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个小师父》四十五元

12、拜师试炼（十）

　　荀洱撑着上前查看辛北冥的伤势，虽看见水苍玉有金丹，却没好意思讨要。水苍玉探了荀洱的脉，诊出他也是伤情严重，便顺手也舍了他一枚疗伤的紫丹。

　　辛北冥缓了许久才逐渐清明，发现自己一直攥着水苍玉的手腕，水苍玉不知为何也没有挣开。这下辛北冥反而舍不得马上松开手，良久，似是半梦半醒地，抬起拇指轻轻摩挲了一下他的腕骨。

　　水苍玉等他醒转的过程中一直没说话，此刻仿佛突然惊醒，烫到一般猛地撤回手，薄唇一抿，不知怎么应对，故作冷淡地随口起了个话题：“你们二人伤了元气，原地调息，日落之前再走。”

　　荀洱一边打坐，一边悄悄地瞥水苍玉，轻咳了一声道：“多谢小玉姑娘救命之恩，在下荀洱，斗胆请教小玉姑娘芳名是哪几个字？”

　　水苍玉没答话，辛北冥先不乐意了：“试炼呢，没事请教我表妹大名干什么，等会儿是不是还要下聘啊？”

　　辛北冥一句话堵得荀洱面红耳赤，急忙摆手：“是在下唐突，辛兄你这说的什么话……小玉姑娘是在下的恩人，这没影的事……”

　　水苍玉这时淡淡开口道：“不必谢我，不为着辛北冥我也不会救你，你要谢就谢他吧。”

　　荀洱面露尴尬，只好闭上嘴，转向别处。刚安静了一会儿，荀洱忽然惊呼出声：“你们看那岸边！”

　　辛北冥闻声望去，只见重归死水的水潭冒起几个白泡，一阵涟漪漾开，托起一个落水狗一般狼狈的人影。那人影极其艰难，死撑着一点一点从水里挪出来，泡得死白的手指紧紧抓着一本青皮古籍。那人抬起头，原本俊朗的脸被鬼火照得形同厉鬼。还是那少公子！

　　那人还没死，从麒麟嘴里爬出来，从封魔阵阵眼逃出来，泅着水上岸，甚至拿到了那本青皮古籍。

　　这下连水苍玉都讶然。那人喘着浊气，响起拉破风箱似的笑声，抓着青皮古籍朝三人晃了晃：“我容辞……没认过输，也没认过命。”

　　洞内一片静默。容辞自己从水里爬出来，把古籍放在一边，扯下衣带包扎伤口。就像使唤随从，欺骗同伴他信手拈来，挤污血，清理自己的伤口，他也做得面不改色。

　　辛北冥看着容辞，在识海里低声问道：“小玉，你知道容辞是谁吗？”

　　水苍玉沉默一瞬，嗯了一声，然后用传音术解释：“临霄宫的小公子……外室的孩子，他母亲死了之后才认回来的。这次被送来帝江，他大概想挣个前程。”

　　辛北冥无声地点点头。怪不得，蛮横任性又一身匪气，视人命如草芥，对自己狠起来却像疯子。

　　两边就这样无声僵持了许久，连麒麟彻底蛰伏于封魔阵下，灵核作为任务奖励飘到几人面前都没能打破僵局。水苍玉伸手一接，直接把两颗灵核放在辛北冥的手里，示意他装进自己的乾坤袋。

　　静坐良久，容辞终于睁开眼睛，独狼一般的瞳仁扫过三人，开口时声音嘶哑得不像话，但非常冷静：“三位，打个商量。”

　　三人转向他。他继续道：“别抢我的古籍，我也不拿你们的灵核，调息完毕离开无回洞之前，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出洞之后，想报复我随意，各凭本事。”

　　水苍玉冷笑：“不稀罕你那破书，你若有本事，别说麒麟的灵核，我的灵核也随你挖。”

　　话说得刻薄，他们到底也懒得再和容辞计较。调息完毕，三人先容辞一步离开了无回洞。

　　洞外夕阳恰好，水苍玉想和荀洱就此别过，可荀洱却很想跟着二人。趁水苍玉沉下脸之前，荀洱自己发起毒誓：“荀洱甘愿为小玉姑娘和辛兄赴汤蹈火，若有背叛，小玉姑娘随时可以杀了我，荀洱绝无二话。”

　　水苍玉无话可说，转念一想也没多大影响，就默许了。这下轮到辛北冥不高兴了，眼看围着水苍玉打转的荀洱，怎么看怎么不顺眼，甚至有一股冲动，要拎着荀洱的耳朵对他说，你献殷勤的这位绝世美女，脱了裤子可能比你还大。

　　眼看天黑，三人就近找了个洞穴休息。辛北冥拉回灵兽小鹿，克制不住一看到它就吞口水的冲动，只好把它栓得离自己远远的，眼不见为净。水苍玉拈一片树叶打下一堆野果，放在火堆边上。辛北冥一边吃一边腹诽，幸好没把老白带进来，不然老白大风大浪挺过来，到头来反而交待在自己主人的肚子里。

　　荀洱吃饱喝足，满意地抱着自己贴墙睡着了。辛北冥挪到水苍玉身边，替他擦了个果子，递到他嘴边。

　　水苍玉不习惯被人喂食，抬手接过果子，送到嘴边木然啃着果皮。果子的汁液渗出来，顺着白净整齐的齿列溢到唇瓣上，惹得薄唇沾上一点水光。辛北冥愣愣盯着那点水光，盯了半天，猝然握紧拳头，强行别开脸去。

