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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论剑大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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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我是我,他们是他们,为什么要把我和他们混在一起?”辛北冥定定望着水苍玉的侧颜说,“我知道师父从不滥杀,今天只是被他们的混账话气狠了才冲动的,可是我没有半分那样的意思,师父为什么要连我一并气上啊?”
水苍玉心里知道自己在迁怒,但就是冷静不下来,谁叫阻止他冲动的是辛北冥,于是他冷声道:“那你说,你早已知道我的身份,还要一天到晚叫小玉是什么意思?”
辛北冥自己也解释不清楚,为什么他下意识就会脱口这个名字。他憋了许久,才道:“因为我想保护师父。”
水苍玉顿时愣在原地。辛北冥开了个头,索性一咬牙和盘托出:“师父本来就很美,看不见也不是你的错,你根本不用在意其他人说什么。我从第一次见到师父就想……保护师父,所以才忍不住这样叫……”
过了良久,水苍玉的嘴角忽然扬起轻微的一抹笑意,稍纵即逝,但被一直注视着他的辛北冥捕捉到了。水苍玉为了掩饰,故意板起脸道:“不自量力,什么时候轮到你保护我了?”
“那是那是,师父那么厉害,哪需要我保护。”辛北冥嘿嘿笑着说。
水苍玉又转身往后走,辛北冥赶紧跟上问:“师父上哪去?”
“回锁妖塔,法阵还开着,出了事那帮人可招架不住。”水苍玉淡淡回道。
辛北冥看着水苍玉松竹一样劲瘦的身影,开口道:“师父,我以后跟着你学法修吧。”
水苍玉道:“为何?你身手这么好,感知也灵敏,开阳和璇玑都很看好你。”
“剑修和药修不缺人啊,”辛北冥理所当然地说,“师父那么累,我保护不了师父,替师父多分担一点也是好的嘛。”
水苍玉压住嘴角的弧度,快步走回锁妖塔下。
关完妖族,长老们开始商议接下去的对策。既然魔尊说不关他的事,那人族也没有办法,平心而论,魔族要是想,一根小指就能搅得人界天翻地覆,确实没什么必要绕弯子。可若非魔族,还会有谁埋伏这些,从黑风寨的摄阴丹,到虚幻之境的魔麒麟,再到董家村的妖族,幕后之人到底想干什么?
“我倒是有一个提议。”开阳长老道,“不如在帝江开一场论剑大会,邀请各大世家门派的家主掌门前来。若作乱之人是哪个世家门派,来帝江呆上几天,不信他们露不出马脚。”
开阳长老的提议获得了大多数人的认同,璇玑还补充道:“除了世家门派,还有江湖上的散修也得算上,设个彩头,只要赢到最后,不管是谁,都可以把彩头带走。”
最终掌门和长老们定了藏宝阁的绛仙草为擂主的彩头,一来绛仙草是百年难遇的人间至宝,可助长功力,寻常人都难以抗拒心动,二来绛仙草过于稀缺,又是摄阴丹的重要原料,哪怕幕后人知道是个陷阱,恐怕也会忍不住铤而走险来浑水摸鱼。安排完这些,又有了新的疑问:这里只有辛北冥一个人与魔麒麟和妖族的魔息接触得多,能准确分辨魔息,可是他要以什么借口一直近距离观察来论剑的人呢?
开阳大大咧咧地拍着辛北冥的肩说:“不如就让这小子当擂主吧!”
辛北冥:“……啊?”
“先分组对擂嘛,打到最后一轮的才有资格和擂主对战,前面擂主可以一直在台边观战,等最后上场就行。”开阳体贴地对辛北冥道,“你不用紧张,不强迫你赢过他们,别输得太难看就行了。”
这是输赢的问题吗?我被打死在台上怎么办?!
然而由不得辛北冥发话,领导阶层已经愉快达成了共识。直到辛北冥懵里懵懂地回到沧澜殿,还是没能完全接受自己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的事实。
晚饭时,洛年托着碗边吃边问:“长老,论剑大会你要去吗”
“我去干什么,我又看不见。”水苍玉悠哉喝了口汤,“况且我也没兴趣听人被打。”
洛年抿着唇把笑声憋回去,瞟了辛北冥一眼,这倒霉孩子的脸已经成滴水的苦瓜了。一个初来乍到的小弟子,就这么被推上去当整场论剑大会的擂主,就算长老们本意不在乎最终成果,这一趟到时候估计也够丢人现眼的。
鉴于对辛北冥的深切同情,洛年主动承担了洗碗的工作,摞着碗碟送去后厨了。水苍玉起身,顺手在辛北冥脑袋上拍了三下,道:“开阳教你明天去学剑术了吧?早些回屋休息。”
“诶,师父……”辛北冥还想说什么,就被水苍玉推着打发出门:“快走,为师要休息了。”
“师父,你不……”
砰,房门当着他的面关上了。
……打算教我吗。
辛北冥只好把后半句话吞回肚子里,自己苦恼着回了房间。
他在房间里翻着从辛山带来的剑谱,心里盘算怎么输比较不丢人,愁着愁着困意上头,趴在桌子上打起瞌睡。
迷迷糊糊间,他听见山门打更的人敲了三下梆子,呼呼的夜风在屋外吹着,拂开了他房间里的一扇窗。辛北冥被吵醒,迷迷瞪瞪地去关窗户,走到窗边的一瞬间,顿时清醒了过来。
屋外院落里,有个人影在月色下翩然舞动,树上的花瓣随风飘落,在那个人影的周围打转成河流的漩涡。
辛北冥走了出去,借着月色仔细一看,才发现那人并不是在跳舞,是拿着一根树枝充作剑在“舞剑”,看似轻缓的动作实则内劲凌厉,轻轻一打,便能将飘落的花瓣一劈成两片。这时背对他的人横踩树干往上踏了几步,脖颈后仰腾空而起,倒着在空中翻转,像展开翅膀的翼鸟踏风飞行。在他后仰的一瞬间,辛北冥才看清他的脸。是水苍玉。
愣神间,水苍玉已经在空中脚尖划了一圈,手上树枝锋利地像披荆斩棘的剑,把落下的花瓣全部劈碎了。
水苍玉落地时正对着辛北冥,周围纷扬的花瓣蛰伏在他脚下,他收势把树枝抵在背后,蓝黑瞳孔在月色下泛着幽深的流光,淡声道:“来了?”
