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个小师父》四十五元

18、尊上救我

　　“师父师父，这里有卖笛子的诶，这笛子做得好漂亮……呸，一点也不漂亮，但是音色应该不错，我吹给师父听啊。”

　　辛北冥话到嘴边猛地打了个拐，来了一段即兴发挥的笛乐，把水苍玉吹得眼角抽搐：“……”

　　这之后辛北冥仿佛得到了某种启发，在每一次不小心说出与“看”有关的活动时都自以为善解人意地用同一种方式掩盖话题，并且方向越来越迷惑。

　　“诶这个话本子画得好看……才有鬼了，师父我念给你听啊，话说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

　　“哇胸口碎大石！真……咳咳不好看，师父靠近点，我带你听听碎大石的声音……”

　　“……”

　　“啊生煎！包得真……也不怎么样嘛，不过味道应该不错，师父我吃给你听……”

　　“？？？”水苍玉终于忍无可忍，黑着脸开口，“我有嘴，你……”

　　水苍玉骂到一半，忽然一个热腾腾的小包子抵在了自己半张的齿关，他一愣神的功夫，油壳夹着宣软的薄面团，被一只手送进嘴里一大半。

　　“就怕师父不吃，既然是师父自己答应的那就别客气啦。”手的主人拎着一油纸包的生煎，笑嘻嘻地在旁边说。

　　霎那间，一阵异样的情绪涌过心口，水苍玉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什么都没再说，就这么愣愣地咀嚼着，咽下了那只油香四溢的生煎。

　　辛北冥注意到水苍玉发呆，还当是生煎太好吃，把他吃愣住了，愈发得意，抱着生煎一路上都兴致勃勃地向水苍玉推荐，可惜水苍玉冷着脸，直到回客栈回合都不肯再吃一个。

　　一切准备就绪，暮色四合，开阳等人下了楼，众人便一道往董家村赶去。

　　董家村有一千多户人家，妖族神出鬼没，他们躲避不开又无处可去，只能一直滞留在村里担惊受怕。开阳把剑修弟子分成两批，一批去协助玉衡长老等人收妖，一批保护村民。而水苍玉则隐匿气息，在角落里开始布阵。

　　他对辛北冥吩咐道：“你去屋檐上替我护法，告诉我外面的情况。我已开了结界，在结界内妖族不会发现我们。如果看到妖族靠近，你只需隐蔽观察，不要擅自动手，更不要离开结界。”

　　“是，师父。”辛北冥点头应下。

　　这个村落的异常，辛北冥在一进村时便感觉到了。阡陌交错的农田和鳞次栉比的房屋，周遭长着异常茂盛的植物，有些几乎要盖过屋顶。一入夜，整个村落都浸没在草叶悉悉索索的响动中。

　　剑修们埋伏在不同地点，死死盯梢，在凌乱的草叶和风声中捕捉不同寻常的异动。暗夜中一道白光闪过，穿进浓密的草茎之中，同时草茎里爆发出一声撕扯布料般的惨叫。霎时剑影和妖族尖叫声同起，密集的刀光剑影令昏暗的村落亮如白昼。

　　“保护村民的，守住屋子不可让妖族靠近，出击的分头行动，在天枢长老布好阵之前，一只妖也不可放出村去！”开阳在识海里断然下令，待命的剑修刷的一声四散开来，追着妖族冲过去了。

　　玉衡及其弟子苦守两日，此时被换到后方保卫村民，不忘提醒道：“这些小妖颇为暴戾，善吸人魂魄，切不可追杀得太狠。”

　　一场激烈的厮杀就此展开。

　　外面厮杀得再激烈，院落里的小小一隅也没有受到丝毫影响。水苍玉自顾排符摆阵，以辛北冥的口述了解战况。

　　辛北冥坐在屋檐上，看着周遭混乱的追逐，不时看见小妖从草丛里现行，疯了一样朝人扑过去。

　　他盯了一会儿觉得有些不对，向水苍玉问道：“师父，妖族的灵智很低吗？”

　　“吸食天地灵气修炼，灵智怎么可能会低。”水苍玉画符动作不停，头也不抬地答道，“何况是这些修成人形的小妖。”

　　“那么聪明，为什么自己往剑上撞？”辛北冥不解地嘟囔道。

　　水苍玉心中微微一动：“你仔细说，什么叫往剑上撞。”

　　“就是那几只小妖，看着时时刻刻都是要吸人魂魄的样子，攻势却没什么章法，横冲直撞的，受了伤还要直直往同一个方向冲，看起来好像不太聪明的样子。”辛北冥解释道。

　　水苍玉皱眉沉思，然后骤然一凛，抬手一挥猛地打散了原来的符阵，自语道：“原来是这样。”

　　辛北冥尚未反应过来，却见师父放弃了原来的阵法，改搭一个全新的，好奇问道：“师父你明白什么了？”

　　“这些小妖本不该如此灵智低微，而且在开阳他们如此威压的攻势下还不要命地往前冲，很不合常理。”水苍玉起身飞跃到屋檐上，站在辛北冥旁边手势翻飞地往不同方向打着一个个符咒，“它们是被人控制来的，投放到这里吸食生魂恐怕是为了做什么试验。依目前情势，掌控者应该不在现场，最好的解决办法是以最快速度结好困灵阵，切断小妖和外界的联系。”