　　水苍玉却在此时开口说话了：“荀洱是喜欢上小玉了。”

　　辛北冥猛地把脸转回来：“他敢！”

　　水苍玉莫名其妙地朝他一偏头，脸上的疑惑再清晰不过。他道：“有什么敢不敢的？他喜欢上的是救他的人，是姑娘家的小玉，跟我当然没什么关系，我救他也只是因为你不想他死。与其日后解释不清楚，不如快刀斩乱麻。”

　　辛北冥满脑子奇怪的旖旎散了个干净，但又被水苍玉一句“只是因为你”撸顺了毛，便看着水苍玉没什么表情的脸，顺着问道：“那你说怎么办呢？”

　　水苍玉没回答，又道：“我处理麒麟用了封魔阵，虽然不是高级术法，但还是有些打眼的。传出去，我就是破坏考试公平。而且我这个身份，在考生堆里还能蒙混过关，出去立刻露馅。”

　　辛北冥隐隐猜到了水苍玉的想法：“你是想在虚幻之境里……”

　　水苍玉点头：“对，在虚幻之境里找个合适的时机死掉。”

　　“……”辛北冥知道水苍玉说的不是真的死，此时不由得同情起身后呼呼大睡的荀洱兄弟了。那边还在幸福地做他郎情妾意的美梦，这边的心上人已经面无表情地策划起了自己的死期。

　　“还有一事，”水苍玉话锋一转，面色更加严肃，“幕后之人千辛万苦聚集魔息，为何单单找上你？你说实话，你从前与魔族有没有交集？”

　　“当然没有，我……”辛北冥话说一半，突然感觉脖子上微凉。水苍玉的两根手指搭在了他的颈侧探脉，指腹的温软和凉意令他浑身一个激灵。

　　水苍玉探了一会儿，没探出异常，又凑过头，在辛北冥耳侧和脖颈间轻轻嗅闻一阵。

　　“！”发丝若有若无地擦过辛北冥的脸，辛北冥整个人僵成了一块咸鱼板板。

　　“没什么问题。”水苍玉低声自语，没想明白魔息的缘由，随口道，“你闭气干什么？呼吸，别憋死了。”

　　“哦，哦。”辛北冥愣愣地答应，理智逐渐回笼，望着已经开始打点行装，提前准备符纸的水苍玉，眸色渐深。

　　时至深夜，两人打点完一切，辛北冥仰面躺下，状似随意地拉着水苍玉道：“小玉，地上凉，你枕着我的胸口睡吧。”

　　水苍玉故意冷了辛北冥许久，把自己燥热的心也晾得凉薄，冷不防听到这一句，再次漏跳一拍，接着不争气地前功尽弃。他感觉到那只手在轻轻地牵引，下意识顺着力道走，等回过神来，自己已经躺在了辛北冥的胸口。

　　水苍玉徐徐呼出一口气，最终自暴自弃地侧过脸埋在辛北冥的衣领间。

　　辛北冥使尽全身的力气压住狂跳的心脏，假装镇静且若无其事地，抬手搭在他肩背上。搭上的一瞬间，辛北冥感觉到掌心下的肌肤微微紧绷，随后又一点点放松，最终平和地一起一伏，把心怀鬼胎的辛北冥催入沉沉的梦乡。

　　陷入梦境前，辛北冥只来得及灵光乍现地想了一句话：自己不会也喜欢上姑娘家的小玉了吧？

　　第三日破晓，三人收拾行装再次上路。

　　丢进虚幻之境的弟子三天里分布得天南海北，却都默认把最高的雪山当作试炼的终点。几人往雪山走的途中，遇见了好几波弟子，打了照面，两边都觉得对方怀着鬼胎，随口寒暄搞得阴阳怪气。偏偏辛北冥是个缺心眼，水苍玉没闲心和一帮小孩周旋，三人里只有心思聪慧又稚嫩的荀洱气个半死，沉着脸闷闷不乐。

　　辛北冥没注意到同行弟子间的暗流涌动，但知道荀洱马上就要“痛失所爱”，不由地生起几分同情，体贴地担起逗乐解闷的重责。忧心前路的荀洱没听进去几个字，倒是旁边认真赶路的水苍玉，藏在兜帽下的眉眼没忍住弯了几次，随后意识到什么似地立即恢复冷峻。

　　在虚镜外跟着经历大起大落的洛年，此时已经安详得如同老僧入定，噤声了一天一夜，终于悠哉地开口传音：“五灵山是虚幻之境灵气最盛的地方，受灵气灌养，遍地灵兽仙草。只是守护妖是只雪魅，非魔非仙，脾气古怪。具体的我再多说就泄题了，总之小心一些就是。”

　　辛北冥知道水苍玉怎么说也是半个监考官，不好意思再多打听，只简单问了他几句有关雪魅的来历。

　　原来，山上终年不化的积雪灵气汇聚，炼成的精怪叫雪魅。山川的守护妖一般是山体炼化的山灵，但炼化过程非常困难，而积雪高洁纯净，养出雪魅的几率更大，一旦雪魅出世，就会占走守护妖的位置，把山中灵气收归己有，山川也就不会再继续孕育山灵。

　　虚幻之境里的灵兽都是外面挪的，守护妖自然也是请了别处的雪魅进来坐镇。这只雪魅本在镜外，只因自己守的山意外毁了，她无处可去，才应了帝江的要求，前来虚幻之境守五灵山。