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个小师父》四十五元

31、我俩是妖？

　　摄阴丹一案了结，水苍玉把黑风寨的土匪留给新晋临霄宫宫主的容昶自己解决，带着最后一批未成形的摄阴丹和绛仙草的灰烬上路回帝江复命。

　　容昶念在他们搭救曲屏山的份上，最后交换了一个消息：“之前设计借剿匪暗杀水长老，是贵派纳兰掌门重金授意。”

　　洛年等人听了这话立马炸开了，水苍玉和辛北冥倒是没多意外。其实在之前就有了猜测，原宫主就算要封锁新娘被掳的消息，也不值当这样针对其他世家的长老。

　　“纳兰掌门这么卖力地灭口，想是落了什么大把柄在水长老手里，水长老可得好好抓住了。”容昶半开玩笑地调侃道。

　　水苍玉还真想不起来纳兰策的什么大把柄，漠然道：“这次回一趟帝江交差便卸任退隐，由得他自生自灭吧。”

　　容昶大笑：“那等本宫和屏山大婚，水长老和几位道友能来捧个场吗？”

　　曲屏山脸色爆红去拧他胳膊，其他人听惯了容昶的嚣张发言，觉得这位爷应该会说到做到，纷纷留下恭喜。

　　几人上马告辞，容昶和曲屏山立在门口目送他们。温玥儿看了一会儿，转回来感叹道：“情深如容宫主和屏山这般也是难得，希望他们以后不用再受世俗眼光桎梏，幸福美满一生才好。”

　　这话说完，四个大老爷们却没一人搭腔，她无语地摇摇头，只觉得这群人一点都不解风情。

　　水苍玉心不在焉地骑着马，从昨晚到现在一直在走神。

　　在辛北冥说完那句话之后，他就把人赶回房间了，然后独自躺在床上，在夜色寂静中听自己比水流还要湍急的心跳声。

　　他一直不明白自己对辛北冥无故的亲近感和依赖来源于什么，昨天晚上突然提出让辛北冥抱抱自己，只是想确认自己的感情，然而真的到那人怀里，整个人被少年的气息裹覆住，却又像落入深海，浪花翻腾，更把他的脑子搅得一团浆糊。更别提后来，还……

　　唇上柔和却不容推拒的触感似乎又复盘上来，他恍惚地抬手想碰一碰嘴唇，又赶紧放下，无意识攥紧了手。耳边似乎有人声，还有越来越急促的风声，他全然忘了自己身处何地，一直沉浸在自己呆愣的臆想中，直到背后靠上来一个温热的胸膛，一双手盖住他的拳头，将缰绳往后用力一拉：“吁——！”

　　“师父！你干嘛往树上撞？你魔怔啦！”洛年焦急的声音从马下传来，这才把水苍玉唤得清醒过来。

　　水苍玉猛然回神，不等他说话，身后的人下了马，揽着他的腰一把将他抱了下来。水苍玉搭着这个熟悉的胸膛，恍惚便去了一大半。

　　辛北冥无奈地抱着他道：“师父怕是昨夜没休息好，独自乘马不安全，不如买辆马车吧。”

　　水苍玉微微脸热：“不必，荒郊野岭的车铺不好找，我等一下注意些就是了。”

　　“那也不好，若再来一次，师父不听我们说话，辛师弟又来不及救你怎么办？”洛年道。

　　水苍玉脸色一凉，正要斥他自己没那么蠢回回都往树上撞，就听得辛北冥道：“要不这样，师父和我同乘一匹马吧。”

　　换了一匹马，辛北冥先跨上马，然后伸手拉水苍玉。水苍玉拒绝辛北冥帮他，自己木着脸跨上马。辛北冥眼角微弯，道：“师父抓紧我，我们出发了。”

　　“别废话，骑你的马。”水苍玉冷脸道。

　　辛北冥内心暗笑，一夹马腹继续出发了。

　　耳边风声渐大，水苍玉在颠簸中徐徐吐出一口气，感觉到内心的燥热稍稍降下了一点。这时辛北冥带笑的话音混在风中传到了他耳边：“师父，是我喜欢你，你不用有太大压力。”

　　水苍玉脸上刚降下去一点的热度又蒸了回来，他抿了抿嘴：“别胡说八道，我有什么压力。”

　　辛北冥笑了笑：“师父也不要为难自己想太多，只当不知道就好，正好……也让我尝尝单相思的滋味。”

