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个小师父》四十五元

8、拜师试炼（六）

　　“妈呀，老妖怪搞什么，这么暴躁！”辛北冥本以为谈判成功了，却见老树妖突然暴怒，不惜大费修为，刮起疾风不算，还把结成一团的藤蔓当大锤子抡来抡去。辛北冥赶紧拽着水苍玉四处躲闪，逃亡之中还不忘问水苍玉，“它刚刚是看到你了吗？你是不是以前和这树妖结过梁子？”

　　水苍玉一边逃跑一边沉思，终于从记忆的角落拽起一丝线索，波澜不惊的脸色微微一变。

　　他略有一些不自在地回答：“是有点梁子，我刚刚想起来……十年前在虚幻之境，我也掉进毒蔓林过。为了逃出去，砍过它的藤蔓。”

　　“砍它几根藤蔓，记仇到现在？！”辛北冥难以置信，“太小气了吧！”

　　水苍玉咳了咳，边躲边道：“全砍了。”

　　“……”辛北冥一呛，“把林子……砍秃了？”

　　“嗯。”水苍玉尴尬地点点头，又补充，“拿到解药之后，还把林子烧了。”

　　“……”

　　“后面连着三年，路过毒蔓林，他一长好我就放一把火。”

　　“…………”

　　“烧了八次。”

　　“………………”

　　灭绝人性如水长老，也是有过风风火火年少轻狂的岁月的，如今少年造的孽，全报回了自己头上。倒霉的是水苍玉现在还不能暴露自己，只能认命地和辛北冥抱头鼠窜。

　　只不过左躲右闪着，辛北冥还能抓住重点，分心问道：“你在虚幻之境呆了三年？还是十年前？那时候你才多大！”

　　水苍玉一呆，听出辛北冥话中的关切，莫名地有些不自在：“咳，倒也不小，那时也已十二岁了。”

　　“什么叫也已？！十二岁！你眼睛还……帝江有没有人性！”辛北冥怒上心头，躲避毒蔓的动作都带了火气。难怪老树妖叫水苍玉小瞎子，那时的水苍玉，嫩葱一样的小少年，眼睛看不见，被丢在这个鬼地方整整三年！

　　辛北冥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水苍玉受过的委屈便满腔都是出离的愤怒，也不和老树妖周旋了，一脚踹在了大锤子上，垫着往树干的方向跃去，只是腾空一半又被回转过来的毒蔓团子挡住，堪堪避开攻势，落在了地面上。

　　“都怪我，你不跟我过来也招惹不上这老妖怪。”辛北冥咬牙道。

　　水苍玉对于辛北冥突起的火气莫名其妙，自己连烧了树妖的林子八次，早把仇报完了，以至于一时都没想起来这茬，辛北冥这个才见几面的毛头小子，替自己报哪门子不平？

　　“别浪费时间了，解药是老树妖身上的血，我们得想办法近它的身。”水苍玉这时把当年的细节都想起来了，语速飞快地道，“不过毒蔓一直在阻挠我们靠近，先解决了它，拿剑砍。”

　　“不行，”辛北冥立刻反驳，“我是不怕毒，毒液溅到你身上怎么办？何况好不容易打成的死结，等会儿被我一砍散出来了，群魔乱舞的更难对付。”

　　水苍玉蹙眉。自己当年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溅到一点汁液中了毒，索性放开手脚，抱着必死的决心乱杀，在毒发前一刻杀到树前取到了解药。再来一次，他不能保证自己还有没有那副破釜沉舟的魄力。“那你说怎么办？”水苍玉问。

　　“听我的。”辛北冥在水苍玉耳边低低地说了几句，在身侧狂轰而过的呼呼风声里，辛北冥微喘的呼吸分外清晰地撩过辛北冥的耳畔，莫名地有点热。水苍玉冷着脸一点头，当先往另一方向掠了过去。

　　能在虚幻之境活过三年，辛北冥就算是个傻子也知道水苍玉不一般了。此时来不及感叹自己有眼不识泰山，让水苍玉率先出动吸引毒蔓团子注意肯定不是难事。辛北冥算好时机，在团子快要砸到水苍玉的时候，一跃而起，径直往树干的方向飞去。

　　毒蔓团子反应奇快，知道自己被耍了，恼羞成怒改向追辛北冥，于是辛北冥又半途折返和毒蔓团子周旋。而水苍玉根据风声判断情况，又运气往树干方向扑。

　　如此反复几次，毒蔓团子怒火冲天，攻势越来越猛，力气其大，每每砸到地上都能砸出一个焦黑的巨坑。老树妖气得在原地哇哇大叫，结成一团的手脚疯了一样往两人身上抡，眼下辛北冥和水苍玉忽然又凑在了一起，抓准机会猛地往树干冲去。

　　老树妖抡起团子，带着疾风闪电追着两人的方向全力砸下去。两人却在将要撞上树干时生生一转，腾空躲出好几丈外。团子收势不及，只听砰的一声巨响，再咵喳一阵树木断裂的声音，老树妖瞪着死不瞑目的大眼，上半截身子缓缓向后栽倒下去。断裂处冒着焦烟，结成团的毒蔓还原地抽搐了一会儿，终于逐渐没了生息。

　　老树妖怒急攻心，用手把自己活活抡死了。

　　镜外，观战弟子看着断裂的老树，目瞪口呆：“妙啊……”

　　老树妖一分为二，断口处徐徐腾起焦黑的烟，腥臭的青绿色液体顺着树干淌下来。辛北冥拿了个小葫芦接满了，盖上塞子，仍嫌不够似地，愤愤地踢了树干一脚。

　　“小玉，你当年为什么不直接弄死这老妖怪？”辛北冥低声嘟囔道。

　　水苍玉顿了顿，只淡声道：“当年还小，打不过。何况我又不是你这样百毒不侵的体质，没胆子再以身试毒一次。”

