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个小师父》四十五元

15、泰阿充公

　　继吓唬洛年等小弟子、气纳兰策和他的狗腿之后，水苍玉长老发现了人生一大新消遣，就是耍辛北冥。

　　因为辛北冥难得的憨憨属性，水苍玉甚至不用费心圆谎，一个乌龙就能把人耍得团团转。等到亲手揭穿误会的这一刻，面对丧失语言组织能力的辛北冥，水苍玉感觉自己的恶趣味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升华和满足。

　　“小玉……”辛北冥看着水苍玉喃喃自语，“你就是……沧澜殿的水长老……”

　　水苍玉矜傲地微抬下颌，右手在座椅扶手上轻轻叩击着，冷声道：“愣着做甚，你虽是随行弟子，拜师礼还是不能少的。”

　　开阳赶紧出声提醒：“小子，赶紧跪下磕头，以后天枢就是你的师父了。”

　　水苍玉补充：“为师有眼疾，你记得把头磕得响一点，否则为师恐怕感受不到你的拳拳孝心。”

　　“……”台下弟子只觉得水长老要来个下马威，杀一杀新弟子的威风，不由自主屏息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然而辛北冥在最初晴空霹雳的震惊之后，此时听到水苍玉冷声冷气的命令，第一反应竟然不是忐忑不安，也来不及羞愤难当，而是从心底柳树抽条抽条似地，抽起一阵欣喜。

　　所以，小玉把他诓到沧澜殿，并不只是逗他玩，是真的愿意收他为徒！

　　众人满心以为夺得桂冠的弟子恃才傲物，方才拒绝开阳和璇玑，现在定然也不会服水长老管教，起码是要挣扎一下的。

　　然后期待着黑吃黑大场面的众人，眼睁睁看着不卑不亢的辛山大弟子扑通一声跪在水长老脚边，咚咚咚三个头磕得震天响。

　　辛北冥这头磕得太实诚，把波澜不惊的水长老唬得眼皮一跳，抬起手掌准确无误地抵住辛北冥的额头：“行了，若是把脑袋磕傻了，为师就不要你了。”

　　岂料辛北冥得寸进尺地一把抓住他的手，喜道：“那拜师仪就算成了，师父今后可不能反悔了！”

　　水苍玉眼皮又是一跳，顿了顿才抽出自己的手，清清嗓子，从袖子里拿出一枚白色物件，随手抛给辛北冥。

　　辛北冥接下一看，觉得有点眼熟。

　　这好像……是上次自己送给水苍玉防身的杂色玉。只是不知道被怎么改造过，杂色已经完全消失，只剩通体莹白的一块，周身泛着细腻的柔光，触手生温。

　　“为师已将这玉重新炼制，必要时应该可以开个大结界。”水苍玉想到了什么，语气中带了淡淡的戏谑，“就当为师给徒儿的见面礼了。”

　　辛北冥想起初见时，自己天真地拿着一块杂色玉到师父面前献宝，还扬言要保护人家，后知后觉地开始尴尬起来，恨不得当场挖个洞把自己埋进去。

　　一块破石头送帝江长老，这是寒碜谁呢……

　　水苍玉耍人耍够了本，心满意足地起身，脚尖踢踢还杵在地上的辛北冥：“为师饿了，先回去给为师做顿饭，走了。”

　　“是！”辛北冥忙不迭应声，站起身正要跟着离开，忽听得纳兰策道：“站住。”

　　水苍玉转过身，方才稍稍轻松的戏谑仿佛昙花一现，面对纳兰策又变回满面冷漠：“掌门还有何事？”

　　水苍玉就座之后就没有给过纳兰策一个正脸，现在说走就走，更是丝毫不给掌门面子。饶是知道水苍玉惯来如此做派，纳兰策还是气得面色铁青。

　　不过眼下不是算账的好时机，他还有更重要的事做。于是他清清嗓子，摆出威严的架势道：“天枢，你这新徒儿先不忙带回去，本座还有事情未明，要询问他。”

　　辛北冥闻言道：“掌门请说。”

　　“虚镜里显示，五灵山的雪魅给其他弟子的东西都化作了飞灰，唯独赠你的那把上古兵器没有消失。”纳兰策说着，用戒备的眼神扫了他一眼，“史册记载，那只叫姬宁的雪魅曾与魔族首领来往甚密，安身虚幻之境这些年，从未对其他弟子有过优待，却在你这里频频破例。你说实话，你是不是早就与姬宁认识？”

　　辛北冥一愣，立刻否认道：“掌门误会了，我与姬宁仙子是初次见面，不曾认识。”

　　“是吗？”纳兰策满脸写着不相信。尹萧昊见状插话讽刺道：“初次见面？那你们俩怎么看起来交谈甚欢，仿佛故友？总不会是雪魅对你一见钟情吧。”

　　辛北冥眉头一皱，还没想好话反驳，忽然台下有人说话了。

　　荀洱刚停下痛哭没有多久，声音还是沙哑的，但他还记得维护自己的救命恩人，于是他站出来用一贯的风度彬彬有礼道：“启禀掌门，当时姬宁仙子问了北冥兄一个问题，很是刁钻，北冥兄对答如流，这才说服了姬宁仙子，那时很多弟子在场，大家都可以证明的。”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是的，辛公子看着根本不认识姬宁仙子，姬宁仙子许是一开始把他错认成故人了？”

　　“仙子活了几千年，看走眼也是有可能的吧。”

　　“雪魅在虚幻之境呆了那么多年，我们又都是第一次来帝江，辛北冥怎么可能认识那只雪魅呢？”