辛北冥看着只着雪白中衣,发丝半散披在肩头的水苍玉,心口突然山呼海啸一般,之前涌动过的奇怪情绪,又翻滚了上来。
为什么这么熟悉,这个场景,就像早在回忆里上演了千百遍。三更的月夜,桃花树下,白衣身影用树枝斩尽花瓣。到底是在哪里见过?
脑袋上被树枝狠狠一敲,痛得辛北冥啊的一声才回神:“师父……”
“叫你三更出来赏月的?”水苍玉没好气地说,“不许走神。”
辛北冥扁着嘴噢了一声,又问道:“师父这是?”
“剑修修炼的套路都是稳扎稳打,恶补也补不出什么效果。你身手敏捷,就专练练速度,反应够快,打的招式花一些,也就够唬人了。”水苍玉把树枝递到他手里,“你站到树下,照我方才的打法,任务是不能让任何一片花瓣完整地落到地上。”
辛北冥正要过去,又听得水苍玉说:“等一下。”
水苍玉走上前,随手把盘着头发的发带解下来,伸到他面前:“蒙上这个,不要被视线干扰。”
如瀑黑发哗的一下流淌在肩头,水苍玉一贯缺乏表情的脸上勾下一绺细软的发丝,忽然平添几分缱绻,像工笔画上点缀了一瓣桃花。
辛北冥愣了半天没反应,水苍玉不耐烦,靠近几步抬手直接摸到他脸上,把发带绕上,在脑后打了个结。
“师父师父,疼疼疼,眼珠子要蹦出来了。”
“别废话,滚过去。”
辛北冥站到树下,胸口还是擂鼓一般,心都快跳到了嗓子眼。师父的发带好香……师父是怕日光干扰视线,才特地挑了三更出来的,认真点认真点……刚才师父散下头发的样子真好看,可惜只看到一眼……啊师父用石子打树干了,桃花要飘下来了……刚才师父身上的香味好像就是桃花香啊……师父也太好看了,可惜不是女孩……我为什么要可惜,不是女孩怎么了吗……我在想什么……啪!
“嗷!”辛北冥捂着被石子打到的脑门惨叫起来。水苍玉在旁边凉凉地说:“再走神浪费我的睡觉时间,我就拿你去给我垫床脚。”
那一瞬间辛北冥在心里接的话居然是:别说垫床脚了,暖被窝都行。
“重新来,这次再掉一片花瓣在地上,我就打你几下,看看是你脑袋硬还是我的石子硬。”水苍玉随手再捡了一块石头,往树干上一击,满树花瓣立刻簌簌落下不少。辛北冥这回不敢怠慢了,听着风声卖力挥起树枝。
“底盘要稳,出手要快,学会辨别托着花瓣下落的气流,分析轨迹,用最短的距离一击毙命。”水苍玉一边说,一边在辛北冥手忙脚乱的挥舞中分辨风声,“每一股细风就像修者的灵流,有些藏着杀招,有些只是虚张声势。你背后有两片花瓣落地了。”
没等辛北冥转身,啪啪两颗石子,一左一右打在他脑门上,痛得他直抽气,奇奇怪怪的绮念全被打散了。水苍玉每次在花瓣落地时,打出的石子都能非常准确地砸在同两个地方,把辛北冥的脑袋上砸出了两个犄角一样的大包。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辛北冥才濒死地摸出一点门道,终于完成了一次没有一片完整花瓣落地的记录,然后瘫在了树下。
水苍玉踩着一地柔软碎花走过来,抽走辛北冥脸上的发带,系回自己头上,眉眼里带着恶作剧得逞的淡淡的得瑟,施施然转身道:“去开阳那儿报道之前先把早饭做好,我回屋睡一会儿。”
洛年起床时,看见院子里的桃树一夜秃头,大吃一惊,跑来跟水苍玉汇报时,却见辛北冥顶着脑袋上两个巨大无比的对称的肿包,正在分配碗筷。
洛年认真推断之后,震惊地问:“辛北冥,不会是你晚上梦游撞树,把树上的桃花都撞没了吧?”
辛北冥:“……洛师兄,吃个馒头,给脑子控控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