　　“唔。”辛北冥也没多想，顺口接道，“其实也不是百毒不侵，山里那些蛇虫草木的毒我抵得了，人为造的毒就不行。”

　　水苍玉细细琢磨辛北冥的话，一时却也想不出辛北冥这种特殊的体质是怎么来的。他似是不经意地问道：“你从前的师门知道么？他们有没有向你解释过？”

　　“啊，大家倒是都知道，不过我是他们从山里捡回来的，长老也不知道我的来历。加上我从小在山里野惯了，大家也就没当回事，只当我特别皮糙肉厚罢了。”辛北冥嘿嘿一笑，一股脑地都说了。

　　听了辛北冥的回答，水苍玉默默地凝滞了一下，心想辛山上下真是有够心大的。百毒不侵的体质，加以研究，定能成为修炼的一大助力，传出去不知会遭多少人觊觎。辛山众人全都知道，竟然都不当回事，连带着辛北冥这个最危险的正主，心宽体胖得跟个傻子似的。

　　“辛北冥，你不怕毒这件事，以后不要再和任何人说。”水苍玉忽然叫了他的名字，听得辛北冥微微一愣。

　　“为什……”

　　“没有为什么，”水苍玉道，“也不要表现出来，给别人可乘之机。”

　　辛北冥看了他一会儿，不再追问，只点头道：“好，我听你的。”

　　水苍玉因为辛北冥突然顺从的语气有些不太适应，耳根微微发热，忙甩开头，往树林外走。辛北冥看着他的背影，眼里沉淀着几分不太明显的笑意，随后快步赶了上去。

　　回到河边，荀洱和温玥儿老远就看见了毒蔓林的动静，此时看见辛北冥和水苍玉毫发无伤地走出来，脸上满满都是吃惊。再等辛北冥把装血的葫芦拿出来，他二人的神情就变得更加复杂了。他们一度以为辛北冥救他们出来已经是仁至义尽，说去寻解药只是摆脱他们的借口，没想到他真的把解药拿了回来。辛北冥和水苍玉在一场激战之后面不改色，满脸坦荡，更衬托得他们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两人中的毒不深，解毒也只需喝一口，不过一口腥臭粘稠的老树汁液灌进嘴里的滋味也足够难以言喻了。荀洱白着脸顶了半天才控制着自己没有当场喷出来，温玥儿更是咽下去之后就拿帕子捂住嘴干呕连连。荀洱翻着白眼，气若游丝地说：“还是辛兄厉害，被毒蔓伤了也不会中毒……”

　　荀洱未说完，水苍玉忽然伸手把还有剩余的小葫芦塞到辛北冥手里，不由分说地道：“喝了。”

　　辛北冥还没来得及说话，又听水苍玉一脸淡定地对那二人道：“你们别信他，他吹牛的，其实早就中毒了。我表哥死要面子又嘴硬，最爱吹牛了。”

　　说完，还煞有介事地摇头叹息，一副“关切自家蠢哥哥的贤惠妹妹”的样子。辛北冥想起水苍玉方才的告诫，知道他在给自己打圆场，可不知怎地，自己看着他就莫名很想笑，连忙压下上扬的嘴角，捏着鼻子把剩下的解药给灌了。

　　解完毒，荀洱和温玥儿还想邀请辛北冥和水苍玉同行，被辛北冥婉拒。水苍玉还顺便在一旁提醒：“建议你们二人，后面各走各的，不要随意结伴。”

　　有些门派的试炼或许需要弟子互帮互助，但帝江试炼根本不会考虑这些，试炼的大部分内容和场景，只会最大可能地激发人性深处自私掠夺的阴暗面。

　　两人听罢，也不再坚持，就此分道而行，独自上路。辛北冥和水苍玉也转头换了别的方向。

　　“我们去哪里？”辛北冥扳着手指算道，“三天试炼过了大半天，我还一分都没拿到，是不是有点慢了？”

　　水苍玉刚腹诽原来你也知道着急，就听辛北冥继续兴冲冲地道：“都快日落了，要不我们找个山洞休息吧？抓只山鸡兔子什么的烤着吃，我饿死了。”

　　“……”水苍玉没忍住，“你没有学过辟谷吗？而且虚幻之境里的动物，不是灵兽就是魔兽。”

　　“辟谷多难受啊，有的吃为什么要委屈自己？”辛北冥想了想，更兴奋了，“不是灵兽就是魔兽，那肯定更好吃！”

　　“……吃进肚子里的没有分可以加。”水苍玉无语，提醒道。

　　“噗……”辛北冥看着水苍玉无语到麻木的脸笑出声，随意伸手揉了一把水苍玉的头发，“逗你呢，小玉公子，别老绷着个脸，放轻松，就当下来玩一趟。”

　　“别乱碰。”水苍玉下意识想打掉辛北冥的手，犹豫了一下又没动，只是干巴巴地道，“算了，随便你，反正又不是我试炼。”

　　辛北冥一下笑开了，拉着水苍玉的衣袖往前走：“小玉你怎么那么好玩儿。”

　　水长老大概是这辈子没被人用这个词描述过，一时都没反应过来辛北冥是在揶揄自己，就被拉走了。

　　在虚镜外一直盯着水长老和辛北冥的动向，一刻不落地观看了全程的洛年：“……………”

　　洛年颤颤巍巍地在心里想，大概可能也许，水长老正在向案板上的辛北冥施展美人计……？

　　为了灭个口，水长老也太豁的出去了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