地皱眉。

　　“出来！”七叶低喝一声。

　　一瘦弱男子衣衫褴褛自草丛蹿出，手持木棍直冲而来。七叶侧身闪躲，手握成拳方才忍住未有出手。重光闻声箭步上前，抬手便将木棍打落，三两下将男子制伏在地。

　　“你是何人，缘何躲在暗处？”重光逼问道。

　　“你放开我！”男子挣扎。

　　重光见他实在是不顶用，便松了手。哪知男子突地翻身，双手打出金光。重光一时不察，被击中了右臂。七叶拉过重光，下意识一掌拍出，击中男子腹部。男子当即瘫软在地，□□不止。

　　“你可有受伤？”

　　重光顺势扣住七叶掌心，甩了甩臂膀：“有些麻，不太要紧。”转头看向瘦弱男子：“他用得也是佛法，你可认得他？”

　　七叶随意瞥男子一眼：“不认得。”

　　二人转身便要走。

　　男子缓过劲来，挣扎着往前爬。见二人渐行渐远，心中一急，不管不顾大声呼喊：“魔君，魔君救我！”

　　重光、七叶皆是一愣，警惕转身。“你究竟是何人？”重光匕首出鞘，沉声道。

　　男子不顾满身狼狈，跪坐着将头绳解下，再挥袖擦净面上黑灰，露出一张娇艳的面孔来。原是一美貌女子。

　　“你当真是魔君？我是雪域公主霁月！我自烈亲王府逃出后，实在无路可去才跟着你。方才亦不过是想逼你使出魔族功法，并非有意寻衅。”

　　重光仔细辨认一翻。眼前女子除却形容枯槁，确是与百年前所见公主极相似。

　　“你自王府出来便一路跟着我们？”

　　霁月双眼含泪，语气凄凄：“原是想跟的，奈何霁月功法体力皆不济，未能跟上。幸而又于城外农户家中见着魔君哥哥。粗布麻衣难掩哥哥威仪，霁月不知不觉便跟了上来。”霁月眼眸湿润，偷偷望了重光一眼便低下头去。

　　七叶听得疑惑，如何便成了哥哥？上前插言道：“犀照已找了你许久，你一路未曾遇到他的人？”

　　霁月摇头，望向七叶，诚恳道：“想必前辈应与我祖父相识，霁月无状喊您一句奶奶。奶奶可否扶我起来？霁月实是未有力气。”

　　七叶愕然，尚且沉浸在“奶奶”这个称谓里，便依言上前搀扶霁月。几句言语，七叶无端端便长了他辈分？？重光气闷，一眼不眨盯着霁月，眉头紧锁。

　　霁月借势起身之际竟是又一掌拍来！七叶当即松手，旋身躲过。霁月重重摔落在地，尖叫一声，眼中沁出了泪来，委屈道：“魔君哥哥……”

　　重光并不理会，只慌忙将七叶拉至身前，上下查看。转而阴寒着脸：“公主这是何意？此乃吾妻，亦是魔族之后，你胆敢伤她便是与整个魔族作对！”

　　霁月一愣，魔君竟已娶亲？！这女子便是魔后，一个佛门中人？霁月眼眸转动，不过一瞬便又楚楚可怜：“我，我并非故意……方才她捏得我手疼，我一时没控制住！”说罢不顾男女有别，将衣袖撩起，露出一侧青黑手臂。

　　“不是我弄的。”七叶辩解，摊开手掌，双手光洁如雪。

　　重光不耐：“虽则事急从权，公主亦不可这般不讲究。西侧有一处溪流，公主不若去好生洗一洗。”言罢拉了七叶便要走。

　　霁月顿时面色涨得通红，又急又气。大喊道：“带我一起走，你不能将我留在这！我若是被捉回去，通识大陆不日必将灭在诛邪师手中！”

　　重光甚是不悦，终归是停下脚步：“公主莫要危言耸听。”

　　“我没有！通识大陆早已暴露，烈亲王已盯上我等多时！”霁月情绪激越，神色不似作伪。

　　“你都知道什么？”