　　水苍玉画符的手快到几乎看不清了，白花花的一团光影，几道金光唰唰唰地朝四面八方打出去。他再踮脚跃到半空，手结金印持着一张符狠狠劈下，聚起一朵雷云轰然盖下，流动的白紫色光电牢牢罩住整个村庄，边沿的草木都被灼成了焦炭。

　　彻底切断董家村和外界的联系后，水苍玉在识海丢下一句“不可出结界”，召出自己的剑，御剑飞进了夜色里。

　　辛北冥来不及问水苍玉去做什么，眼下怕耽误水苍玉的正事，只好没有再问。

　　此刻只剩他一个人留在结界里，有心想出去给开阳长老帮忙，又担心添乱。小妖被困灵阵隔断了与外界的联系后，果然跟失心疯了一样彻底群龙无首，你来我往的撕咬瞬间变成一边倒的追捕。

　　正思忖间，忽然有只小妖跌跌撞撞地摔在了不远处。那妖连滚带爬，眼看往辛北冥所在的结界闯过来，刚刚碰到边界，结界就发动攻击，烧得它连连惨叫，听得辛北冥耳朵直疼。

　　剧烈的打击让那小妖原地打滚，气息都开始散乱。辛北冥留神细看，果然看见了和麒麟类似的魔息。没等他想好要不要现在告诉水苍玉，那小妖狼狈地爬起身，冷不丁和辛北冥打了个照面，对视上了。

　　辛北冥还没反应过来，忽然见那小妖霎时疯魔一样朝自己冲过来，惊得辛北冥连连后退，随即又想起来，它是闯不过结界的。

　　小妖砰的一声，结结实实撞了一次结界，半边身子都快烧熟了。结果它一爬起来，又目光灼灼地盯着辛北冥冲过来，再结结实实撞了一次。

　　“诶，”饶是个妖精，这种不要命的撞法也把辛北冥惊到了，抬手欲言又止，“你，你听得懂人话吗？别撞啦，不着急死，一会儿会有人来收你的。”

　　小妖撞在结界上，兽类的四爪痉挛地挠着，同时瞪着辛北冥的脸，从喉咙深处重复嘶吼着什么。辛北冥皱着眉细听，才听出它说的是“尊上，救我……”

　　“你说什么？”辛北冥愣住，质问它，“你说清楚，尊上是谁，你要谁救你？”

　　小妖又是狠狠一撞，这一下像是用尽毕生力气，撞得它自己维持不住人形，从牙关又渗出一声兽类的惨叫。以修为和性命为代价的重击，竟然真的把结界撞出了细碎的裂纹。

　　“别撞了！你先把话说清楚！再撞你就死了！”辛北冥急得大喊。可小妖置若罔闻，凝聚了魂灵之力，最后一次视死如归地一头撞上结界。

　　咚的一声，结界碎了一个小洞，同时小妖灵力溃散，拼着最后一口气，伸出颤抖的兽爪从结界穿入，勾住辛北冥的手掌，刺啦一下划出一道长长的血痕。

　　辛北冥顾不上吃痛，因为他听见小妖呢喃着说：“回来吧，救救我们，回来吧……”

　　小妖死死瞪着辛北冥的眼睛，就这么怒目圆睁地被结界烧成灰烬。

　　“辛北冥！”空中传来一道严厉的声音，辛北冥怔然循声望去，见是水苍玉急匆匆地回来，跨进结界闻到辛北冥身上的血腥味，气急败坏，“我不过出去一会儿，你搞什么鬼？”

　　辛北冥打了个磕巴，回道：“方才有个小妖脑子不太好使，一直往结界同一个地方闯，最后用了魂灵之力，不要命地撞上来，就把结界撞破了一个洞。”

　　布下困灵阵之后，小妖们失去控制都疯疯癫癫，水苍玉闻言不觉有他，只是仍旧不满地皱眉道：“你不能躲后面一点？伤哪了，严不严重？”

　　“被挠了一下，不严重。”辛北冥忙道，“师父你怎么那么快回来，幕后之人抓到了吗？”

　　“那人早有准备，被他跑了。”水苍玉语气有些不快。他没有说出口的是，方才还在循迹追赶的他，突然感觉自己心口一悸，没等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就已经飞回了辛北冥的结界所在。他抿了抿下唇，选择忘记这段丢人且莫名其妙的失控。

　　村里的妖抓得差不多了，水苍玉便解开结界，带着辛北冥去找开阳和玉衡会合。不论是妖族活口还是尸体，剑修们都拿净瓶或葫芦收走了，董家村村民对帝江众人千恩万谢，再细细检查一遍，确认没有漏网之鱼，水苍玉才收了困灵阵，给村里留下几道护身符，和众人一道离开。

　　辛北冥跟在水苍玉身后，沉默许久后突然问：“师父，你知道什么人被称为尊上吗？”

　　“尊上？”水苍玉想了想道，“仙门称掌门长老，世家称家主，都够不上‘尊’一字，六界分隔之后，用这个称呼的已经很少了。”

　　“也就只有各界之首，能担得起‘尊上’这个称呼了吧。你问这个做什么？”水苍玉说完，想起来问道。

　　“没什么，就是方才撞上来那个小妖嘴里念叨这个，什么尊上救我的，好生奇怪。”辛北冥嘟囔着，忽然想起来对水苍玉道，“对了师父，我在小妖身上看见魔息了！真的和魔族有关！”

　　水苍玉皱眉颔首，“回帝江审一审这些小妖，这些事情和魔族必脱不了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