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个小师父》四十五元

9、拜师试炼（七）

　　为保证试炼的公平性，水苍玉虽跟着辛北冥，却基本不出声指点，也不会给辛北冥任何指向性的提议。辛北冥非常清楚，一路也都是自己摸索，最终决定逆着流往上游远处雪山的方向走。

　　“不管灵兽还是魔兽都得喝水吧？沿着河走，运气好说不定能碰到几只出来喝水的。”辛北冥边走边说，“而且越沿河流往前灵力越充沛，源头处可能有惊喜呢。”

　　听辛北冥说得理所当然，水苍玉微讶：“你是怎么感觉出来灵力波动的？”除了寰宇殿那种主人为了炫富特意造出的流光溢彩，外散的灵力波动是没有实形的。修炼之人修习了灵力，才能用自己的灵力去试探涌动的灵流，辛北冥没有修习灵力，理论上应该对这些毫无感觉才是。

　　“这个我也不知道。”辛北冥诚实地摇摇头，“说不太清楚那种感觉，但就是能察觉到。”

　　顿了顿，辛北冥又转向水苍玉道：“说起来，我那天发现你被为难，就是老远感觉到了灵力波动，以为是哪家道士在打架。不过凑近一看是一群没有灵力的普通土匪……”

　　辛北冥说着说着，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地顿住脚步，缓缓看了一眼水苍玉：“……那个，小玉，你们那天……”

　　水苍玉听着辛北冥突然瘪下来的语气，像是得意洋洋的小兽被迎面打了一掌，垂头丧气的，突然有点想笑。他咳了一声压住笑意，仍是淡声道：“嗯，那天我在出任务。”

　　“啊，”得到肯定的答案，辛北冥一下子不知所措起来，尴尬还有点愧疚地看着水苍玉道，“抱歉啊小玉，我……是不是自作主张耽误你正事了……”

　　“……”水苍玉沉默一瞬，否认道，“没有，当时我确实抽不开身，你解了围。”

　　“真的？”

　　“……嗯。”

　　辛北冥的心情瞬间转晴，笑嘻嘻地继续赶路了。水苍玉垂着眸，后知后觉地开始懊恼自己方才信口说出的话。

　　自己这是在干什么？在哄他吗？开玩笑，缺心眼坏自己正事的毛头小子，自己为什么要编瞎话哄他？水苍玉你脑子进水了？？？

　　然而……回想起辛北冥耷拉下来的那几句话，水苍玉紧紧抿起唇。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就是听不得他说那些话，受不了他话中的失落。

　　莫名地，不太想让这个人失落。

　　辛北冥说运气好也许能碰上走出来喝水的灵兽只是随口扯的闲篇，没想到走了几步，不远处真的出现了一只花斑小鹿，喝下一口河水，仰着头簌簌地抖脑袋。辛北冥一喜，未加深思，拔腿就冲了上去。

　　水苍玉没有出声，只是在心里暗自摇头。他自然知道这是考官特意安排的陷阱，辛北冥太年轻也太莽撞，才会稳稳地一脚踩进去。耳听得辛北冥追着小鹿进了树林，下一刻树林就整个痉挛似地疯狂摇摆起来，水苍玉好整以暇地提步走过去，在陷阱的安全线之外停下。

　　辛北冥追着小鹿一踏进林子，就感觉眼前一阵天旋地转，所有树木竟然绕着自己开始移动，越绕越快，满目乱舞的树枝绿叶，搅得他一时花了眼。只听水苍玉冷静平淡的声音从外面传来：“运气不错，踩中了移行阵。找不到法门，就会一直困在里面。”

　　果然，辛北冥试着硬闯，不论向哪个方向冲，面前的树都会相应变换位置，兜兜转转又把他带回原地。几番尝试后，辛北冥有些脱力，只好暂时放下剑，原地打坐调息。水苍玉也不着急，倚着外围树干，气定神闲听着里面的战况。凭他的观察，辛北冥为人处世虽笨拙，术法修炼上却有惊人的领悟力，无需他多做提醒，自己就能转过弯来。

　　辛北冥沉思片刻，眼眸倏忽一亮，调息完毕之后立刻爬起来，对着眼前向自己招摇示威的树木们了然一笑，然后抬手扯下脑后的发带。

　　黑发如瀑哗的一下散开，辛北冥拿起发带，覆住自己的双眼，在脑后打了个结。

　　静默一瞬，他再拿起剑向上跃起，令人眼花缭乱的树叶消失，只剩耳畔沙沙的响声。他听着响声，准确地朝着东南方向俯冲而去。

　　移行阵变幻很快，眼见辛北冥找准了方向，立刻出动了更多树木拦截，而辛北冥仗着自己身手奇快，又没了视线干扰，轻而易举地避开了障碍，踏着层层叠叠的树冠，一路奔向阵眼。剑刃峥然一声插在阵眼的山石中央时，不仅水苍玉微挑起眉头，虚镜外的围观弟子也是一片哗然。

　　“这阵破得……有半个时辰吗？”有人喃喃道。

　　“以前掉进移形阵的，最快也挣扎了一天一夜吧？他竟然移得比树还快？”

　　“这位道友是谁……”