　　水苍玉不知怎么回答，干脆闭嘴，大半的精力都用来控制面部表情，内心的不安反而消下去了不少。

　　不知过了多久，水苍玉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蹙眉开口道：“辛北冥，我们好像忘了一件事。”

　　“嗯？”辛北冥一半思绪在前世情缘里魂牵梦萦，一半牵在水苍玉身上照看他的安危，此时听到水苍玉的话，有些不明所以。

　　水苍玉面色不太好看：“你觉得，魔尊为什么知道我们的前世，还大费周折地提醒。两个凡人的恩怨纠葛，他有什么必要了解得那么清楚？”

　　辛北冥也是此时才智力回笼，僵在马上半天：“我突然想起白擎当时说了一句话，独山孤守……”

　　辛北冥没说下去，水苍玉在心里帮他补全了。独山孤守三百年。

　　三百年……

　　又是一阵诡异的沉默。水苍玉艰难开口道：“所以，论剑大会的泰阿剑……真的是你自己召出来的？”

　　也就是说，他们俩理直气壮和纳兰策杠了这么久，结果他俩真的是妖？？

　　晚间在客栈歇脚，辛北冥关上门坐在水苍玉旁边：“师父，我们好好捋捋啊。我是辛山段长老捡回来的，虽然不知父母是谁，但确实是从婴儿长到这么大，辛山的人都可以给我作证。”

　　水苍玉道：“我母亲是江南的船娘，父亲是纳兰氏前家主。就算我母亲不靠谱，纳兰氏也一定会查清楚背景，绝无可能把一个来路不明的孩子带回家族，还上了族谱。还有，若不是我入虚幻之境历练时正好遇上纳兰氏族内斗，错过炼化药鼎时间，我本该成为纳兰策的药鼎的。”

　　活人做药鼎，对血缘契合度还有自身条件都极其严苛，若不是前家主想拿他这个庶子做纳兰策的药鼎，水苍玉恐怕都不会被认回来。这么一大堆查验，水苍玉如果有问题早该被揪出来了，何须拖到今天。

　　这么看来，他们都该是转世轮回的凡人才对。

　　史书分明记载，只有人族会转世轮回，妖魔寿命虽长，但死了就是死了，不存在魂魄进入地府，还转世成凡人的。

　　“也许是白擎那个魔尊为了搅乱我们的心神，编出来骗人的呢。”辛北冥烦闷地挠挠头。

　　眼下也没有别的办法，水苍玉只能点头道：“总之可以肯定的是他确实在掩人耳目，带走容崇想必也有些不可告人的目的。”

　　容崇当着他们的面打入未成形的魔核，白擎又当着他们的面把容崇带走，前后要说没有联系没人会信，甚至容崇用摄阴丹炼魔核的法子或许也是白擎一手教的。

　　“我不相信魔尊那么好心，把炼制魔核的方法教给别人只是为了多几个教徒壮大魔族。”水苍玉蹙眉道，“此事我们无法处理，还是上报帝江，让……”

　　水苍玉说到这里顿住了，辛北冥知道他在想什么，也沉默下来。

　　纳兰策对水苍玉已经恨之入骨，在他追查摄阴丹时都会不顾局势收买别人暗杀他，魔核的事，纳兰策真的会相信吗？

　　辛北冥随手在他指节上安抚地摩挲了一下，做得自然而然：“纳兰策不帮，我们就去找别人。虚幻之境里不是有个叫姬宁的守护妖么，泰阿剑是她给的，她说不定知道些内情。就算我们真是妖族魔族，也照样能用妖魔的身份对付白擎。”

　　水苍玉先是一僵，然后一把抽回手，呵斥道：“说话就说话，动手动脚干什么？”

　　“啊，对不住，习惯了。”辛北冥脱口道，说完才觉出几分古怪。这辈子碰到水苍玉才多少回，这习惯，八成还是前世养出来的。想到这里，辛北冥的眼神忽地柔软了几分，情不自禁地又补了一句，“小玉别生气好不好。”

　　小玉两个字，就像是一只大手在水苍玉头顶揉了一把，水苍玉恍惚觉得这样的场景发生过很多遍，每次在他无理取闹时，都会有个人无奈又温柔地在他面前俯下.身，揉乱他的头发，叫他一声小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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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玉又生气了？小孩子生气就不漂亮了。”
　　“好好好不是小孩子，小玉说什么就是什么，师父错了好不好？”
　　“师父陪你下山逛去，不生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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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句句零碎的对话在脑海里时隐时现，像是有什么东西藏在心底，将要破壳而出。