　　众人七嘴八舌地说着，令纳兰策心头的狐疑削减了几分。但辛北冥身上那股一骑绝尘的傲气，还是让他本能地反感，何况辛北冥又是水苍玉新收的弟子，如此一番思量，纳兰策的脸色更加阴沉：“话虽如此说，那兵器毕竟和魔族有些牵扯，放在一个新弟子身上，恐怕不太妥当。”

　　水苍玉冷笑一声道：“虚幻之境所得悉归试炼弟子所有，掌门怕不是忘了？还是掌门实在看着眼热，不惜破坏规矩也要昧了小弟子的宝物？”

　　纳兰策怒道：“天枢你休要胡说八道，整个帝江都是本座的，何须昧你们的东西？不过是看那刀有异，想代为保管防其伤人罢了！”

　　“那就不劳掌门费心了，我代为保管也是一样的。”水苍玉淡淡道。

　　纳兰策气极，脱口斥道：“你一个……”

　　后半句的“瞎子”还没出口，却见辛北冥往前走了一步，把自己的师父挡在身后，盛着明亮意气的少年脸庞已夹杂了几分隐怒，静静地看了他一眼，竟然叫他下意识地把后面几个字吞了回去。

　　“掌门。”辛北冥看着他道，“若不放心，北冥可以把此剑交出，镇于帝江的藏宝阁便是，那里有专人看管，也就不用担心我会用泰阿剑谋私了。”

　　“这样好这样好。”其他长老连连应和，纳兰策顿时失去了再索要的机会，只得悻悻地顺着台阶下了。其实他看出泰阿剑品相不凡，隐隐动了据为己有的心思。但事已至此，他再争论便会失了一派之主的威严。

　　第一位弟子的拜师总算鸡飞狗跳地结束了。接着排名第二的容辞分数虽比辛北冥差了不少，却以招数阴狠给纳兰策留下了极深的印象，一上来就被他点名要走。再之后的弟子一个一个上台，水苍玉懒怠留了，径自下台回殿。辛北冥犹豫一瞬，心想荀洱的归属还是下次再问吧，便急急跟着水苍玉下台了。

　　水苍玉冷着脸快步穿过一片草茵，准确无误地踩着窄桥过了一道小溪，再扎进密密的竹林里疾步穿行，衣料像翩跹过境的软云，端的一副横冲直撞，却片叶不沾身。

　　辛北冥手边还牵着那只小鹿，跟在后面紧赶慢赶，看水苍玉走路看得咋舌，又忍不住有些疑惑。跟了半晌才开口道：“小玉，你是生气了吗？”

　　“我生什么气？”水苍玉想也不想地反斥，过了一会儿才觉得不对，“你刚才没大没小地乱叫什么，拜师拜到狗肚子里去了？”

　　“师父我错了。”辛北冥从善如流立马改口，蹭到水苍玉旁边道，“师父，你是不是在气我把泰阿剑送到藏宝阁的事？”

　　水苍玉脚步微顿，过了一会儿才冷声回道：“辛北冥，你知不知道，我从来不吃闷亏。”

　　辛北冥恍然，照水苍玉一贯的风格，今日试炼台上恐怕会和纳兰策咬个鱼死网破，不把他气到吐血，再逼他把不逊的言辞捡起来和血咽回去誓不罢休。

　　从来没有水长老要记的仇，有仇他当场就报了。而辛北冥放弃泰阿剑，竟然让水长老跟着委曲求全了一回，难怪水长老气成这样。

　　辛北冥忙道：“反正以我现在的功力也驾驭不了泰阿剑，掌门既然不想我拿着，我就不拿吧。藏宝阁戒备森严，也不用怕它落入旁人之手。咱们少说两句，不就省些事么。”

　　水苍玉听得不耐烦，皱眉道：“畏手畏脚，不如打一顿省事。”

　　辛北冥嘿嘿一笑：“这不是怕累着师父么。”

　　过了一会儿，水苍玉又冷笑道：“油嘴滑舌，想这些你脑子倒快，怎么对着为师的时候，瞧着比为师还瞎？”

　　辛北冥头一次听到骂人捎带上自己的，猛地踉跄了一下。

　　辛北冥倒不是脑子笨，但就是有一种堪比金坚的没眼力见儿，要他看人他就是个睁眼瞎。这一点在遇见水苍玉之后达到了登峰造极的水平，翻车翻到东大洋。

　　但到其他事上，他的处理分析能力还是优于常人的。比如分析局势，比如在陌生环境中学会妥协藏拙，但眼盲心明，对人事物洞悉得了如指掌的水苍玉，却对这些一窍不通。或者说是根本不屑于通。

　　某种意义上，横冲直撞的水苍玉和没眼力见的辛北冥，也算是一对配合默契的师徒。

　　水苍玉心头的气顺回来了，步伐悠然起来，一边走一边道：“会做饭么？洛年做的为师吃腻了，今天由你下厨吧。”

　　“好嘞！”辛北冥乐颠颠地答应了，两人一鹿悠哉游哉地往沧澜殿走去。水苍玉隐隐在心里觉得似乎忘了什么，不过一时想不起来，就丢下了这个念头，专心开始思索拿什么菜系刁难新徒弟。

　　试炼台的老徒弟洛年眼睁睁看着自己亲爱的师父带着新师弟扬长而去，自己却困于试炼台不得脱身，只能耐着性子等所有弟子分配完，等到太阳沉下西山，大地的余晖逐渐收进昏暗里，才等到散场。

　　踏着黯淡的落日余晖赶回沧澜殿，洛年闻到一阵诱人的饭香，激动地寻到主殿一推开房门，看见的却是一桌子空碟空碗，最中间的汤碗里还剩个底，留着半只鱼头。

　　洛年：“……”

　　这时水苍玉刚刚漱口净手，拿白帕擦着手，悠然开口道：“洛年？回来得正好，我们刚吃完，你去把碗洗了。”

　　洛年：“……”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