　　开阳长老嗟叹着伸手换视角：“多好的剑修奇才，可惜被天枢内定走了。算了算了，换一个看。”

　　阵眼一毁，躲在山石旁边的小鹿一下子泄了气，俯身发出不甘的嘶鸣。辛北冥解开蒙眼的发带，看笑了，上前拍拍它的脑袋：“小朋友，骗人不好，下次记住了。”

　　收获了第一只灵兽，辛北冥心情不错，正要去阵眼找藏着的灵药，忽然变故横生。

　　原本已经偃旗息鼓的树林再次簌簌晃动起来，道道泛红的光影在空气中暴涨。这次不是移行阵，辛北冥敏感地察觉到，周遭的树木，是畏惧这些光影，无法自控地抖个不停。

　　在光影击向辛北冥的瞬间，水苍玉的身形同时而动，一个转瞬就挡在了辛北冥身前，一挥衣袖打退了攻击。

　　“移行阵还有后招？”辛北冥边躲边惊道。

　　水苍玉紧紧皱起眉头。这显然不是移行阵的内容，甚至不该是出现在虚幻之境的东西。

　　考官告诫弟子时，说虚幻之境藏有魔兽，此话虽不假，但其实有夸大的意味。所谓的魔兽，大多只是魔族等级极低，不成器的幼兽，稍厉害的也被严格的阵法圈禁着，只在自己的地方，不会满境乱跑，扰乱考场秩序。眼下这样有自主意识，目标明确地攻击人的强大魔息，会是谁放出来的？

　　水苍玉飞速拈了个法诀，开启护身结界，带着辛北冥和灵兽试图往外退，然而狂乱的魔息也不打算放过他们，刮起更大的罡风，像个裹在他们身上的巨大蚕茧。

　　“这些魔息是冲你来的。”水苍玉神色冰冷，肯定道。

　　“冲我来的？”辛北冥非常不解，“我长那么大也没见过一只魔族，冲我来干嘛？”

　　水苍玉没有回答，只在对抗间隙，向空中某个方向一抬头，与隔着虚镜的洛年遥遥“对视”了一眼。

　　洛年心口一跳，就听见水长老用传音术直接传进识海中的话：“去禀报掌门，试炼场有魔息，很可能混进了魔族。”

　　洛年听罢霍然站起，又焦急地传话道：“那长老你赶紧出来吧，里面太危险了！”

　　“还不行，魔息不知从何而来，稍有不慎恐怕试炼场会失控。”水苍玉清冷的声音传进来，依旧不疾不徐，“记着，别说我在，是你观摩试炼时自己发现的。”

　　洛年用力一咬牙：“是。”

　　寰宇殿门庭若市，洛年好不容易从恭维巴结的人群里挤进去，报了多次自己有急事见掌门，期间差点和尹萧昊等人再翻一次脸，终于见到了纳兰策本人，焦急禀报了试炼场有魔息出现的事。

　　纳兰策听完，打量了水苍玉的这个随行弟子一眼，嗤笑一声：“虚幻之境本就关有魔兽，有魔息涌动不是很正常么？”

　　尹萧昊在一旁嘲道：“就是，洛师兄好歹是天枢长老的随行弟子，一点魔息也要大惊小怪的。”

　　他把随行弟子几个字咬得格外重，明里暗里讽刺洛年不是正式徒弟，多年以来不尴不尬的身份。洛年忍着没反驳，只是坚持道：“掌门，移行阵的魔息狂暴，非常不正常，不加控制恐怕会伤及更多新弟子的性命，只怕试炼秩序也会受到影响。”

　　“那又如何，帝江又不缺弟子。”纳兰策冷笑着道，随后他又想到了什么一挑眉望着洛年，“不会是，咱们水长老也在里面吧？”

　　洛年看着纳兰策的神情，不禁眼皮一跳。他现在知道为什么水苍玉不让他说自己也在里面的事实了。掌门巴不得水苍玉死在里面，知道真相，别说帮忙了，暗地里再弄点幺蛾子落井下石都有可能。洛年冷静地道：“怎么可能，长老一直在沧澜殿闭关。”

　　纳兰策也知道水苍玉的性子，闻言倒是没多想。不过魔息的事他一点也不想管，甩手道：“生死有命，哪个弟子要真被魔息弄死了，也是自己命不好。”

　　洛年三两句被打发出来，又气又急，烦躁不安地回到了芸生殿。虚镜中水苍玉和辛北冥所在的包围圈已经越来越小，逐渐被逼到了角落里，神奇的是除却瑟瑟发抖的灵兽小鹿，两人脸上都是如出一辙的从容，仿佛即将被困死的人不是自己。

　　洛年正急得咬牙，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叫他。

　　开阳长老嗑完手上的瓜子，拍拍掌心，冲洛年招手。等洛年走过来，他神秘一笑，压低声音对洛年道：“给天枢传个话，想我帮忙的话，答应我两个条件。”

　　洛年惊到眼睛瞪得滚圆，开阳不说话，继续露出洞悉一切的笑容。

　　虚镜内，听了洛年的传话，水苍玉冷笑着磨牙：“开阳你能耐，敢趁火打劫到我头上，等我出去再找他算账。问他，什么条件。”

　　“开阳长老说，第一，不能记他的仇，出来别找他算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