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个小师父》四十五元

7、拜师试炼（五）

　　辛北冥被砸得差点背过气去，好半天才缓回来，从地上撑起来一点，痛得龇牙咧嘴：“小玉……你怎么来了……”

　　水苍玉似乎也摔懵了，愣了一会儿才咬着牙，在他耳边低声道：“门派有任务，我下来一趟，你不要暴露我的身份。”

　　辛北冥会意，立即点头，扶着水苍玉站起身，末了还周到地拍拍他的肩示意他放心。

　　“辛公子你没事吧？”荀洱和温玥儿挪着过来查看，又狐疑地望向水苍玉，“这位是……”

　　“我没事。”辛北冥回答，记着水苍玉的嘱咐，又道，“他也是参加试炼的弟子。”

　　“噢……”荀洱还是有些奇怪，“那怎么现在才下来？”

　　“这个……”辛北冥还没想出个所以然，就听水苍玉平静无波地补充道：“虚幻之境刚才卡了，我在排队。”

　　“……”不明所以的新弟子们轻易被唬住了。温玥儿道：“原来如此……姑娘怎么称呼？”

　　“叫她小玉就好了。”辛北冥想也不想地接话，说完才发觉有些不对。温玥儿抬头幽幽地看了他一眼：“辛公子怎么什么都知道……不知这位姑娘和公子是什么关系？”

　　辛北冥呛了一下，犹豫一瞬就编好了缘由：“小玉……小玉是我乡下表妹！”

　　“……”水苍玉觉得这个梗可能过不去了。

　　“好了好了，你们俩还是去休息，我和小玉去找解药。”辛北冥推着荀洱和温玥儿回去，自己招呼着水苍玉，往另一座密林里赶去。

　　水苍玉跟在他背后一言不发，心底浮起莫名其妙的焦躁，越来越浓。

　　又是这样，第一次遇到辛北冥就是这样，心里像藏了只猛兽，怒吼着想冲出笼子，可怎么都找不到门。有什么消失了的东西，隔着黑幕在抓挠他的心肝，山呼海啸都被压在厚厚的冰底。明明他是为了一探辛北冥奇特的体质而来，一不小心撞进他怀里之后，他又开始不得其法地焦躁不安。怀抱和气息分明是陌生的，在跌进去的那一瞬间，他脑海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竟是眷恋得不想再离开。

　　水苍玉步速如常地走着，脸却越来越冷，大有一副山雨欲来的架势。往常弟子看见水长老这副脸色，早就躲出八千里地了。可辛北冥走了一段又回过头，伸出手，隔着衣袖拉住了水苍玉的手臂。

　　“你先跟着我走到林子里，省得他俩怀疑，”辛北冥压低声音，安抚似地温声对水苍玉道，“小玉跟紧我，别被树枝划伤了。”

　　怕水苍玉不习惯，辛北冥说完就轻轻放开了手，只走在前面，用自己的身体替他开路。水苍玉连像往常被触碰时一样怒不可遏地抽开手都没来得及，臂上那一点温暖就离开了。他烦躁地一抿唇，又下意识抬手覆住臂上消散殆尽的暖意，静静跟了上去。

　　只手就能推平整座丛林的水苍玉长老，因为辛北冥的一句“跟紧我”，头一次像个听话的学生，亦步亦趋地走在了他身后。

　　“小玉，你说解药会藏在哪呢？他们是会设个夺魂大阵把解药放在阵眼，还是丢进山洞派一只灵兽守着？应该会留点提示吧？”辛北冥边走边东张西望，时不时关照着给身后“柔弱的小娘子”搭把手。

　　水苍玉对辛北冥挂在嘴边的小玉已经日趋麻木，听了也当没听到，此时只是对他天真的想法嗤道：“帝江试炼，你指望会有立在路边的木牌给你做提示么？别想了，把解药藏在你到死都找不到的地方才是帝江的作风。”

　　“有道理啊……”辛北冥想到试炼大会生死不论的规则，不由看向水苍玉，“说起来，这试炼那么残酷，小玉你的眼睛又不太方便……当年是怎么撑过去的？”

　　水苍玉抬手拽过一根树枝，啪嚓一折，把断口唰的一转，准确地抵在辛北冥的咽喉处，磨着牙冷笑道：“再废话，就让你看看我杀人是不是方便。”

　　辛北冥噌的举起双手，想到水苍玉看不见，又连忙出声示弱：“对不住对不住，我这个人不会说话，从前在辛山因为这个老被打……真的不是故意的小玉，我没有看不起你的意思！”

　　水苍玉深吸一口气，收回树枝丢在一边，冷声道：“走你的。”

　　“好好……”辛北冥尴尬地转了回去，在心底暗骂自己不长眼色，专往别人的痛脚上踩。但这么一想，小玉当年试炼的时候肯定很不容易，以至于现在提到都触景伤情……脑补了一通西天取经般的艰难险阻之后，辛北冥对水苍玉更是愧疚难当，恨不得背着苦命的瞎眼小美人走，“你有什么门派任务，要去哪里？我送你过去吧？”

　　“不必。”水苍玉掩饰性地咳了一声，道，“徐清然……师兄派我来监管试炼秩序，我随便走走，到时间交差就行。”

　　“哦哦，那你还是跟着我吧。”辛北冥不疑有他，只是说完还是忍不住低声嘟囔了一句，“怎么派你下来，又是猛兽又是毒的，帝江这不是欺负人么？”