　　霁月目露惊惧，凄然道：“你们可知晓药人？药人试药，我们却是听经。烈亲王不知从何处得来的经文咒语，日日让诛邪师在牢中念诵。

　　初时我几欲逃跑，频频施用功法。但凡施用之际听闻诵经便头脑闷痛，我再不敢乱用，听经亦不再疼痛。我以为这便无事了，哪知日久天长的，功法却日益削减……现下，现下已不过剩下原来十之四五。”

　　重光下意识看向七叶，那日她亦是头痛不止。七叶凝出手中金光，仍有数寸高低，与入人间那日并无不同。“烈亲王府中诛邪师有几何，除了你可还有他人困在府中？”重光追问道。

　　霁月身子一松：“此处不是说话之地，不若我们一同上路，相互作伴，我亦好细说？”

　　重光望向七叶。七叶无可无不可。此人功法荏弱，无甚威胁，虽则不甚洁净，离得远一些便是了。

　　此时已是月上中天，重光拉了七叶重又坐回方才之处。身下茅草被根根砍下，横七竖八铺成一方简陋草席。霁月左右看看，此处只那一张草席，他二人各据一侧，并无她容身之处，心中不甚爽快，却是不敢再招惹二人。唯有随意拔了数根茅草垫于身下。

　　“你是如何逃出来的？”重光问道。

　　“四日前我趁王府侍卫换岗松懈之际，打晕守卫方才逃出来的。”霁月眼神飘忽。

　　重光、七叶对视一眼，那便是比他们离京还要迟一日，这般也能遇上？

　　“你被关在何处？”

　　“府中有座石山作掩护，石山之内是为密道，密道尽头便是地牢。我被关在里头已近一月。”霁月至今仍心有余悸。

　　这倒是无错，但他们闯入府那日，她为何未被放出？重光思忖。“五日前你在牢中可听得有何异常响动？”

　　霁月摇头。她跟随二人数日，方才又演了那么一大出，已是有些疲累。再不管顾，倾身便躺下。却是被粗硬茅草扎得辗转反侧。

　　连日奔波，她身上衣物已是破了几处，手脚亦是沾染泥污。霁月抬手一看，顿时便躺不住。坐起身道：“你们可有换洗衣物？我这身已是无法穿了。”

　　重光示意未有，未免招致怀疑，他们身上粗布麻衣已穿了数日。

　　霁月大失所望：“附近可有人家，若能洗漱一番也是好的？”

　　“西侧有一处溪流，公主自便。”

　　她一路跟随而来，如何能不知这些。不过是想让重光为她想一想法子罢了。谁知他们这般冷漠不上道！霁月憋着口气，再接再厉，对重光面露委屈道：“好哥哥，荒郊野岭又乌漆嘛黑的，我，我有些害怕。”

　　重光听得那句“好哥哥”便是心头一跳，慌忙去看七叶神色。七叶拨了拨火堆，对此并无过多反应。重光心中轻叹，自我劝慰：现下这般已是很好，日久方可生情，万万不可操之过急。

　　转头便对霁月冷声：“正是荒郊野岭方可放心，公主还有闹市人前洗漱的习惯不成？”

　　“你！！”霁月一时羞愤，倏地站起，面色涨得通红，咬牙跺脚，自行往西侧去了。

　　重光伸手将七叶一侧裙角提起，抖落其上草木灰烬。轻声道：“你可也要洗漱一番？”

　　“好哥哥，荒郊野岭又乌漆嘛黑的，我害怕。”七叶转头，双眸天真无邪，鹦鹉学舌了一句。

　　重光突地一个战栗，一眼不错盯着七叶，不自觉咽了咽口水：“再喊一遍。”

　　“荒郊野岭乌漆嘛黑。”

　　“不是这句。”

　　“我害怕。”

　　“也不是。”

　　七叶眨眨眼，唇畔轻启：“好哥哥，景砚哥哥……唔……”

　　重光一时冲动与七叶接了个热烈的吻，你可能要问了，究竟有多热烈？

　　答∶会锁文那种。

　　关键词包括但不限于∶茅草席、十指交握、高举、亲密无间、腰、上下颠倒、重压、面色通红、翻、拉开距离

　　一吻毕，重光将人紧抱怀中，七叶一时脑中迷糊，不明白“哥哥”二字如何有这般大威力，令人失控至此，重光这是要将她吞吃入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