　　水苍玉偏开头去，只说自己要睡了，把辛北冥赶回房间，然后又过了很久，才对着黑暗的房间轻如呓语地说：“好。”

　　之后的路途中，洛年发现水苍玉和辛北冥似乎和好了，比原来还要好，甚至往一个更诡异的方向发展。洛年忍了许久，终于在某天路过一家农户，辛北冥买了农户家刚出锅的八宝糯米，巴巴捧到水苍玉面前献宝的时候，忍无可忍地把辛北冥拉到了一边。

　　“辛师弟，江州又不是没有糯米，你还要跑去跟农户买？”洛年一脸无语。

　　辛北冥不以为然：“那是八宝糯米，师父喜欢吃。”

　　荀洱突然冒了出来：“你怎么知道水长老喜欢吃八宝糯米？”

　　“对啊，我给师父做饭那么久，没见他吃过啊。”洛年也道。

　　辛北冥笑了笑没说话，远远看着水苍玉。水苍玉坐在树下的石墩上，用筷子慢条斯理地挑起小小的饭团送入口中，虽然吃得优雅且慢，但从细微的表情能看出，他吃得很满意。

　　洛年荀洱温玥儿并排站着，看着水苍玉，默默低头看了一眼手里冷巴巴的烧饼。……手里的烧饼突然就不香了呢。

　　“师父好像真的很喜欢吃啊……刚才没发现糯米饭这么香，我怎么没去买一碗呢。”洛年有些懊恼地道。

　　温玥儿幽幽插话：“你可以去水长老碗里讨食，看辛北冥答不答应。”

　　“还是算了……嗯？”洛年说到一半扭头看她，“为什么找师父要吃的，还得看辛师弟答不答应？”

　　这回荀洱和温玥儿一起看向洛年，齐齐摇头叹了口气。

　　洛年：“？”

　　辛北冥早没注意他们的话了，提步走向水苍玉，在他面前半蹲下来：“吃得惯吗？”

　　“还行。”水苍玉说着又吃了一口，突然停顿了一下，才蹙着眉继续下咽。

　　辛北冥往碗里看了一眼，顿时了然：“差点忘了师父不爱吃青豆，来，我帮师父挑了。”说着他接过水苍玉的碗，仔仔细细拿筷子把沾在糯米里的青豆挑出来，堆到一边，才把碗还给水苍玉，“可以吃了。”

　　水苍玉重新拿起筷子，果然不用时不时被青豆膈应到，吃的速度都快了不少。吃了半碗，水苍玉很自然地推到辛北冥怀里：“饱了，拿走。”

　　辛北冥也顺手接回来，就着碗筷把剩下的吃完了，无比娴熟，仿佛早就吃惯了水苍玉剩下的饭，惊得边上三个小弟子连烧饼都忘记吃了。

　　“这些天，你有想起些什么吗？”水苍玉喝了口水问道。

　　他本意是想问辛北冥对于前世有关身份的信息记起来多少，辛北冥却立刻侃侃道：“嗯，想起你不喜甜不喜辣，不吃青豆茄子黄瓜香菜芹菜豆芽海带，鞋子要穿大一号，睡觉朝右……”

　　水苍玉脸色一赧，踹了他一脚：“净记这些没用的干什么？”

　　辛北冥被水苍玉踹到膝盖上，只觉得痛都是甜的，嘶了一声笑道：“那师父想起些什么了？”

　　水苍玉回顾自己零零碎碎的记忆，顿时有点尴尬。

　　什么辛北冥带他逛街，辛北冥给他买糖，辛北冥哄他睡觉……倒是还有一个出场率非常高的名字，墨独。辛北冥不在的大部分时间，都是这个墨独带着他修炼，休息，玩闹，似乎对他很好。这就让他有些想不通，为什么他第一次梦到墨独时，会下意识把墨独当成情敌，莫不是这个墨独和前世的辛北冥有什么牵扯不断的关系……也不知道辛北冥有没有帮那个叫墨独的挑过碗里的豆子……

　　水苍玉好不容易停下越飞越远的思绪，不得不承认，他想起来的东西比辛北冥的还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