　　大概在辛北冥心中，水苍玉的柔弱形象已经根深蒂固，水苍玉也懒得再纠正了。反正以后知道真相，会被吓死的也不是自己。

　　辛北冥在森林里漫无目的地走着，不断回想水苍玉的话，过了一阵忽然心中一亮，停下了脚步：“到死都找不到的地方，也可以是到死都不会去，也不愿去的地方。如果我中了毒，到死都不愿去的地方，只有……”

　　辛北冥转头看向刚刚逃出来的毒蔓林的方向。

　　水苍玉没有说话，便知他已经明白了。好不容易从毒蔓林逃出来，恐怕宁愿毒发身亡，也不想再回到那个鬼地方。把解药藏在毒蔓林里，就算告知了中毒弟子，他们也不见得有勇气再回去一次。

　　听着辛北冥兴奋的语气，水苍玉一挑眉道：“你真要回去帮他们寻解药？”

　　“嗯？是啊。”辛北冥以为水苍玉是害怕藤蔓的毒，语气轻松地道，“你放心，这些蛇虫草木的毒我从小就不怕的，你害怕就在林子外面等我，我拿到解药再跟你会合。”

　　果然，辛北冥的话印证了水苍玉的猜想，但此时他无暇深究，反而抓住了另一个问题眉头紧锁：“既然毒蔓的毒没有伤到你，你何必多此一举去寻解药？你当真要救那两人么。”

　　“当然啊，我们是同门弟子啊。”辛北冥一愣道。

　　水苍玉冷笑：“尚在试炼期间，算什么同门弟子？现在一走了之，不仅能剩下时间自己赚分，还能毫不费力解决两个竞争对手。费大力气救人，他们今日承了你的情，来日为了拿分，为了活命，该杀你的时候还是半点不会手软。”

　　“你怎么知道？”辛北冥也皱起眉看着他。

　　水苍玉不语。怎么知道？他当然知道。

　　因为他经历了无数次。

　　暗箭、中伤、突如其来的背后一刀，早就把他的人性磨没了。水苍玉冷情惯了，向来不会被这种古道热肠的人理解，他也不想跟面前这个不谙世事的家伙多费口舌。他在原地无声僵持了一会儿，没等到意料之中的下一句质问，却突然感觉自己的头顶被不轻不重地揉了一把。

　　“！”水苍玉下意识瞪大蓝黑的眼眸，还没来得及动手，就听见辛北冥叹了口气说：“小可怜儿。”

　　“你说谁可怜？”水苍玉不可置信地反问。

　　粗神经的辛北冥丝毫不惧于水长老的威慑，继续道：“以前吃了好多苦吧？可怜见的，年纪轻轻见识了多少坏人，戒心重成这样了？虽然他们是我的竞争对手，但眼下还什么都没做，万一他们对我没恶意，我却见死不救，以后想起来都会过意不去的。”

　　“若真有呢？”水苍玉冷冷道。

　　“真要忘恩负义，我辛北冥也不是软柿子。”辛北冥吸了口气，笑得更张扬几分，“我能救人，当然也能教他们做人。”

　　要说狂，新来的弟子大概没有一个比得上辛北冥这位中二少年。扛着把没有灵力的破剑，就觉得自己能指点江山。

　　“也罢。”水苍玉摇摇头，“你带路，我和你一起进去寻药。”

　　“毒蔓那么危险，你可以吗……”辛北冥张口说了几个字，眼见水苍玉面无表情地又折了一根树枝，他立刻把没说完的咕咚一声咽回了肚子里。

　　“滚去带路。”

　　水苍玉只是来观察辛北冥奇特的体质的，在哪里都一样。之前没关心过纳兰策怎么设的试炼关卡，自己对毒蔓林虽没什么印象，但也不至于被为难到。

　　水苍玉一直抱着这个想法，气定神闲地跟着辛北冥转头走进毒蔓林，直到站在毒蔓林里，那棵参天的妖树前。

　　“这便是毒蔓的本体了吧？”辛北冥看了看，想起毒蔓已经成了精，那老树妖应该是能听懂他的话，便客客气气地对着树干道，“方才为了保命，不得已冒犯了前辈。前辈大人有大量，能否舍我一些解毒的药？您的毒蔓还打着这么大一个结没解开呢，给我解药，我替您解开如何？”

　　那树妖半阖着枯木眼睛，冷冷道：“毛头小子，伤了本座茎须，把林子搞得一团糟，还敢跟本座讨价还价？”

　　辛北冥微微一笑，回复得不卑不亢：“前辈也知道，在虚幻之境，一切不过是为自保。前辈若行动不便，可以直接告诉我解药在哪里，我自去取，回头一定帮前辈把结解开。”

　　树妖的藤蔓全被缠在一处，确实不好再动手。它虽气闷，也没办法，无奈之下正要回答，睁开眼，却在看见边上一直没有言语的水苍玉时神情瞬间凌厉起来：“是你？！”

　　林子里骤然刮起暴怒的狂风，水苍玉一脸莫名其妙：“你认识我？”

　　树妖仰天长啸，怒道：“好哇，你以为扮成女人我便认不出你这个小瞎子了！苍天开眼，你居然还敢回来，今日新仇旧恨一并算了！你们休想活着走出这个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